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蓁早已没了睡意,听见外面的喊声便好奇地走了出去。
只见长乐宫里的几个小宫女们全都一齐凑在廊下, 朝着天空中指指点点地捂嘴笑。
看见她出来, 宫女们纷纷让开了道,规矩地施礼道:
“公主殿下。”
杨蓁顺着她们的目光望过去, 只见方才还一丝云朵都不曾沾染的天空之中,如今竟飞舞着无数纸鸢。
它们有各种形状,有的是燕子, 有的是荷花,有的是金鱼。
这些五彩斑斓的纸鸢在天空之中四散飞舞,有如神祗播撒下的一片雁群。
还是方才呈递贺礼的那个小内侍走了过来,手里还牵着一只纸鸢。
只见他喜滋滋地躬身道:
“主子, 这是上将军特意送给公主殿下的贺礼。”
随即他便伸过手来, 将手中的纸鸢递给杨蓁。
她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便感觉到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量牵引着她向上。
杨蓁站到了院子里, 抬头瞧着自己的纸鸢,一时间竟没看出那是什么。
只有那小内侍凑上前道:
“公主殿下手中拿的,是最大的一只燕子,那可是上将军亲手绘制的。”
杨蓁笑道:
“他还会画纸鸢?”
那小内侍却摆了摆手:
“上将军握惯了刀枪,如何能画得出这样的东西?
只不过上将军回了京华以后,日日在臻善楼跟着师傅学习, 绘了好几日才画出一个勉强像样的。”
说到这儿,他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刻便怂了下来, 低下声来偷偷跟杨蓁说:
“殿下......奴才是上将军特意派遣来的。
方才的话,殿下可千万别告诉上将军,不然小的非得让上将军给——咔嚓了不可。”
杨蓁噗嗤笑了一声,一边看着上方的纸鸢,一边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殿下的话,奴才叫福仔。”
杨蓁的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笑意,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福仔,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方才说的告诉上将军。
去,下去领赏罢。”
福仔连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连忙下去找晴初领红包了。
杨蓁在院子里放了好一阵纸鸢,胳膊都有些酸痛了。
于是她便将这纸鸢交给院子里那帮小宫女们,自己则回到了正殿。
她让晴初侍候着,用玫瑰花和精油净了手,笑着吩咐道:
“晴初,秋雨,你们带上几个人,将院子里收拾一番,用不着摆这么大的阵仗。”
“是。秋雨,你去外院把他们几个叫过来,咱们几个赶天黑之前便收拾好了,小心绊着殿下。”
*
这几日里,杨蓁除了在寝殿整理自己的嫁妆,便是去颐和宫去陪伴父皇和母后。
虽说她出嫁之后还能常常回来探望,但到底还是不能像现在这样日日陪伴。
这些天杨蓁跟着晴初学着做了好些点心和菜肴,有事没事便送去给她母后品尝。
一直到大婚前夕,杨蓁还带着一匣新出炉的胡桃酥去探望她母后。
只不过这一日,一向在颐和宫歇午觉的景瑞帝却并不在。
杨蓁将匣子打开,将胡桃酥摆在她母后面前,好奇地问道:
“母后,父皇今日怎的没来?”
孙皇后叹了口气,捡起一块胡桃酥来道:
“似是边关有了急报,也不知是从哪边来的。
只盼望着别耽误了你们的大婚便是了。”
杨蓁仔细地斟了茶,奉给孙皇后,笑道:
“明日便是大婚礼了,饶是再紧急的军务,也断然不会耽误了。”
孙皇后听了这话,也笑着点了点头,品尝着胡桃酥。
才吃了一口,孙皇后便连连夸赞道:
“小七如今的点心做的是越来越好了,日后上将军可有口福了。”
杨蓁红了红脸:
“他有什么口福?小七还想着多孝顺母后一些。”
孙皇后笑道:
“傅家远在苍北,傅虔如今也自立府门。
待大婚礼之后,你的公婆也会回去,你在府中没有长辈约束,还不是一个人放了羊?”
