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盼儿刚要出教室,就听一个女生说:“老师,我带他们去领课本吧,代班长应该还不知道教务处在哪里呢。”
杜鹃老师一笑,“许琴对襄平高中特别熟悉,有你带路也免得同学们走错了。”
那名叫许琴的女生便急忙走了出来,向大家笑着招手,“你们跟着我走吧。”又特别看了鲁盼儿一眼,一面走一面问:“代班长,你是第一次到襄平高中吧?”
学校虽然不小,但又能有多大?自己怎么能找不到?鲁盼儿在报道的时候就注意到每一间房子外面都挂了木头牌子,上面写着办公室或者教室、寝室的名称,清清楚楚的。就是真找不到了,还可以问一问别人。而且,其实也不用问,出了教室她就看到几个同学正抬着牛皮纸包着的书从一间办公室走了出来,不用说,那就是教导处。
鲁盼儿分明感觉到许琴的不服气。
刚刚杜老师问谁当过班长时,许琴也举手了。
上初中时,鲁盼儿也曾经遇到过相似的情况。当时万红英,还有几个男生都争着要当班长,不过后来老师和同学们还是选了自己。
鲁盼儿不怕许琴与自己争,她只要自己做得更好。
因此她笑着回答:“是呀,其实我还是第一次到襄平县呢。”
“第一次到襄平县?”许琴有些吃惊,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眨了眨,“那你怎么找来的呀?”
“公社的拖拉机把我们送来的。”
“那你们回家的时候公社也会派拖拉机接吗?”
“当然不能了,”鲁盼儿笑着告诉她,“拖拉机平时很忙的,这次公社能派出来送我们是因为大家都带了许多行李、粮食。”
“那你们怎么回家呀?”
“襄平县有到红旗公社的长途汽车,”鲁盼儿说:“我们到时候就坐长途汽车回家。”
许琴大约也就想到,比起那么远的路,鲁盼儿一定很容易找到教导处,白皙的脸上就有些红,想了想说:“你长得可真高。”
鲁盼儿个子是挺高的,差不多比许琴高出一头,“我爸我妈个子都高,我弟弟也很高的。”又怕许琴不开心,就说:“我一定比你大,今年十六周岁了。”
许琴果然就笑了,“我还差好几个月才到十五岁生日呢。”
两人说着话走在前面,到了教导处,报了班级名称和人数,老师就带着她们数出了四十六份课本,——高中的教材都比初中的要大一圈,科目也多了物理、化学和英语三门,却没有农业基础知识。
鲁盼儿就把书分给大家抱回教室,最后剩下两摞,自己挑了多的那份抱起来,把少的留给许琴。
许琴就在后面嚷着,“你再分我一些,我能拿动的!”
鲁盼儿只笑着说:“快走吧,到了教室还要发书呢。”
回了教室,杜老师却不在,鲁盼儿就让取书的同学每人负责一个学科,把书发了下去,又再三提醒大家,“同学们赶紧认真检查课本,要是有印错、缺页或者损坏的,现在就交回来,我拿到教导处换。要是晚了,可能就换不到了。”
学校每年发课本时都会有不好的书,可以由学校退回印刷厂,但这个机会并不是总有,唯独在刚开学时才行。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同学拿回了几本有问题的课本,“班长,赶紧帮我们换了吧。”
鲁盼儿接过书,急忙去了教导处,向老师说明了原因,老师很痛快地帮她换了新书,但唯有一本英语书却换不了,“英语书没有多的,今年换新课本,这些都是印刷厂好不容易赶出来的,按着数儿一本不多地分给我们高中的两个班。”
鲁盼儿这才知道原来高中分英语班和俄语班,高一一班和二班是英语班,其余的都是俄语班,但其余的课程都是一样的——她只好拿着书回了教室,把别的书都发了后,又把自己的英语书给了同学,把印坏的那本书留下了。
这本书外表看起来与别的书一样,但中间缺了八页。鲁盼儿决定借别人的书把缺页抄上夹在书里,那样就不会影响自己学习了。
许琴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这时走进教室直接上了讲台,“我把课程表抄在黑板上,大家都记一下。”拿起一根粉笔,刷刷地写了起来,一笔字大气豪放。
鲁盼儿颇有些吃惊,许琴个子小小的,皮肤白白的,一双大眼睛很漂亮,还真与这笔字不搭,但再想到她的性格,确实很有英气,无怪能写出这样的字。
她记下课程表,然后就开始补上英语书的缺页,弄了半晌发现自己竟然抄不成。书中的汉字倒是都很简单,可是英语她却一点儿也不会写,就是描也很吃力。浪费了半晌时间之后,她只有先放下。
“原来你根本不会英语呀!”
