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养你呀

    逸尘父母和柳新父母,是很好的朋友,两家算是世交。

    当年,他俩的妈妈差不多同时怀孕,两家还商量着,如果是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就要结个娃娃亲。

    结果,是两个男孩子。

    两家父母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以后,两个孩子就不会缺少玩伴了。

    婴儿时,两人在同一个摇篮车中睡眠。

    少儿时,两人在同一个澡盆里洗过澡。

    再大一点儿,逸尘和柳新背上小书包,手牵手一起去上学。

    逸尘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就告诉他说,小新比你小,你要多让着他,要是有人欺负他,你可得保护好他。

    小逸尘懵懵懂懂地点头。

    但是,逸尘从小就体弱多病,个头比同龄人要矮,柳新身体倒是很好,比逸尘高,也比逸尘壮。

    这就导致,每次都是逸尘被人欺负,柳新站出来,打跑那个孩子,然后安慰哭唧唧的逸尘。

    柳新从小就很护逸尘,护得厉害,每次有孩子欺负逸尘,柳新都会把那个孩子打得头破血流,下手相当狠,压根不像个孩子。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再敢欺负逸尘了。

    直到逸尘七岁那年,父母去世。

    逸尘家有不少亲戚,他父母去世之前,这些亲戚常来拜访,多是求着他父母,要这要那,逸尘父母该帮衬的,也全都帮衬了。

    逸尘父母去世后,亲戚们一拥而上,将逸尘父母留下的财产,蚕食鲸吞了大半。

    逸尘父母是知识分子,原本家境不菲,留下来的存款也不少,可是被亲戚们瓜分之后,留给逸尘的,就只剩一套房子,和区区五万存款。

    瓜分完遗产,他们竟都躲得远远的,毕竟,谁都不想照顾逸尘,他才七岁,注定是个累赘。

    到了最后,连逸尘父母的葬礼,都是柳新父母帮忙办的。

    那段时间,是逸尘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是柳新,伸出手,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小小的柳新拉着逸尘的手,昂起胸脯,在自己父母面前,一本正经地对逸尘说:

    “哥哥,你别怕,从今往后,我家就是你家,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你就是我亲哥哥,一辈子的亲哥哥。”

    就是这样一句话,默默地暖了逸尘很多年。

    有时候,逸尘会觉得,上天是公平的,他失去了最亲最爱的父母,却得到了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最好的家人。

    从那往后,逸尘就住进了柳新家,柳新父母主动收留了逸尘,把他和柳新同等看待,生活上照顾得无微不至,一直到逸尘高中毕业,柳新父母才放心下来,同意逸尘搬回他自己家,一个人住。

    走在林荫路上,逸尘望着自己身侧的少年,轻轻地笑了下。

    这么多年,什么都变了,疼他的爸爸妈妈走了,他也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夜长大,经受着不属于他那个年龄的磨难与艰辛。

    只有身旁这个人,一点儿都没变,还是像当年那样,护他护得紧,拿他这么块没人要的破石头当宝贝。

    柳新扭过头,对上逸尘的目光,奇怪道,“哥,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没等逸尘回答,柳新做了个pose,嘻嘻哈哈道:“哦,我知道,看我染了头发,你一定是觉得我更帅了,对不对?”

    逸尘摸摸他的头,“是是是,我们小新天下第一帅,怎么样都好看。”

    “嘿嘿,”柳新笑得跟朵花似得,“哥你都不知道,自从我去染了头发,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一大群小姑娘,不错眼珠地盯着我看。”

    逸尘说:“那她们当中,有小新喜欢的人吗?”

    柳新挠挠头,“她们好看是好看,但我总感觉她们烦,对她们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哦?看来小新也有当渣男的潜质哟”,逸尘打趣他,“那小新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柳新脸红了下,嘿嘿笑着,“我也说不清楚,就、就觉得哥哥这样的就挺好的。”

    逸尘弹了下柳新的脑门:“哼,油嘴滑舌,溜须拍马。”

    柳新害羞道:“没有啦,我、我是认真的......”

    “好吧好吧,相信你相信你,不过,我这样的女孩子可不好找哦。”

    “嗯,是的吧......”

    走着走着,两人路过一家鞋店,店面整洁,装饰高档,逸尘透过橱窗往里看,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柳新笑笑,拉住逸尘的手,带他进去,“哥哥喜欢,那咱们就进去看看。”

    逸尘挑了一双好看的运动鞋,一问价格,一千五,逸尘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儿贵。

    柳新双手揣兜,“喜欢就试试,不用担心钱,咱们家又不缺这点儿钱。”

    逸尘冲他笑笑,喊道,“服务员,请问这双鞋有四十三号的吗?”