杨蓁心里悄悄地想,谁说日后没人约束她?
那府中不就有个齐天大魔王,天天都想把她关在房中欺负么?
可是她敢想不敢说,只能陪着母后一起笑:
“小七一向懂事的!哪里会放羊?”
孙皇后收了笑容,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轻轻抚着:
“小七呀,娘的小七...
最小的一个孩子,终于要离开娘喽。”
杨蓁细细地看着她,见她两鬓已有了斑白,不禁落下泪来:
“母后,小七不会离开您的。
永远都不会。”
孙皇后眼圈也有些微红,欣慰地捏了捏杨蓁的脸颊:
“小七啊,母后还是母后,娘亲永远是娘亲。
你记着,若是哪天受了委屈,一定要回来告诉父皇和母后。
记着,你是公主,是中宫皇后所出的公主。
整个杨氏一族,整个大孟都是你的靠山。”
杨蓁抹了抹眼泪,笑着说:
“母后放心,傅虔他不会欺负我的。”
孙皇后点了点头:
“傅虔品行端正,母后很是放心。
不过小七你记着,你是公主,你是上将军唯一的妻子。
不管他日后遇到怎样的困难,你都要相信他,包容他。”
杨蓁隐隐有些觉得,母后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却不愿在大婚前夕告诉她。
可是即使她意识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却也没有追根究底。
明天她就要大婚了,她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再是一个人。
于是杨蓁点了点头,又握紧了她母亲的手一点:
“母后,小七记着了。”
这时候外头突然有人进来通报,杨蓁连忙掏出手帕替孙皇后擦拭了片刻,传了那人进来说话。
来人是她母亲宫中的内侍,只见他模样仓促,像是知道了什么大事:
“皇后娘娘,华......华素夫人快不行了。”
孙皇后面色一凛:
“传太医去了么?”
“传...传了,可是太医说,活不过这几日了。”
杨蓁立刻站了起来,不由地吃了一惊。
前世里关于陆子胥反叛的消息,多半都是通过苏白才得手的。
若是苏白此时死了,那么她岂不是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地步?
孙皇后也跟着站起了身:
“本宫去看看她。”
杨蓁也附和道:
“母后,小七跟您一起。”
孙皇后有些不同意:
“小七,明日就是大婚礼了,她那里多晦气。”
杨蓁摇了摇头道:
“不怕,若是她今夜出了什么事,才会影响到小七的大婚呢。”
孙皇后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下来。
她们两人乘了轿辇,一路来到华素夫人居住的朝华殿。
进了内间,扑面而来的刺鼻气味还是将杨蓁熏得有些头疼。
她往里面看了看,对孙皇后道:
“母后,这里的味道太过刺鼻,小七出去躲一躲。”
孙皇后点头:
“你就在外面等着我便是。”
杨蓁带着晴初走了出去,却没有往外走,而是直奔着华素夫人的书房去了。
她想着,那里一定有些值得探究的线索。
刚一到书房,只见里面正有一个宫女在研墨。
杨蓁神色一凛,吩咐道:
“你下去罢。”
那宫女迟疑着应了,却是一步三回头,似乎不放心杨蓁在这里。
杨蓁示意晴初去看着她,自己则走到书案面前去翻了起来。
若是华素夫人与陆子胥一早便有了联络,那么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存留下来。
可是她翻遍了这里的木匣、书本,甚至信件,竟没有发现任何跟陆子胥有关的东西。
她正纳闷的时候,却瞧见方才那宫女停留的地方,有一叠宣纸。
最上面的一层已经被人拿走了,而仍然有些许墨迹渗透到了下面的宣旨上。
杨蓁仔细地辨认着:
“景南召......”
景南召?!
前世的记忆铺天盖地汹涌而至,陆子胥反叛之前留在她身边的蛛丝马迹如今全部都清晰了起来。
景南召,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陆子胥书页上、宣纸上、甚至信封上的一个名字,亦或是一个地名。
陆子胥和华素夫人,正是依靠着这样的方式来联络。
果然不出她所料,被她放虎归山的陆子胥再一次反叛了!
