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到杨蓁过了初孕最不安稳的几天,外面已经立秋多日。
眼看着就要到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日子, 两人这才感觉到邺城的清冷。
这种清冷不是来源于外界的, 而是来源于内心的。
这一日,杨蓁正靠在傅虔怀里吃小零嘴, 而傅虔正拿着一本兵书目不转睛地看。
她吃着吃着,忽地叹了一口气,小脑袋一偏:
“傅虔, 往年的八月十五,你都在做什么?”
傅虔的视线没有从书上挪开,一只手却探到小几上取了一带蜜饯果子过来送到她怀里:
“军中将士们都不能回家,我自然是要陪他们一起。”
杨蓁喜滋滋地拆开那包新的蜜饯, 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
过了一会儿, 瞧着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才给自己喂了一块。
傅虔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于是便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 腾出手来捏了捏他的脸蛋,轻笑道:
“小坏蛋。”
杨蓁笑了笑,感觉到酸甜的蜜饯果子入口便有一层糖饴化了,吃起来十分可口。
傅虔似乎也觉得味道不错,又从她怀里偷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她:
“那你呢, 往年也就只能待在皇宫里参加宫宴么?”
杨蓁点了点头,将蜜饯的纸包放在他手心里,板着指头数:
“有母后在颐和宫办的赏菊宴, 有大哥在太子府办的螃蟹宴,到了晚上还有宫宴和赏月宴。
说起来只不过是吃吃喝喝玩玩,可真的一趟走下来,可把人给累坏了。”
傅虔眉眼带笑,环着她的肩膀凑近,探着她的小腹道:
“那看来今年这个小家伙,还是替你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杨蓁挺直了后背,摸着自己还颇为平坦的小腹,欣慰地说:
“这小家伙还是挺乖的,就是长得实在太快了,这才不到两个月就显怀了。”
傅虔沉默了一阵,捡了一块最大的蜜饯塞进她嘴里:
“多吃点,更容易显怀。”
杨蓁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便气鼓鼓地问:
“本来就是这几天你让人给做那么多好吃的来,还都捡的是我喜欢吃的!”
傅虔一句话便试图撇清了责任:
“那厨子是安平准备的,并不是我准备的。”
“...可你若是不嘱咐,他哪来的那么大劲头每天做八菜两汤的!?”
傅虔满脸无辜,偏头道:
“我只不过是每日派人去市场上买了新鲜的鸡鸭鱼肉和蔬果来,并没有吩咐过他什么。”
杨蓁扶额,无话可说。
这几日那厨子就像是洞察她的内心一般,将她前一晚上说出来的所有想吃的菜肴都在第二天做出来。
让这么养着,她的胃口不再有之前那般糟糕,反而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
虽然刚让诊出喜脉的时候,她还有严重的孕吐。
可是自从那老女医跟傅虔促膝长谈了一次之后,她身边的菜谱和零嘴便都让傅虔给换了。
杨蓁以前爱吃甜口,可现在到处都是酸口的糖醋鱼,酸辣鸡,醋溜土豆丝,醋溜小白菜...
可问题是,这些她以前从来都不会吃的东西,最后却成了让她胃口大开的美味佳肴。
忽地,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傅虔的衣衫,小声问:
“傅虔...我记得民间似乎常有人说,酸儿辣女,这是真的么?”
傅虔伸出大手去轻轻探了探她的小腹,还闭上了眼睛。
他看起来似乎是在认真感受,可是最后一句冒出来的时候却十分欠揍:
“我看你最近胖了不少。”
小姑娘眼睛睁的溜圆,翻身不依不饶地压在他身上,面露委屈:
“还不是因为你!”
傅虔让她这么大的动作吓得够呛,立刻便缴械投降: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杨蓁见他认错态度诚恳,便也没有再继续压着他。
可是她还是背过小身子,将那包蜜饯抓了过来继续一个人生闷气。
虽说感觉到了自己这几日逐渐圆润了起来,可是她心底里似乎有个小恶魔一直再让她吃吃吃。所以尽管没有饥饿感的时候,她还是嘴巴不能闲下来。
傅虔挪到她身边去,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板,小姑娘便顺势仰倒在他怀里。
从这角度看过去,能清晰地看见他下颌的弧线瘦削而完美,几乎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只是小姑娘还是嘴上不饶人:
“干嘛?!”
傅虔低下头去,作势要吻她,却在半中间停了下来,眉眼带着戏谑:
“我想问问,今晚是吃什么?”