    柳新一愣,“哥,你脚不是才40号吗?买这么大干嘛?”

    服务员过来,帮逸尘找出了43号的鞋。

    逸尘蹲下身,在柳新惊愕的目光中,替他松开鞋带,脱下穿旧了的运动鞋,又丝毫不嫌弃的,轻轻握住小新穿着白袜的脚,帮他穿上了新鞋。

    柳新一下子就脸红了,“哥,你这是......”

    逸尘扶着腰,站了起来,在酒吧打工的那一个月,净搬重物,他的腰就没舒服过。

    “走两步,试试合不合脚。”逸尘说。

    柳新明白了过来,像个吃到糖的小孩儿似得,开心地对着镜子照了老半天。

    逸尘:“喜欢这双鞋吗?”

    柳新猛地点头,“喜欢喜欢,只要是哥给我买的,什么我都喜欢。”

    服务员忍不住笑道:“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

    逸尘微微颌首,付了钱,带着柳新出去了。

    兴奋感过去后,看着逸尘穿旧了的鞋子,柳新这才感觉有点儿别扭,“哥,你干嘛给我买这么贵的鞋,你自己都舍不得穿。”

    逸尘坐到车后座上,说:“你管我叫了这么多年哥,我都没给你买过什么东西,好不容易自己能挣钱了,还不得好好疼你?”

    柳新坐在车座上,轻轻拉住逸尘的手,放在自己腰际,让他抓紧,长腿轻轻蹬地,自行车就跑了起来。

    柳新这才问道:“哥,暑假你打这么长时间工,挣了多少钱?”

    逸尘一愣,往高处报,“差、差不多得有个六、七千吧。”

    “什么,才这么点儿钱?”柳新吃了一惊,“你干了整整一个暑假,为什么这么少?”

    不怪柳新大呼小叫,柳新家是中产阶级,他爸妈对他很是溺爱,从小到大,都没让他吃过什么苦,更没有接触过社会,不知道生活的艰辛,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逸尘还没有告诉过柳新,他是打两份工的,柳新一直以为他只打酒吧那一份工,就惊讶成了这样。

    柳新左手松开车把,后伸,握住逸尘的手,轻轻摩挲,发现哥哥的手心有了不少茧子,不似之前细腻光滑,顿时心里一酸,埋怨道:

    “哥,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你暑假打工的,跟我一起出去旅游多好呀,哪里知道,你累死累活,就为了这么点儿钱。”

    逸尘笑笑:“能挣一点儿是一点儿嘛,很多人想打工,都没地方去呢。”

    柳新嘟囔着:“干嘛非要挣钱,你花的钱也不多,我们家有钱,又不是养不起你......”

    逸尘被他逗乐了,“怎么又犯小孩子脾气?我都这么大了,有手有脚,还花叔叔阿姨的钱算怎么回事?”

    柳新小声说着,“我又不会嫌弃你花钱,我爸妈他们也不会的。”

    逸尘说:“可是小新,我现在长大了,就应该自己养活自己了,叔叔阿姨对我恩重如山,等以后他们老了,我要给他们养老的,当然要努力才行呀。”

    柳新就是不想让他哥受苦,嫌他哥不听他的话,堵上了气,“不用你给我爸妈养老,那是我的事情!”

    逸尘沉默片刻,不知道怎么回他。

    柳新话说出口,就后悔了,知道自己说话冲了,态度又软了下来,巴巴地求道:

    “哥,真的不用你这么拼,就算、就算你不肯花我爸妈的钱,那我努力挣钱,以后我养你,还不行么?”

    逸尘又是感动,又是想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这个弟弟,年少风流,天真任性,唯独一颗真心实实在在,说出来的话,一句句的,特别戳人心窝子。

    逸尘只能答应他,“好好好,答应你,不去打工了,那等你上了大学,要记得好好学习,我还等你养呢,好不好?”

    柳新:“咱俩明明就在一起上大学,怎么你一说话,口气就那么像我长辈。”

    逸尘打趣,“长兄如父嘛。”

    柳新笑了,嘲笑他道,“你明明就是个小不点儿好不好。”

    一路欢声笑语,柳新脚踩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逸尘家楼下。

    明天大学开学了,柳新上午打的那个工,昨天就结算了工资,他今天正好可以休息一天。

    两人上了楼,这是套两室一厅,90平米,是逸尘父母生前,他们一家三口住的。也是他父母留给他的,所剩无几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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