“小七?”
孙皇后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杨蓁急忙将这份宣纸叠起,放入自己的衣袖当中,朝外面走了出去。
“母后,华素夫人......如何了?”
孙皇后冷冷道:
“我让太医开始用人参吊命,能多吊一日,便是一日。
我绝不能让她给你的大婚添一丁点晦气。”
杨蓁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去扶着她母后往宫外走去:
“让太医看守着便是。即使她真的在这几日......母后也不必多虑。”
“怎么能不想呢,她若是赶在这么要紧的日子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杨蓁安慰道:
“母后方才说,边关有急事。
父皇已然多日不曾理睬过她,就算是她出了事,母后也无需禀报父皇,让父皇分心啊。
所以如果华素夫人出了事,秘不发丧。
直到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再昭告天下。”
孙皇后想了想,自是认为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应了:
“还是小七想的长远。
不多说了,你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了。
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来沐浴打扮了,足足要折腾到晚间......”
说到这儿,孙皇后突然噤声了,没再往下说。
杨蓁脸上立刻烧起了一团,低下头道:
“是,小七立刻便回去歇息了。”
孙皇后抿唇笑了笑,将她送到长乐宫门口,便离去了。
杨蓁看着皇后的轿辇慢慢离开,身上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
这一夜,杨蓁睡得出奇地好。
到了五更天,她便让晴初叫了起来:
“殿下,该沐浴了。”
杨蓁照着往常的模样掀开帘子,竟瞧见满屋子都站满了宫女和老嬷嬷,一个一个地低眉顺眼地等待着侍候她。
她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今日原来便是她的大婚礼。
杨蓁看见这阵势,没有丝毫敢反抗的心思,老老实实地让人给扒了衣裳,泡进汤池子里去。
汤池子里比起往常还多泡了鲜花、药材和晶露。
她刚泡了没多久,便进来六个不太面熟的宫婢为她按摩、揉搓。
杨蓁有些不安地喊道:
“晴初?”
晴初连忙应了两声,笑语吟吟地进来:
“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给您准备陪嫁的婢女,都是将来侍奉您的。”
杨蓁这才软下身子来,任她们摆布。
为首的那个婢子笑道:
“殿下肤若凝脂,任凭什么晶露来了也不过是更添一份光彩了。”
几个婢女也捂着嘴轻笑两声:
“是啊,这还没上妆,公主殿下竟已然如此夺目。”
杨蓁第一次让这么多人侍奉着洗澡,除了面色潮红也不好说些什么,只由着她们来。
沐浴之后,立刻又有两个婢子上来奉上崭新的亵衣。
她仔细一瞧,正是一件大红色绣着并蒂莲的抹胸和一件玉白色的丝绸亵裤。
几个婢女侍候着她穿好,又穿了一件浴袍,便簇拥着她走了出来。
只见这时候孙皇后和徐佳瑶也都来到了她殿中,皆是穿着通身华贵的衣裳。
杨蓁见了她们愈发窘迫,可孙皇后却伸手招呼道:
“来,小七,绞面的嬷嬷来了。”
一听到“绞面”这两个字,杨蓁心中顿时炸开了锅。
那是新嫁女一贯要经历的一道门槛,只两根结实的细线,便要将面部和颈部所有细小的汗毛都绞掉,让皮肤看起来更加光滑细腻。
杨蓁上辈子是经历过一次的,那般的痛楚几乎叫她背后发凉。
可是怎么也躲不过这一次的,待她让人扶着躺好了,那拿着麻线的嬷嬷便福了福身:
“恭贺殿下新婚——”
便立刻动手绞面。
杨蓁咬着牙忍受着,感觉自己的脸蛋的刺痛感愈发明显,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就在她快忍不住的时候,却听那嬷嬷大喊了一句:
“礼成!”
接着,她便觉得脸上突然冰凉凉的一阵。
睁开眼睛一瞧,原来是她母后和嫂嫂正为她敷着软膏。
徐佳瑶笑着说:
“母后,小七的肤质真好,嬷嬷都那么用力绞面了,也只有一两片红痕,一会儿上妆时便消下去了。”
孙皇后点了点头,也笑道:
“我们小七是个有福气的......”