杨蓁一愣,怎么也想不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不过她努力地想了一会儿,认真而严肃地说道:
“昨天都已经吃过糖醋鱼了,我觉得今天要是再吃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厨师也会觉得自己没有发展空间,而心生不满。
不如我们今天吃糖醋排骨吧!”
傅虔将手肘撑在自己大腿上,扶着额头:
“我不觉得从糖醋鱼跳跃到糖醋排骨有多大的进步。
不然今天喝鸡汤吧。”
杨蓁一歪头:
“鸡汤又不是酸的,还很是油腻,我喝不下怎么办?”
傅虔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脸蛋:
“乖,邺城产的陈醋味道不错,要不要鸡汤蘸醋试一下?”
杨蓁还没把刚放进嘴里的蜜饯果子咽下去,便让卡在嘴里。
她的腮帮子圆鼓鼓地,像是一只被偷了冬粮的松鼠。
只见杨蓁两只手抓住了傅虔的胳膊,面带恳求:
“傅虔,答应我一件事好嘛?”
“何事?”
“这辈子也别下厨房。”
傅虔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渐渐升起一丝迷惑,继而渐渐蔓延到他的脸上:
“我下厨房,不好么?”
杨蓁害怕伤害他的自尊心,慎重地说道:
“不是,要看给谁吃。
要是你给不喜欢的人做饭,我举双手赞成。”
他脸上的迷惑愈发明显:
“不喜欢的人,我给他做饭么?”
杨蓁仔细斟酌了一下语言,又说道:
“不是不喜欢,是一个你讨厌但又离不开的人。”
傅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我给一个讨厌但是离不开的人做饭,他以后就不会那么讨厌了。”
杨蓁欣慰道:
“对了。孺子可教也。”
傅虔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她。
杨蓁让他盯得有些发毛,小声问: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傅虔俯下身来:
“不给你做饭吃,总得给你尝点别的什么。”
说着,覆上了她的嘴唇。
小姑娘刚吃了不少蜜饯,嘴唇上还沾了糖渍,尝起来甜甜的。
再慢慢深入一些,勾着她的唇齿跟着他一起沉醉,便尝到一股淡淡的果香。
他贪婪地吮|吸着,仿佛在品尝着世界上不可多得的禁|果。
*
又过了几天,两人掐着时日踏上了前往苍北的路。
傅虔都规划好了游玩的路径,只需这么一路走下去,到了八月十四之前就能顺利抵达苍北傅氏山庄。
一路上小姑娘比从前更娇了些,马车每日走不了多时就喊着头晕,非得停下吃些零嘴喝些水才好。
就这么折腾到八月十四的傍晚,一行人才慢慢悠悠地抵达了傅氏山庄。
傅家上下老早便得了消息,从老到幼全家出动,在山口迎接他们。
除了傅家人之外,杨蓁远远地便看见杨景和木星也在等候。
虽则她与傅家人到底君臣有别,但杨蓁老早便让信使传了文书,特意嘱咐他们不必行大礼。
于是除了几个小辈之外,傅家的长辈都只是躬身略表礼仪便罢了。
她一转头看见站在原地的杨景,心下不由地有些惊诧和感动混杂在一起,险些叫她掉下泪来。
傅虔注意到她的神情,便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慰。
她朝傅虔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没事。
这时候,杨景见状便走到她面前,面带着笑意:
“小七,好久不见你果然是珠圆玉润了不少啊。”
她让这句话给逗笑了,轻轻拭了拭眼泪,调笑道:
“我看是苍北水土好,教你才住了几个月就站起来了。”
“那当然,我来也没练什么功夫,光是吃好了,每日起来走动走动便习惯了。”
傅家人间她性情开朗,平易近人,便也放开了不少。
傅母带着女眷过来扶她,一边带着她往山上的庄子走,一边问:
“这头三个月是最要紧的,这阿虔也真是的,怎么就偏偏要这个时候回来?”
杨蓁笑道:
“哪里有母亲说的那么娇气,这一向我都没什么感觉的。”
一个女眷忽地亲昵地凑近她,小声问:
“殿下是爱吃酸的还是爱吃辣的?”
杨蓁有些懵懵地看向傅母,只见她乐呵呵地介绍着:
“这是你弟妹,小莲,贯是个话多的。”
小莲噘着嘴道:
“头一次见殿下,二婶还不许我多亲近亲近了?”
傅母白了她一眼:
“你亲近归亲近,可别又拿出酸儿辣女那一套出来,不灵!
