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浑厚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秦芽睁开眼，看着高高的天花板，被手掌大的蜜蜂辣了下眼睛。
“嘶！”她捂住头，摸到一头稻草一样的杂毛，她拉了一绺到眼前，不出意外看到了一抹银灰。
“唔嘤……”她哭了起来。
“哭什么？”那浑厚的声音靠近了，伴着一阵淡淡的奶香，“瑞达加斯特，你为什么会去那？”
“唔……哪……”她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出口还是那把苍老的声音。
“那个要塞。”声音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那是一张狰狞、满是胡子的脸，他整个脸型活像是一头狮子，但是却带着人类的特征，眼睛是独属于猎食者的带着点残忍的黄色，可声音还有表情却平静到近乎宽厚。
她认得他！她认得他的！但好像一时想不起来。
他递来一只硕大的木碗，浓郁的奶香就是从那儿飘出来。
“你不该去那个要塞的，至少不是现在。”
“我也不知道……”秦芽现在也满脑子混乱，“让我想想，我需要想想……”
“好的。”兽面人沉默了一会儿，把碗放到一边，“别忘了喝，这是新鲜的。”
“谢谢……”秦芽恍惚道，温和浓郁的奶香让人平静，可她却依然觉得阵阵发冷。脑中一片空白，但空白中却有什么深藏的记忆在白色的雾气中沉浮，让她冷热交加，头痛不已。
她应该叫秦芽的，一个中国人，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出生，成长，上课，升学……生病。
然后就死了。
虽然很悲伤，但正常到没什么可抱怨的。
可接下来的发展就很！不正常！了！
她都死透了！她却又醒过来了！还变成了一个叫瑞达加斯特的糟老头子！她都不好意思管自己叫重生！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穿越！不管怎么样，这都像是一场灾难！
谁能想象一个前·风华正茂的少女照镜子时发现自己鹤发鸡皮满头鸟屎的心情！谁能理解一个前·年方二十的少女上厕所时低头见【哔……】的心情！谁愿意去想象一个前·大吃货国的少女过着天天吃饭没酱油没醋、没糖没老干妈的日子？！
最可怕的是，她好像能听懂周围那些鸟兽虫鱼说的话！所以她连肉都不敢吃！因为它们会好奇的问瑞达加斯特你找刀子干嘛！
哦不，这不是最可怕的，大不了就当减肥……关键是，还有什么比一个九年义务三废少女独身一个人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密林里生活更可怕的……
这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
可她走不出去……
这森林太大了，亦或者说，她胆子实在太小了。
她的小破屋好像就在这个森林最亮堂的地方，因为周围不管哪个方向，走不到一百米，就绝对一片昏黑，最夸张的地方甚至伸手不见五指。而在肉眼可见之处，满是惊悚恐怖的东西，巨大的蜘蛛、蛇、蝎、爬虫……她能够想象到的最恶心的生物都在那儿栖居，劝退效果拔群！
……这日子超级没意思。
但实在舍不得死。
就这样苟活了一个多月。
她遇到了甘道夫。
……一个她表明了自己失忆又无能还坚持拉她去探险的巫师王八蛋！
“啊，那个死老头！”她的头又是一阵剧痛，但那灰袍老头的身影就像是打开了一扇门，接下来的记忆汹涌而出，绝大多数都是原本不属于她的，她大叫起来，“比翁！比翁！嘶！”
“什么？”那兽面人果然给了反应，他又走过来，“怎么了？”
“谁把我送来的？”
“哦，是蓝德洛瓦。”
“梭隆多的儿子？”她脱口而出，又是一阵头痛，“鹰王怎么知道我和甘道夫去多尔古都了？”
“你是说那个灰袍巫师吧。”比翁缓慢道，“甘道夫。”
“对，咳，他一定要拖我去那个黑黢黢的要塞查什么事情，我……呕！”想到其中惊心动魄之处，她的胃又是一阵翻腾，“然后我，我是不是又死了？”
“死？不，你没死。巨鹰族好像找你有事，派蓝德洛瓦来接你，恰好你们遇险，便把你们救了出来。你当时的情况确实不适合长途跋涉，它就把你先放在这，让你醒来后去找它们。”
“那甘道夫呢？”虽然很想打死那个老头儿，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事，”比翁的神情有些古怪，“着急走了……哦，对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让你保管好。”
说着，他递过来一把钥匙。