杨蓁长吁了一口气,她最害怕的一道关卡总算是过去了。
等她们敷好了软膏,杨蓁又让人簇拥着到屏风后面换了婚服。
这衣裳一件一件地传上去,晴初在一旁连声赞叹:
“这尺寸竟是丝毫不差,比起殿下的常服还更为合适一些。”
杨蓁脸上一热,低下头去看着这件华丽的裙摆。
上面绣着的凤凰栩栩如生,竟似快要从上面一跃而出一般。
她换好了衣裳走出来,徐佳瑶不禁掩住嘴唇,笑着赞叹道:
“果然是臻品配佳人。
母后,小七这样的品貌,就算是整个大孟也无出其右了罢?”
孙皇后也笑着伸手将杨蓁牵到妆台前,细细端详着:
“真是好看,比你母后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
杨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母后好看,才能生下这么好看的小七。”
孙皇后一听便乐了,亲自为她打理头发、挽发髻。
这新婚的妆容和发髻的确费些功夫,一直折腾了一个时辰,她们才将凤冠、宝簪、步摇全都戴好。
等全都折腾完了,杨蓁才凑近铜镜端详着镜中人。
原本站满了人的内殿也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瞧在她身上。
只见一个娉婷美人身穿一身大红华服,繁琐华丽的装饰衬的她一张脸蛋宛如玉盘明艳。
朝她的脸庞细细端详,一双柳叶眉徐徐入鬓,朱唇轻点,未语先闻笑。
端得是眉眼如画,有惊世骇俗之容颜。
孙皇后眼圈通红,笑着替她将额前凤冠上悬垂的珠串放下来,再披上盖头。
“小七,出嫁了。
兰陵公主,出嫁。”
杨蓁忍着没有落泪,只是徐徐福了福身。
只见她又退后两步,拜倒在地叩了三叩。
接着,她便让人扶着走上了凤辇。
“小七,保重啊...”
只听母后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却什么也瞧不见,只能由着轿辇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她知道,前面有人在等她。
那人一定在雁门之下,昂首等着迎娶她。
轿辇不知走了多久,这才落了下来。
她隐约听见内侍高声宣读着大婚诏书。因为隔得远,她只徐徐听见最后一句:
“...今以圣上嫡次女兰陵公主,择配上将军、武安侯傅虔,钦此!”
而后她听见傅虔沉稳的声音适时响起:
“末将叩谢天恩。”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的内侍高声呼和:
“公主出嫁!”
轿辇再次摇摇晃晃地被人抬起,伴随着锣鼓喧天的声音,慢慢往上将军府而去。
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杨蓁不由地有些紧张,手里的帕子都让她绞得发皱。
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比起前世那寒酸而荒凉的婚礼,此时外面定是一片难得的盛景。
轿辇落在上将军府门之外,她知道要安安稳稳地等着傅虔来接她,却半天也等不来人。
忽地,她听见似乎有人走近的声音,她手里的帕子不由地又攥紧了一些。
不是头一次见傅虔了,可是她为什么这么紧张?
随着那步子走近,她的呼吸也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她仔细地听着声响,一分一毫也不肯放过——
那人似乎跨上了轿辇,伸手把轿帘拉开......
杨蓁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递了出去,想拉着他才算安稳。
果然,她的手被包进了那抹熟悉的温暖当中,却又让人塞了一个硬邦邦的小玩意。
只听傅虔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悄声响起:
“乖,先吃块点心垫一垫,吃完了我再带你下去。”
杨蓁心里一软,刚准备说些什么,那手早已将点心从她手中接过来,从红盖头下面送到她嘴边。
她乖顺地就着他的手吃了下去,那一口酥进了口中便满口的香味。
听见傅虔轻笑了一声:
“喜欢吃么?”
