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人也是要有章法的。起码现在，原随云身边有枯梅和丁枫，并不适合正面出手。
所以，现在就要阴人。
方思明和晏清平已经走到了他们下滑车的地方。现在原随云正在演戏演的开心呢。
只见他一身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你就是蝙蝠公子？”
带人来迎接他们的人道：“在下只是公子手下的一小卒罢了。距离拍卖还有一个时辰，容我请诸位去休息。”
“希望蝙蝠公子不要让我失望。”原随云说。
“您会得偿所愿的。”
说着，那个人领他们去了客房。枯梅三人一间，原随云两人一间，金灵芝自己一间。
原随云他们落在最后面。眼见枯梅三人和金灵芝都进了房间，关上了门，他才转身，带着丁枫往另一边走去。
“公子，刚刚有人摸进了仓库，属下无能，没能抓到人。”离刚刚的客房远了一些后，刚刚和原随云一起演戏的人跪下请罪。
“哦？”原随云驻足，冷冷的说，“偷走了什么？”
“说来惭愧，在下本来是想偷走原公子的良心的。没想到，今日往仓库里一看才发现，原公子根本就没有良心！”晏清平冷澈的声音突然响起。
与此同时，方思明袖中飞出八盏骷髅引梦灯。在内力的催动下，瞬间照亮了这个黑暗的地方。
原随云厉声道：“什么人？”
无数的黑衣人冲了过来。
——然后又纷纷倒下。
刚刚他们已经在周围撒下了迷药，对付这些小卒还是没问题的。
哪怕这些人没倒下也不要紧。因为武当弟子，最不怕的就是人多！
打扮成贵公子的晏清平凭空抽出碧霄剑直冲原随云而去。方思明人设也没崩，暗香的匕首在他手里如同活了一样，轻轻松松放翻了丁枫。
三层上已经有了喧嚣的声音。
那些隐藏了身份来参加拍卖的群豪们，都纷纷认出了彼此。
原随云和晏清平战到了一起。
晏清平长剑慢而缠绵，却死死咬住了原随云。原随云飞腾如一只大蝙蝠，两只广袖就像蝙蝠的翅膀，挥舞间卷起一片狂风。但晏清平丝毫不避，紧紧缠住了他。
——真武当，就是要跳贴面舞！
“贼子！”一声利呵，却是听到声音的枯梅赶了过来。然而她并没能真的过来帮原随云。因为华真真拦住了她。
“掌门要去哪里呢？”她横剑拦住了枯梅的剑。高亚男一咬牙，帮枯梅对上了华真真。
金灵芝脸色惨白的站在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幽暗的尖刃带着冰冷的杀意悄然出现在原随云背后。生死之际，强烈的预感驱使着原随云猛的拧身，避过了这死神的镰刀。
方思明一击不成，再次隐去身形。
而原随云已经被这一下惊的一身冷汗。然而晏清平没给他回神的机会，揽雀尾的八卦盘直冲他而去。他一个鹞子翻身避了过去，还没等落地，方思明的身形悄然浮现，带着死亡气息的匕首直逼他的脖颈。
危险！！！原随云硬是提了一口气，在半空中转了一百八十度，躲开了利刃。但是同时，碧霄剑裹挟着剑气，已经逼近了他。
这两个人——太默契了！这样下去不行！是什么东西照亮了这里？原随云头上已经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原随云，你果然就是蝙蝠公子！”楚留香突然赶了过来。他没有贸然插手战局，只是站在边上看着。只要他在这里，就是对原随云的最大干扰。
“老子就看着他不想个好人！”张三道，“就小胡被他骗了！”
“呸！胡爷那是跟他演戏呢！”胡铁花睁大了眼睛。
“是是是，演戏演到红了眼圈，哈哈哈。”张三嘲讽他。
不管是什么情况，这几个人总能自如的开起玩笑，把严肃的场合变得快乐起来。
“楚香帅速去三层，帮在下约束那些江湖人士。”晏清平为了把原随云逼到这个地步，也是很累的。他抽空换了口气，对楚留香说。
楚留香那是人精里的妖精，他一听“楚香帅”和“在下”，就知道这人不想暴露身份，于是干脆到：“好了，咱们不要打扰这位侠士了，去三层看看！”
知道原随云看不见，他特意放大了声音干扰他的听觉。
老胡秒懂：“好嘞，等蝙蝠公子变成死蝙蝠，咱们再下来看！这次真倒霉，白跑了一趟，一定得好好吃口蝙蝠肉压压惊。”
张三可能得了不刺老胡就会死的病：“小胡，你真恶心，居然要吃蝙蝠。”
胡铁花张目结舌。他这不是要扰乱原随云的心思瞎说的吗？
然而原随云并没有受到干扰。他的计划被打乱了，心头怒火熊熊燃烧。越烧，他反而越冷静。