抬头一看,正是许琴。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座位旁,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她一定看到自己笨拙地描英文,鲁盼儿就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初中没学过英语。”
“只有襄平县里的中学才开英语课,公社中学都是学俄语的。”
鲁盼儿就摇了摇头,“我们也没学过俄语。”
“什么?没学过外语?”许琴的声音本来就有些尖,此时叫了一声,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万红英与鲁盼儿同座,就自嘲地说:“红旗公社本来就是县里最偏最穷的公社,公社中学里没有会外语的老师,所以我们也不上外语课。”
一名叫赵剑的同学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把抓起鲁盼儿的本子,看着几个歪七扭八的英语单词噗地笑了,“你果然连ABC都不会写呀!”
“这字母写得真丑,”许琴也评论了一句,然后居高临下地说:“那你把缺页的书给我吧,缺的几页我都会,不看书也没什么。”
若是别人,鲁盼儿也就请她帮忙把缺页抄好。可许琴和赵剑的话让她心里很不舒服,看着自己描出来那几个蚯蚓一般的字也无从辩白,就摇摇头说:“不用了。缺的这几页在课本中间,总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学到,那时候我一定就会写了。”
赵剑就嘻嘻一笑,“原来县里通考第一名竟然不会外语!这也难怪,通考时没考外语啊!”
好像若非如此,通考第一名一定不会是鲁盼儿了一样。
可这还没完,许琴又接着断言,“英语可不是那么好学的,尤其你还一点基础都没有。”
万红英也说:“鲁盼儿,我也听我堂姐说外语最难了。”
其实鲁盼儿从发现自己竟然连抄也不会抄时就开始了担心,觉得英语就跟天书一样,但越是这样,她越不愿意服输,就从赵剑手里抢回本子,拧上钢笔的笔帽,坐直身子,“不管是谁,最开始都是从什么也不会开始的,只要好好学,一定能学会。”
“咦!”赵剑就惊叫了一声,伸过手,“你的笔是哪里来的?”
这支笔是杨老师送自己的,鲁盼儿一向特别珍爱,跃进、丰收和丰美都一概不许动,只怕他们不小心弄坏了,她便一把将赵剑伸来的手拍回去,“不许乱动别人的东西!”
赵剑就说:“我只看看,又不是不还。”
“那也不行。”鲁盼儿说着把笔放进了文具盒。她的文具盒是自家做的木盒子,一块木头掏空,两侧挖出木槽,加一块活动的木板当盖子——过去同学们都用这样的文具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到了高中,鲁盼儿才知道原来还有印着彩色图案的铁文具盒,而且在这种铁文具盒的衬托下,木头文具盒更显得土气。不过,因为这只笔,自己的木头文具盒就成了装着宝藏的宝盒了——看着赵剑的目光,她用双手紧紧按住文具盒。
其实鲁盼儿并不是小气的人,可是一来着实宝贝这只笔,再者刚刚许琴和赵剑的嘲讽让她很是不快,因此才不想让赵剑拿着自己的笔评头论足呢。
“那你打开文具盒,我只看不动总行了吧?”
许琴就问:“她的笔怎么了?”
鲁盼儿心里也奇怪,不知为什么赵剑会对自己的笔这么感兴趣,也抬起头看他。
赵剑就说:“她用的好像是派克钢笔。”
“你有派克钢笔?”许琴也生出了兴致,“代班长,让我们看看,你的笔到底是不是派克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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