她点了点头,终于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还撒娇道:
“还想吃。”
傅虔捏了捏她的手:
“乖,吉时快到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大盒,等入了洞房,你随便吃。”
一听见“洞房”,杨蓁的小脸腾地便红了。
还好隔着盖头,他瞧不见。
于是就这样,众人硬生生地看着驸马爷在公主殿下的轿辇里待了好一阵才出来。
杨蓁扶着他的手下了轿辇,让他牵着一步一步迈过门槛,入了正堂。
杨蓁知道傅虔的父母来了京华,立刻便有些局促。她小声唤道:
“傅虔......”
傅虔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表示安慰。
进了中堂之后,杨蓁便由着晴初牵引着朝上位躬身行礼。
公主下嫁朝臣是无需在大婚上叩拜的,只需躬身即可代替。
见她礼毕,傅家老太爷和夫人便赶忙起身回礼,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这便让人将他们送入了洞房。
一路上,傅虔始终牵着她,分毫都没有松开过。
一直进入新婚寝卧之后,簇拥着他们的人才纷纷散去。
杨蓁听见一阵木门轻扣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缓缓而来,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隔着红纱的盖头,她瞧见那高高大大的身影忽地矮了下来。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带着四平八稳的腔调,却分明也含了一丝慌乱:
“累么?”
杨蓁摸索着牵住他的手,小小声地问:
“他们都走了么?”
傅虔包住她的小手,安慰道:
“都走了。”
杨蓁总算松了一口气,小臂环上他的脖颈,脑袋无力地耷拉在他肩上:
“好累......从五更天便让人给折腾起来了,又是沐浴又是绞面......”
她的话音未落,却感觉盖头忽地让人轻轻扯了一把,她面前瞬间便通透敞亮了起来,连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只见傅虔穿着一身跟她登对的婚服,衬得一张脸愈发英武俊美。
傅虔低头将小姑娘如瓷瓶儿一般光洁的脸蛋捧起来,将她额前珠玉尽数拢到一旁,细细端详着,眼中如春意渐暖:
“恩,是比平日里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家伙好看了不少。”
杨蓁本来让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听见他的话却负气一般地将他推开,本来好看的不得了的脸蛋皱巴巴的:
“这才新婚,你就嫌弃我了,我不要你了!”
傅虔伸出长臂去把她勾得近了一点,杨蓁本想拒绝,却整个人都被他抱了过来。
“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待着?晚上睡觉不害怕?”
见杨蓁犹豫了一会儿,傅虔当机立断便将她松开,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从背后瞧,正巧能看见他让玉带束得紧紧的细腰。
宽肩窄腰长腿,看得人面红耳赤,浮想联翩。
杨蓁想也没想,红着脸“哎”了一声。
只见那人回过头来,手中捧着两只精致的酒杯,凤眸微挑:
“怎么,舍不得了?”
“没......没有,我哪有舍不得......就是以为你.......”
见他走过来,杨蓁往床沿退了两下,却被他堵了个正着。
傅虔凑近她,呼吸声拂过她脸颊:
“以为什么?以为我走了么?”
杨蓁脸上烫的厉害,两团红晕衬得她愈发娇艳欲滴。
傅虔眉目含笑,将酒杯递给她:
“喝完合卺酒,我就不走了。”
她轻轻接过来傅虔手中的酒,同他一起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辣的她几乎都快流出了眼泪,连带着眼前的人儿也模糊了起来。
她想起她从金陵城一跃而下那天,她第一次见傅虔。
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戟寒霜斩江山。
杨蓁捧着他的脸,顺势便吻了上去。
她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一寸一寸地占据着他的唇,他的心。
傅虔让她吻得欲|火中烧,只能将小人轻轻从自己怀中拨开,望着外面天色笑道:
“怎么,还没到夜里就这么着急?”