这一局看来是输定了，他现在要做的是脱身，然后等待下一次机会！
虽然手下动作毫不留情，但他已经开始考虑退路了。楚留香不杀人，这个用剑的人气息中正平和，应该也是不沾染人命的类型。他最担心的，就是那个暗中埋伏着的人。
那个人手上的人命，绝对比他多！
原随云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一袖子把晏清平击开，拉开了距离。他守住周身的气机笑道：“朋友好身手，只是我们无冤无仇，不知为何与我为敌？”同时慢慢恢复状态。
晏清平也在恢复内力，他冷冷道：“看你不顺眼而已。”
原随云说：“在下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哪里碍着阁下了？”
晏清平“呵”了一声：“普通的生意人可不会缝死别人的眼皮，死在你手下的人，尸骨都能摞成山了吧。”
“此言差矣。在下可不曾亲手杀过什么人，倒是埋伏在暗处那位朋友，才是真的尸骨摞成山吧。”原随云笑吟吟道。
晏清平心头杀意顿起。方思明如同他的逆鳞，谁也别想触碰！
武当剑匣悄然浮现在了背后，五把飞剑齐齐飞出，猛的封锁了原随云的四周。同时，碧霄剑一改之前的柔、慢作风，带着锋锐的气息直逼原随云胸膛！
原随云被这五把飞剑扰乱了感知，凭借直觉直直往边上挪了一下，长剑刺入了他的肩膀。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原来是在原随云失去防范的时候，方思明悄然发动了引梦术。
……
原随云感到眼睛有冰凉的感觉。
他已经多少年没感受到他的眼睛了？
挣扎的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颤抖着捂上了自己的眼睛，然后缓缓的睁开双眼。
……有光。他不可置信的移开了双手。
是天空。
广阔的，万里无云的天空。
和他小时候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那么蓝。
天空下是浩瀚的海面，他正躺在一艘船的甲板上，一切都是那么的美。
他能看见了！！！
原随云近乎疯狂的爬坐起来，拼命摸索手下的甲板。
这个触感，是真的！他真的能看见了！不是梦！
“醒了？”冷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原随云分辨出来，这正是那个用剑的人。
他猛的回头，看清了他的相貌。
一张银色的面具覆盖了他左半边脸，但是只露出的一半脸就已经足够的英俊。他看起来着实不像一个江湖人，而像是一个贵公子。
他身边，有一个一身黑衣，黑发直直垂下的人。他身后有一个很大的匕首，原随云知道，他就是那个埋伏在暗处的人。
围巾和护额，以及长长的黑发掩盖他的相貌，但是原随云能看到，他左边脸上也有一个面具，只不过是金色的。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女子。女子眼睛上绑着一条黑色的丝带。
“不用怀疑，你没有做梦，你真的能看到了。”银面具轻声说，“不过，很快就看不到了。”
什么意思？
“你们想要什么？只有能让我留下我的眼睛，我什么都能给你们！”原随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银面具笑了一下，回头对金面具说：“动手。”
金面具没有说话，只是猛的冲过来捉住了他。
原随云这才发现，他的内力已经被废了。金面具轻轻松松捉住了他的胳膊，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银面具对他说：“你这些年来，毁了多少人的眼睛，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吧？现在，就让你自己试试，眼睛被毁的滋味吧。”
不！！！原随云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他拼命的大喊：“不要！什么都好，我可以给你们数不清的财富，强大的武林秘籍，武林众人的秘密……”
但是银面具完全不为所动。他轻轻拉过那个女子的手，帮她握住了一把匕首。
“东三娘，这个人就是缝死你眼睛的蝙蝠公子原随云。你可要亲手报仇？”银面具柔声说。
