上了几天课之后,鲁盼儿与杨老师商量,“高小的两个年级太难带了,以后体育、音乐、劳动课我一个人上吧,就是美术课还要杨老师教,我不太会画画呢。”
红旗九队小学的这些课程都是五个年级一起上的,杨瑾每次上课,鲁盼儿就可以休息了,最初她还以为自己不能胜任,后来才懂得杨老师是在照顾自己。可杨老师比自己忙,不能让他再继续承担太多了。
鲁盼儿还是很小的小姑娘时就这样,能干、大度、会照顾人。杨瑾特别心疼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当然她现在变成了大姑娘,但依旧很可爱,“你才当老师多久?又比我小,就不要跟我争着多上课了。”
“我只比杨老师小三岁多一点儿!”前几天公社让民办教师填表,鲁盼儿特别看了一下,杨老师生日小,自己生日大,只看年份两人差四岁,但按月算起来并没有那么多,“而且我们是同事!”
过去在鲁盼儿的心里,一直把杨老师当成父母一样的长辈尊重的,现在不知不觉已经修正了,杨老师是自己的同辈呢,只差三岁多一点儿的同辈。
当然,鲁盼儿还像过去一样尊重杨老师。
“好了,鲁老师同事,为了公平,我们每人负责两门课,我教体育和美术,你教劳动和音乐——我唱歌不如你好听。”
自己唱歌是挺好听的,鲁盼儿更开心了,见学生们都走出教室,检查后把门锁好,笑着说:“杨老师,那我就先回家了。”
等在一旁的丰收和丰美就摆手说:“杨老师,再见!”又拉着姐姐,“我们回家了。”
民办教师的工作的确非常适合鲁盼儿,她不只能挣工资,打理家事,而且还能照顾丰收和丰美,每天姐弟三人一同上学,一同放学,双胞胎很快就走出了父母过世带来的伤痛,又像过去一样快快乐乐的,他们还为姐姐当了老师而十分自豪。
眼看着就到了十二月底,鲁盼儿突然接到一个消息,襄平高中打电话到公社,请鲁跃进的家长到学校去一趟。
学校要找学生的家长,一定是发生大事了,而且多半不是好事——鲁盼儿当了老师,更是明白。她又急又气,第二天早早去找杨老师,说明情况,再把丰收和丰美托给他,然后自己骑车去襄平高中。
到襄平县的长途汽车每天只有一班,不但时间太晚,而且当天也不可能回来,骑自行车虽然辛苦点儿,但时间就自由了,而且还能省了来回的路费。
现在家里虽然有一份民办教师的工资、丰美的抚恤金,还有一笔赔偿金,但是鲁盼儿早把大部分的钱都存到了信用社备用,平时她过日子都很节俭,毕竟将来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才到了村口,就看见二婶推着自行车等在路口,见了她就说:“盼儿,我不认识路,你带我一起去吧。”
昨天公社带来的消息不只是给自己的,还有给鲁二龙家长的。
这也让鲁盼儿心情更加不好。
鲁盼儿不想带二婶去襄平县,可是她也没法拒绝,二婶早拿定了主意一定要跟着她,也不等她答话骑上车子就随在后面。
冬天的冷风迎面吹来,有如刀割一般,鲁盼儿虽然用围巾将头脸全包住了,但依旧感受到彻骨的严寒。突然听到二婶在一旁说:“我知道你讨厌我们,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家里的事我根本作不得主——这一次都晓得不是好事,所以才让我去的。”
其实鲁盼儿并不讨厌二婶,但是她与红旗九队所有人都一样,从来都无视她。二婶说的不错,家里的事她做不得主,但那是她自己决定的。听说二婶从嫁过来起,就从不参加鲁家的事,对生产队里的事也漠不关心。
二婶不到别人家串门,也不与大家来往,每年她参加劳动的时间都是经过仔细算计的——只挣出自己的口粮,别的就万事不管了。
这其中的原因,红旗九队的人都知道,二婶有一个天生残疾的哥哥,娘家拿她与大姑鲁满芹换了亲,逼她嫁给名声不好的鲁满仓。二婶曾经跑过,却被娘家抓了送回鲁家,若是她离开鲁家,鲁满芹也不会留在婆家。
前些时候,二叔出事二婶也只冷淡地在一旁坐着,从始到终一言未发,因此她突然对自己说话,鲁盼儿还有些吃惊的,“可是,这一次你为什么要管了呢?”