想当年我生阿五的时候,天天吃辣的,也不见有个闺女。”
说着便有些怅然。
小莲抓紧了机会赶紧悄悄地问:
“殿下是爱吃酸的还是辣的?”
杨蓁面对她的锲而不舍不由地有些失笑。
她趁着傅母不注意,小声地告诉小莲:
“我平日里爱吃酸的多,可我觉得约莫是个小姑娘。”
傅母灵敏的听觉立刻便捕捉到了这个词汇,立刻便挽着杨蓁的臂膀,两眼放光道:
“怎么,小七你觉得是个小姑娘?”
杨蓁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感觉是这样,谁知道准不准呢...”
傅母高兴地说道:
“你说是,那指定是。
老天保佑,我傅家终于要有个小姑娘了。”
小莲却在一旁嘟着嘴说:
“二婶偏还不信,若是等到时候生个男孩如何?”
傅母让她挑的立刻便应战道:
“那赌不赌?赌你那只八宝簪!”
杨蓁抿嘴笑了,这傅母简直比上次见着的更加童心未泯。
她从头上拆了一只玉钗下来,递给小莲:
“我跟母亲下一样的注。
若是生了个儿子,这玉钗就是你的了。”
小莲喜滋滋地接了过来:
“这玉钗果然漂亮!我定有把握赢下它!”
她们就这么谈笑风生地走进了苍北山庄里,徒留身后一众男人面对面发呆。
还是傅虔他堂弟傅瀛率先开口:
“她们是头一次见殿下,怎么会有这么多话题可聊?”
傅虔罕见地参与了这么无聊的话题:
“女人心,你别猜。”
说着便跟着女眷们的脚步一起走进了山庄里。
杨景也轻飘飘地跟傅瀛说道:
“你看,你哥多懂女人心,学着点。”
说着,也掠过傅瀛,跟上了傅虔的步伐。
*
直到住下来之后,杨蓁才明白什么是养尊处优的待遇。
一进了傅母为她准备的寝卧,杨蓁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任凭她住过多少宫殿楼阁,全都没有像这样用心置办过的。
所有桌椅板凳的边角全让软垫包住,以防她不小心磕碰。
就连她吃饭用的桌案都是精心琢磨过高度和宽窄的,她坐在旁边正合适。
还有那张松软宽大的床榻上,更是一层又一层地铺上了软垫,帷幔上还挂了几个香包,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花香。
傅虔刚准备扶着她坐下,却让傅母抢先了一步。
她毫不客气地指着亲生儿子说道:
“给你准备的寝卧在楼上,这头三个月正是危险的时候,你一个军旅之人怎么照顾得好?”
傅虔不由地怔住,却没有丝毫可以反驳的机会便让傅母撵去了楼上的书房。
回到杨蓁身边之后,她却像换了个样子,柔声问:
“小七呀,想吃什么跟娘说,娘去给你做。”
她还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
“亲自开小灶,别人都没得吃。”
杨蓁噗嗤一声笑了:
“母亲小看我了,哪有那么娇贵的。
从前跟傅虔一起出征在外的时候,他也照顾的很好。”
傅母摇了摇头:
“我可不放心他。
他那孩子自打小时候练成了武艺便力大如牛,若是不小心伤了你怎么办?”
这时候楼上忽地传来一声极为不悦的声音:
“我自有分寸。”
杨蓁和傅母闻声,不禁相视一笑。
傅母站起身来道:
“时候也不早了,今日就先凑合先吃一些小厨房里留的饭菜,等明日娘亲自给你开小灶。”
杨蓁连忙道:
“第一次来,是该给长辈们和哥嫂请安的。”
傅母连忙把她按下来:
“傅家不拘那些规矩,你只管安心歇着。”
正准备往出走的时候,傅母朝楼上呼唤了一声:
“阿虔,这楼上可是装了机关,你可别想着下来打搅小七休息。”
说着,也不能回应便走出了房门。
杨蓁听着楼上半天也不吱声,背后有些冒冷汗。
这傅母还真的给自己亲儿子的房间下机关?
她正准备想个办法上楼去的时候,外面却进来几个看起来十分温顺的侍女:
“殿下,是传膳还是歇息?”
杨蓁镇定了一会儿才道:
“传膳吧。”
侍女听了她的话,立刻便应了下来。
一个专程留在她身边听候随时传唤,剩下的几个似乎都出去备菜了。
她不由地问道:
“你们少爷在楼上,他怎么吃饭?”