那是一把巨大的金属钥匙，握在手里满满当当。黄铜色，沉重，古朴，看起来颇有年代感。
秦芽看着它，陡然想起在多尔古都要塞中，那个血肉模糊的苍老矮人。
彼时甘道夫在前面跟那些半兽人打得血肉横飞，她抱着法杖躲在角落里颤抖尖叫。这个意外出现的老矮人爬到她的身边，硬要塞给她这个钥匙。
“交给，交给……”
“谁？！”
“梭，梭……”
秦芽简直想把这个老矮人踢开，她死死握着法杖：“梭，什么？！什么？！什么梭？□□？！”
“快接过去！瑞达加斯特！”甘道夫怒吼，“你失去的到底是记忆还是勇气！？快点！”
秦芽这一路已经被吓成乖宝宝了，她唯恐再次被骂，马上接过了钥匙。
“告，告，告诉梭……”老矮人喷出一口血来，再没说下去。
他已经看不出原样了。这个老人在她和甘道夫来这儿之前已经经受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折磨，不仅瘦骨嶙峋，而且遍体鳞伤。他常年没有修剪的大胡子几乎和身体等长，上面满是驳杂的血块和毛结，身上散发的恶臭更是熏人。
他原以为可以和他们一起逃出这个地狱。
但是显然，敌人不这么认为。
“谁？！告诉谁？！什么！？”秦芽鼓足勇气凑过去。
老矮人没有回答，他好像已经死了，但周围的烈风刮动着他的胡子，又好像是残存的呼吸。他的眼中尤有余温，仿佛满心都是让他怀恋的东西。
秦芽忽然就悲伤起来，眼泪啪嗒啪嗒掉。
“瑞达加斯特！拿好钥匙，快走！”甘道夫身周爆发的法术盾已经越来越暗，他气喘吁吁，身体开始迟缓，可是角落里窜出来的半兽人却越来越多。
“那你怎么办？！”秦芽好赖还有点人性，她哭出来了，“你，呜，你怎么办？！”
“快走！蠢货！”
“不，不不不……”秦芽拼命摇头，“你不走我不走！”
“那就起来战斗！”
“我，我不会！”
“那就快滚！”
“不要！！！”秦芽尖叫起来，“光我一个也走不出去啊！”
甘道夫看起来在战死前会先被她气死。
说完这话，秦芽反而安心了，她甚至庆幸起来。本来就没有自杀的勇气又没有活下去的动力，结果瞌睡老天就送枕头，给了她一个作死小能手当旅途小伙伴，她这下死的理由真的不能更正当了！
想到这儿，她真是心神荡漾，忍不住哭着握拳大叫：“加油！甘道夫！嘤！”
甘道夫：“……我非常期待雅凡娜看到你的时候会说什么！”
“雅凡娜？”
秦芽忽然觉得脑子被撞了一下，听完这名字后她怎么觉得自己闻到了花香，这阴森、破败的古要塞好像马上要长出花花草草，可随之而来的是攫取了心神的惶恐和敬畏。
“那是……”谁字还没出来，她耳边听到一阵嘹亮的鸟鸣声，她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只半兽人正朝自己露出丑陋的笑容。
它朝她的头砸下了狼牙棒……
“嘶！”秦芽又倒吸一口凉气，那种即将可能被砸死的错觉再次搅动了她的脑子，她回过神来，握住了钥匙，转而是更深的迷茫：“我是被砸死了吗？为什么……”
“蓝德洛瓦放下你的时候，你确实像羽毛一样轻。甘道夫说你可能要回去了，但是过了一会儿……你的魔杖治疗了你。”比翁连形容别人起死回生都淡定的像是在评价一颗白菜，“它冒出了绿色的光，包裹了你……很遗憾瑞达加斯特，大概魔杖的力量不足以还给你一些关键的部位。”
“什么？”
比翁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他看了看她的下伴身，面露同情。
秦芽非常不愿意和一个雄性谈论她那个部位的某个部件，但她还是有些担忧的低头看了看。
“咦？”
“咦！”
“什么情况？！”
“是的，瑞达加斯特。”比翁替她总结，“你好像变成女性了，甘道夫说皮囊而已，让你不要难过。”
“什么？”秦芽呆掉了
比翁还在慢条斯理的安慰：“你知道的，作为一个换皮人，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甚至觉得你还是幸运的。至少不管你怎么变，都还是人形。而我，总要为变形后的衣服犯愁，布料的开销……真的有点大。”
“有镜子吗？！”
“没有。”
“我怎么样能看到我的样子？！”
“……水？”
“给我水！”秦芽诈尸一样跳起来，“给我看看！”
她现在终于发现自己的声音和过去不一样了，虽然不是想象中女孩子应该有的甜美清亮，但是却低柔有磁性，如醇酒般闻者微醺。
好好听好好听好好听！
她心里啪嗒啪嗒跳，激动的颤抖起来。
比翁给她打了盆水，捧过来，退后，看她反应。
秦芽凑上去一看，先笑了一下，又嘴一瘪，还是哭了起来。
“变都变了，为什么不干脆年轻点啊！”她大叫，“老太太我也不想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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