那个叫东三娘的女子抖了抖，但还是坚定的朝原随云走了过来。
原随云拼命挣扎：“不要！你们真的想要这位姑娘亲手沾染鲜血吗？你们……”
“你也有今天啊，蝙蝠公子。”那姑娘凄然道，“我们这些人，被你拿走了全部的希望……只能活在地狱里……现在，为什么不能拿走你的希望呢？”
她走近，手起，刀落。
那璀璨的银光，是原随云最后看到的景象。他始终没有闭上眼睛——能多看到一秒钟，也是好的。
眼睛火辣辣的痛。
再次失明的痛苦袭击了他，他晕了过去。
……
来这里之前，晏清平已经订好了船，估计今天就能到。楚留香他们已经安抚好了江湖群豪，让他们安心等待救援。
枯梅死了。华真真没有杀她，她是自杀的。高亚男脸色惨白，但还是坚强的挺了过来。知道她的秘密的人不多，华真真答应保密，枯梅将作为华山掌门而死，葬在她保护了一辈子的华山上。
金灵芝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胡铁花身后。她没有暴露和原随云的关系——她已经分清了爱情和迷恋。然后，不再迷恋。
原随云还被困在梦里，胡铁花扛着他。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被绑着还在拼命挣扎。
突然，他醒了。
他疯狂的眨眼：“我的眼睛！”
胡铁花奇怪：“你不是个瞎子吗，哪来的眼睛？”
这些种种，都和晏清平与方思明无关了。
他们正肩并肩坐在岛上的礁石上。
天边已经泛白。
“只是一个梦而已……这样就够了吗？”晏清平问。
方思明说：“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样远比夺走他的生命要痛苦的多。何况，我们知道是梦，他可不知道。”
晏清平沉默的点了点头。
“他……其实说的没错。死在我手下的人，确实能摞成山了。即使是这样，你也不在乎吗？”方思明突然说。
“思明兄，人心都是偏着的。”晏清平黑瞳里氤氲着无比的温柔，“我很抱歉……在你和那些死在你手里人之间，我的心偏向了你。”
方思明扭过头，耳朵微红。
“之前在里面，有很多话，我没来得及说。”晏清平轻声道，“你说，东三娘很美。但是在我心里，你是最美的。”
“呵……”方思明嘲讽的勾了勾嘴角，“我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罢了。说到底，我和原随云，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思明兄，不一样的。”晏清平突然伸手，掰过了方思明的脸，认真的正视他，“原随云的心，是黑暗的。但是你，哪怕身处黑暗，内心也拥有自己的光明。”
他的黑瞳里的温柔足以溺死人。方思明怔住。
“思明兄，思明，方思明。”晏清平的声音轻柔的像一阵风，“你问我，有没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比生命更重要。”
“有的。”
“如果说，世人皆追逐温暖，那么思明，我追逐你。”晏清平笑了，如坚冰融化，春风十里。
“我愿为你，付出我的生命。”他呢喃道。
“方思明，我心悦你。”
这一刻，风停住了。
“你的回答呢？”
方思明静静看着他。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的喜欢，又是从何而来？”
晏清平失笑。
“思明，你错了。爱没有理由，或者说，你本人就是理由。只是因为你是你，我就喜你欢喜，忧你忧愁。”
他又重复了一遍：“方思明，我心悦你。你的答案呢？”
方思明金瞳里燃烧着不明的光。
“你可想好了。我不接受背叛。你若反悔，我就要你的命。”
“不会的，思明，你就是我的命。”晏清平认真的说。
方思明顿了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一把拉下他的头，猛的亲吻了上去。
“唔……”
太阳升起来了。
楚留香从洞穴里出来，一眼就看到这一幕。
他们在初升的阳光下拥吻。
他摸摸鼻子，嘟哝：“就说他们是一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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