“我早就想把二龙接回家,让他们兄弟一起在生产队参加劳动。”
看来二龙用了诡计去了高中的消息并不是假的。
前几天,大龙参加生产队积肥劳动后回家就与后奶吵了起来,中间嚷出了这样的话。
鲁盼儿侧头看看二婶的神色,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她与自己一样把头和脸蒙得严严的,不过很显然,二婶已经认识到不能再放任二儿子了。
她们骑了两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到了学校,正是上午十点钟。
鲁盼儿和二婶一起去了校长办公室。
赵校长认识鲁盼儿,就招呼她坐下,又问二婶,“你是鲁二龙的家长吧?”
“我是鲁二龙的妈妈,”二婶一向话少,此时便在鲁盼儿身边拘紧地坐下,“不知道有什么事?”
赵校长叹了一声气,“是这样的。鲁跃进和鲁二龙损坏公物、打架,学校决定将他们开除,特别把家长请来说明一下情况,领回学生。”
鲁盼儿在听到消息时就猜到跃进和二龙打架了,跃进性子急,二龙有心机,经历了抚恤金和自行车的事后,他们俩早就水火不容了。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还有损坏公物,便急忙问:“鲁跃进怎么损坏公物的?”
“英语班每天借录音机学习,鲁跃进和鲁二龙在运送的时候把录音机弄坏了,现在田老师已经带着录音机到市里去维修,还知道能不能修好,两个英语班的课都停了。”
“原本录音机坏了,学校也只对他们进行了批评,可是他们一出校长办公室就在走廊打了起来,鲁跃进还把鲁二龙的鼻子打出血了。”
借录音机学英语还是鲁盼儿发起的,当时她向田老师保证了一定特别爱护录音机,每天都小心地借来再小心地送走,她有事情时,也只把这样重要的责任交给对待班级工作特别认真的许琴。后来,二班也跟着一班学英语,她还再三提醒胡一民要爱惜录音机呢。
没想到自己才退学没多久,鲁跃进竟然就把录音机弄坏了。
然后他又跟鲁二龙打了一架。
这时赵校长已经让老师把鲁跃进和鲁二龙都找来了,向鲁盼儿和二婶说:“家长有什么要问的,就当面把话都说清楚吧。”
鲁跃进像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走到姐姐面前,还没说话眼圈就红了,“二龙故意绊了我一下,我才摔坏了录音机。”
二龙倒是扬着头,用不以为然地语气说:“你自己摔了,却一定要赖在我头上,我可不承认。”
不用说,二龙绊跃进的时候,一定会挑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因此鲁盼儿只问弟弟,“打架是你先动的手吧?”
跃进垂下了头,那边二龙就指着鼻子上的一块血痂说:“当然是他先动的手,有好几多老师和同学们都看到了呢!”
赵校长也说:“当时学生们在教室,老师在办公室,听到录音机落在地上的声音大家都跑了出来,就见鲁跃进在打鲁二龙。”
事情很清楚了,录音机怎么摔的大家都没有看到,但是跃进打二龙却有许多人都亲眼所见。
鲁盼儿可以肯定二龙故意把跃进绊倒摔了录音机,然后激得跃进动手,但是没有任何证据。想了想,她就问跃进,“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跃进的头垂得更低了,他果然十分后悔,姐姐主动退学供弟弟妹妹们上学,可是自己却要被学校退学回家,姐姐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难过呢,“我错了。”
“校长,”鲁盼儿就说:“我弟弟确实错了,他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学校能不能原谅他一次,先不退学?至于摔坏的录音机,由我们来赔。”
赵校长教了多年的学生,对于学生的心思一眼就能看穿,他其实已经看出鲁跃进本性不坏,就是性子急躁了点儿,倒是鲁二龙的话不大可信。所以在处理问题时,虽然看起来鲁二龙错误小些,但他却赞成将两个学生一同开除。
现在再有鲁盼儿求情,心就软了,他一直很喜欢鲁盼儿这个学生,见她才退学不久就成熟了许多,言谈举止不逊于成年人,十分同情这对姐弟的遭遇,想了想说:“如果认错态度好,又能赔偿公物,学校也可以考虑暂时不开除,改成留校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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