侍女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楼上,抿嘴笑了笑道:
“少爷的饭食自会有人送上去,他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侍女点了点头,笑道:
“从前少爷在家的时候,若读了什么好书,势必会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就待在书房里不出来。
老爷和夫人没办法,便只能给他备一个竹筐,把他爱吃的都放在竹筐里。
少爷看见了,也就吃了。”
杨蓁恍然大悟。
这时候外面正有两个小厮过来,用一个转轮将一个盛满饭食的竹筐送上了楼去。
杨蓁看得入迷,不由地啧啧称奇。
她张望着外面的功夫,侍女们便早已把桌案上填满了。
她细细一看,四菜一汤,还有一小碗米饭,看起来都很可口。
杨蓁好奇地问道:
“你们方才送上去的也是这些么?”
侍女摇了摇头:
“少爷最爱吃的是饭团。这次夫人早就吩咐了让小厨房给做,准备了好些口味的。 ”
杨蓁不由地有些惭愧和惊讶。
她跟傅虔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可是连他喜欢吃饭团都不知道。
他那个人,像是吃什么都会全盘接受一样,完全不挑食。
原来这样的人也会有爱吃的东西。
杨蓁好奇地问:
“是哪种饭团?”
侍女形容着:
“用蒸好的白米饭将鱼干和酱菜包起来的饭团。
原本的味道很是普通,只是让夫人的巧手一改,便有了许多种味道。
有猪肉松的,还有鲜菇的...”
杨蓁一边吃着饭,一边听她讲傅虔小时候的趣事,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案上的饭也让吃光了。
见她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那侍女福了福身,笑道:
“殿下该睡了,等明日殿下得了空,奴婢再给殿下讲。”
杨蓁依依不舍地看着她:
“那你明日一定要记得给我讲故事哦...”
侍女点了点头:
“一定。”
就在她端着空盘准备离去的时候,却让杨蓁忽地唤住了。
只见她小脸通红,凑近了小小声地问:
“那个...傅虔他在苍北的时候,有没有什么青梅竹马?或者小小姐儿之类的?”
侍女停顿了半晌,仔细分辨了一番她说的这“小小姐儿”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掩面笑道:
“殿下这是醋了。
少爷在苍北一向都是自己待着,要是出去也是跟其他少爷们一起比武。
只是后来没人打得过他了,便离京去从军了。”
杨蓁微微一愣...
没人打得过他所以就去从军了。
傅虔还真是...任性。
侍女笑着将空盘递给外面的人,走回杨蓁身边道:
“殿下去沐浴罢,水已经抬进去了。
若是需要奴婢,就唤一声便是。”
*
沐浴过后,杨蓁让人扶着躺到了宽大的床榻上。
侍女熄了灯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杨蓁将手伸进浴袍里,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还有那样的福分再拥有一个小孩子。
上辈子那个生命在她怀里是那么的旺盛,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是那么渴望想要来到这个世界...
可是到最后,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杨蓁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小手慢慢地在光滑的肚皮上摩挲着。
这一次她几乎感觉不到这个小生命。
有时候她半夜里做梦,似乎梦见一个微弱的呼吸声,可是又被自己惊醒。
她翻了个身,揉了揉身边空荡荡的床榻。
平时每逢这个时候,傅虔都会搂着她,温声在她耳边低声地和她说话,还会吻她。
没有傅虔的夜晚,实在是难熬。
忽地,接着外面的月光,她忽地看见一个黑影飞身而下,径直便推开了她寝卧的门进来。
杨蓁吓得蜷缩在角落里,刚准备叫傅虔的名字,却让那黑影猛地堵住了嘴巴。
可奇怪的是,他的姿势虽然迅疾,碰上才感觉绵软无力,根本没有想要伤她。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奋力地挣扎着,试图引起傅虔的注意。
谁知那黑影凑在她耳边,低声道:
“怎么,你还想让谁来?”
杨蓁瞬时便不挣扎了,她确认了来人就是傅虔之后,仍然惊魂未定地问:
“母亲不是说,楼上有机关,你下不来么?”
傅虔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
“她以为我出门在外这么多年,除了拳法什么都没有长进。”
杨蓁欣喜地抢先说道:
“其实你早就会飞檐走壁了!”
傅虔一怔,无奈地说道:
“那是轻功,我不会。
只是从二楼跳下来还算是容易。”
小姑娘一阵失望:
“我还以为你能带我飞呢!”
傅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杨蓁换了一个更舒服一些的姿势,斜斜地躺在他怀里,闲聊着。
窗外月色朦胧,她牵着傅虔的衣角说道:
“上次你偷偷跑来我的寝卧,还是在潼关的时候,你记得吗?”