杨蓁这才想起来,傅虔他行了合卺礼之后,还要出去应承着客人,到了晚间才能回来。
幸好她提前想起来了,不然若是傅虔没收住,就这么衣衫不整地出去,少不得要惹得公婆笑话。
于是她低了低头,轻声道:
“那你记得早些回来...我就在这儿等你。”
傅虔勾起她的下巴缠绵了一会儿,安慰道:
“我很快回来。”
他一迈长腿正准备往出走,却又被杨蓁唤住。
她站起来替他整理了一番方才凌乱的衣襟,上下前后都打量了一遍才放心地让他走。
傅虔伸出手将她往怀里拢了拢,笑道:
“一会儿还要劳烦夫人再替我解开。”
看着她满脸通红的娇俏模样,傅虔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寝卧。
他刚一离开没多久,晴初和秋雨便进来了。
杨蓁看见她们欢喜得很:
“你们终于来了,我都快让这一头金钗压垮了......”
晴初赶忙替她将最重的凤冠取了下来,又挑拣着取了几个宝钗,剩下的都没再动。
杨蓁活动了一番脖子,感觉轻松了许多。
方才她连大动作都不敢做,唯恐头顶的凤冠一下子砸下来。
秋雨则捧着精美的饭食送到她面前道:
“这是上将军特意嘱咐小厨房准备的,殿下先用膳,然后再去沐浴可好?”
杨蓁点了点头,还不等她说完,便伸出箸子去夹菜了。
秋雨笑了笑,出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了。
而晴初则服侍在杨蓁身边,时不时还告诉她切莫吃得太撑。
这一天下来,杨蓁的确是累坏了。
她让人扶着进了木桶里去,整个人都被拢在温热的水汽里,舒服极了。
晴初一边跟几个侍婢侍候她沐浴,一边闲聊着。
可是突然外面的木门却被人推开了,杨蓁忙不迭地护紧了胸前,慌乱道:
“谁进来了?”
只见晴初立刻噤了声,匆忙地将她从木桶里扶了出来,开始为她擦净身子。
杨蓁想到外面或许是傅虔回来了,脸上不由地烫了起来,可是手脚却冰凉地很。
晴初替她穿好抹胸亵裤,又裹了一件轻纱的雪白色长袍,束紧了腰才出去。
杨蓁心里不由地有些紧张,伸手握住了晴初的手。
晴初似乎触及她指尖的冰凉,向她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便带着婢女们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关门的声音。
她慢慢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瞧见傅虔正抱着头坐在床榻边上,连外袍和长靴都没脱。
傅虔一向酒量不好,就算是他刻意练过,却依然是两壶酒下去,脑子便昏昏沉沉地。
杨蓁走到他面前去,傅虔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
他的脸颊带着一丝酒后的微红,一双丹凤眼有些迷离,但模样还算不上是醉了。
傅虔伸手一把将她拉过来,将脸深深埋在她怀中,一动不动地停了良久。
杨蓁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小声问:
“傅虔,你喝醉了么?”
傅虔在她怀里摇了摇头,还是没有动静。
杨蓁轻轻推开他,弯下腰来替他把长靴拖了下去,又咬着唇,伸出手去解他的外袍。
他这时候乖得不像话,还站起身来伸出双臂,任由她摆弄。
解开大红色的外袍,又解下来里面的那件衣裳,她一双素手愈发颤抖了,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他大半蜜色的胸膛已经让露了出来,退也不是,近也不是。
傅虔笑了笑,伸手去利落地解开了她外面裹着的白色浴袍。
只听她惊呼一声,那袍子便顺着她光滑的身子滑了下去。
那玲珑有致的身子登时便展现在他面前,抹胸上绣的那朵并蒂莲让少女撑得胖乎乎地,火焰终于在他胸腔里愈发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他捧着小人儿的脸吻了上去,一路缠绵悱恻,痴缠地吮着她的唇。
杨蓁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任凭着他将自己放到榻上,感受着那冰凉的唇吻在她的脸颊,脖颈。
薄纱微颤,香汗淋漓......