傅虔轻笑了一声:
“当然记得,我可是闯了行宫的宵禁进去看你的。”
杨蓁也不由地笑道:
“我也没想到你胆子会那么大就跑进来,还好那时候只有我四哥在行宫。”
他低声问:
“倘若那时候你喊抓刺客怎么办?”
杨蓁轻描淡写道:
“那你岂不是要被打成筛子了?”
“就我这武功,谁能打得过我?”
两人谈笑着,渐渐地便感觉有一层睡意席卷而来,于是便依偎着慢慢地睡去了。
*
山庄里的人都知道他们舟车劳顿,很是辛苦。
于是第二天清晨,傅母便嘱咐了山庄上的人都别去打扰他们,让他们好好睡上一天。
到了快下午的时候,两人才慢慢醒了过来。
杨蓁一睁眼瞧见外面已经有徐徐黄昏的光影,便赶紧揉了揉了眼睛,将傅虔唤了起来。
她有些窘迫:
“头一天来苍北就睡了这么久,你家长辈肯定觉得我是懒媳妇。”
傅虔轻笑了一声,眼睫依然闭着,伸出长臂将她抱在怀里亲:
“你是个小懒虫。”
杨蓁被他封上了嘴,好容易才挣开:
“那你呢?也是小懒虫么?”
他眉眼间带着调笑,极为认真地点了头:
“恩,我是大懒虫。”
等他们起来穿戴梳洗好了,便已经是傍晚了。
天色渐黯,天边有疏星隐隐出现。
今天是月圆的日子,就该阖家团圆。
他们让侍女引着到了山庄里最大的厅堂,和所有人一起齐聚一堂。
傅家向来家风宽松,只等着年轻人给老一辈见了礼之后,大家便一齐出去赏月了。
虽然里面布置得极为简朴,可是外面赏月的座位和长案,却十分讲究。
除了月饼、美酒和鲜果之外,还有刚刚蒸好的螃蟹和其他美味佳肴。
傅母果然应了自己昨日说的话,单独给杨蓁备了一份更加精细的饭菜,用小火炉炙烤着,以保证温度。
苍北不比其他地方,如今还只是八月十五,夜间就已经有些凉意了。
傅虔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给杨蓁盖在身上,坐在一边看着她吃。
杨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轻轻拍了拍杨蓁的肩膀,酸溜溜地说:
“啧。瞧瞧你这傅家媳妇待遇就是高,你看你五哥我堂堂一个皇子来了,还没有这样的待遇。”
杨蓁也掩面笑着从自己的小火炉里夹出一块肉来:
“这是给有孕之人补的,你吃么?”
杨景一听便怂了,可他还是挺直了腰板说道:
“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
众人见状哄笑一堂,纷纷举起酒杯来庆贺团圆。
杨蓁也略微抿了一小口酒,正让那烈酒辣的不行的时候,嘴边却被人塞了一块橘子。
这橘子似乎跟平日里的不太一样,外面的皮像是被烤过,有些发硬。
可是咬破了那层皮之后,温暖甘甜的汁水便沁入心田。
她回头一看,傅虔手里还真有一个让烤过的有些黑乎乎的小橘子。
她好奇地问:
“橘子还能这样吃么?”
傅虔趁别人不注意,将她揽在怀里,低声说道:
“小时候我总是冬天想吃橘子,可是祖母又觉得太凉,吃了会咳嗽。
所以她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说着他又往小姑娘嘴里送了一瓣。
杨蓁笑了笑,从他手里拿过橘子,也往他嘴里送了一瓣。
蜜意渐渐在心中流淌,有如四月的花蜜,八月的糖莲子,九月的金桔。
她偷偷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还顺势亲了亲他的唇角:
“这样才不错。”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娇贵命终于完结啦,感谢一路陪肥鸽和娇贵命一起走来的小天使们,因为有了你们才成全了娇贵命拿到一个超过肥鸽预期的成绩!接下来番外会依照次序陆续在下周放出的,敬请期待哟!
【小剧场】
某天杨曦被邀请到公主府吃饭。
席间菜都上了好几道,却迟迟不见傅虔。
杨曦好奇地问:
“怎么今天没看见傅狗?”
杨蓁指了指他面前的午膳:
“那就是傅虔给你做的。”
杨曦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有生之年,我还能吃到傅侯爷做的排骨?”
说罢一口咬了下去。
杨曦卒。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