夜半时分,傅虔将怀里已经累得睡着的小人儿拢了拢,在她额前落下一个轻吻。
他的酒已经全醒了,想起方才小姑娘那哑着嗓音哭喊着求他的时候,他便丝毫睡意也没了。
杨蓁迷迷糊糊地醒来,只感觉腰际传来一阵酸痛,几乎每动弹一寸便撕心裂肺的痛意,疼得她一双美眸含泪,仰起头来楚楚可怜地看着傅虔。
傅虔看见她眼里的泪花,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声音温柔低沉:
“很疼么?”
杨蓁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委屈更甚。
这人分明不会疼惜她,方才自己哭着求了他很久,他这才放过自己。
傅虔心疼地将她搂紧,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后背:
“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好,在我怀里睡好不好?”
小姑娘哭了一会儿,这才让他哄好,抽泣地缩进他怀里,扯着他的衣襟睡着了。
映照着烛光,还能看见她脸上带着晶莹的泪珠。
傅虔伸出大手拭去她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躺了下去,仿佛守护着一朵脆弱的娇花。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五更天。
待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杨蓁突然感觉身上的酸痛全都像消失了一样。
她轻轻翻了个身,瞧见傅虔正躺在她旁边,眼下带着些许乌青,此时睡的正沉。
她才忽地想起来昨夜里似乎有人轻轻搬动了她的身子,拿了帕子擦了一遍。
那动作轻柔的很,她迷迷糊糊地竟没有醒来。
杨蓁伸出手去环抱着他,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出神。
谁知傅虔睡眼惺忪的眼睛只眯了一条缝,便瞧见了她的图谋,薄唇轻启笑着说:
“你倒是个挺有精神的小家伙。”
她闻言整个人都缩了回去,脸上立刻像两团火烧云一般。
傅虔轻笑一声,伸出长臂去将她捞了回来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发梢,又吻了吻她的脸颊。
*
杨蓁揉着自己酸痛的四肢,一张潮红的脸蛋愈发娇艳:
“傅虔,你就感觉不到累么?......”
傅虔将她拢进怀里,伸出手替她揉着腿:
“会啊,比如上次去西山巡视的时候,要绕着西山军营三圈才算巡视完毕。
那天累得我,回了大帐以后便倒头便睡,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
“那你怎么就这么欺负我!我又不是你一般不知累的.....”
傅虔闻言,强忍住笑意下了床去,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几贴药膏。
杨蓁往里面一缩,小小声地问他:
“你...你要做什么?”
只见他伸出手去将小姑娘嫩白的腿扳过来,两下便利落地贴好了药膏。
杨蓁又羞又气,刚要用她那小力气反抗,却发现傅虔竟将药膏覆在被他捏得紫青的伤处。
她感觉冰冰凉凉地,一会儿便没了痛感。
傅虔低下头来仔细替她穿好衣服,凑近她耳边轻声说:
“那儿放着一箱药膏,都是给你准备的。”
杨蓁闻言,瑟瑟发抖地躲在了一边。
她嫁的究竟是怎样霸道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阿祥有微博了,新浪微博@晋江未降 即可关注哦~偶尔会发点小预告什么的
再推推阿祥的预收啊~
下一本接档古言《她本窈窕》,跟《娇贵命》同背景的甜爽文。
金手指粗壮,男主超苏,欢迎来专栏撩哦~
文案如下:
重生回来,唐婴宁一改前世的柔善可欺,翻脸无情。
几年间,唐门于她的素腕中翻天覆地。
外头没见过的都叫她母夜叉,把她画成个青面獠牙的妖怪,挂在家里能止小儿夜啼。
可谁也不曾料到,那威名赫赫的少年齐王竟为了她,
围了忠肃侯府,闯上金銮殿,
恳求圣上赐婚。
结果那天日暮西沉,人们瞧见齐王拿着婚书在唐门外罚站。
不一会儿一个眉眼如画的冷美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错了没?”
只听他倔强地昂着头,掷地有声:
“本王没错!”
“那你还来干什么?”
杨晧踟蹰片刻,惨兮兮地勾住她的手:
“本王担心…你不要我了。”
唐婴宁以为自己早就万念俱灰,
直到遇上了杨晧她才知道,
这世上真有一人会将她捧在手心视如珍宝,为她生死可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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