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半掩入地平线的阳光将天空染上了温暖的金橙色,与天空中原本的蓝糅杂出极其好看的渐变色调,刚刚结束了连绵不绝的雨天,只余下了几朵淡云随着风轻轻飘荡。
曲着腿坐在围墙上的少年在听到脚步声后,冰蓝色的眼中眸光一闪,转向了她的方向,撑在身后的手臂微微一用力,直起身子来朝着来人咧开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呦,夕月。”
坂本夕月扫了一眼笑地格外猥琐的少年一眼,“你来干什么,逃命?还是偷酒?”
不服气地扯了扯嘴角,夜斗跳下围墙,堵住了少女前行的步伐,双手叉腰,“别说的我好像来找你只干过这两件事情一样。”
“嗯,还有找我帮忙。”
径直绕过被噎住还不了嘴的夜斗,坂本夕月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身后的少年却低了声音,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清亮的声音显得格外漠然。
“确实是找你有事。”
推开围栏的手一顿,每当夜斗摆出这种态度的时候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事,坂本夕月深有体会,至少对她而言并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
被拒绝了的夜斗也不恼,只是随意地说道,“你还是先听听再决定比较好。”
夕阳已经沉入山头,最后一丝的光芒终于被夜色所吞没,路旁排列整齐的路灯在轻微的电流声后逐个亮了起来,难得正经一次的神明半掩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色,唯独那一双竖瞳的冰蓝□□眼在黑暗中闪着光芒格外显眼。
轻叹了一口气,坂本夕月转身,对上少年那双冰冷色泽的眼眸,“夜斗,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双猫眼大晚上看得很渗人?”
“喵?”
歪了歪头,少年配合地发出了一个单音,乖巧而茫然的模样软化了那一抹冰冷,显得格外无辜。
身后有暖色的灯光亮起,因天色渐暗而打开灯光的少妇推开庭院里的落地窗走了出来,一边张望一边低声呢喃着,“是小楠回来了吗?”
本就存在感薄弱的神明早已掩入夜色无法被人察觉,当齐木久留美朝着门口张望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坂本夕月一个人。
“啊,小夕月,你回来啦,”与齐木楠雄同色系的深紫眼眸在落在门口的少女身上时亮了起来,齐木久留美小跑这上前来,关心地询问,“今天怎么这么迟?值日吗?”
坂本夕月转身,下意识地勾起一抹温和有礼的笑意,“齐木阿姨晚上好,稍微有点事。”
“这样啊,”眨了眨眼睛,少妇没有紧接着追问,只是带着几分担心地提醒道,“女孩子晚上出门的话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哦。”
齐木久留美的视线往旁边转了一圈,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她总觉得刚才听到了自家儿子的声音,但是周围却并没有找到齐木楠雄的影子,“小夕月有看到小楠吗?”
“齐木君吗?”轻轻念着少年的名字,坂本夕月似是思考了一下,“马上就是体育祭了,但是准备好的道具出现了一点小问题,齐木君应该还在帮忙修复。”
“晚饭好像也要跟朋友们一起出去吃,不用担心。”
着重强调了“朋友们”三个字,果不其然,话音落下的瞬间坂本夕月就看到了齐木久留美脸上留下的两行感动的泪水。
已经嫁为人妇却包养极好的齐木久留美不知从哪掏出小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太好了,小楠终于也有一天要跟朋友一起出去吃晚饭了,我要赶紧去告诉爸爸这个好消息才行。”
“对了小夕月,”正想跟齐木久留美挥手告别,却被少妇捧起了双手,那双亮晶晶的深紫色眼眸紧紧盯着坂本夕月,后者顿时觉得亚历山大。
“现在回去煮饭的话,还需要花一点时间。正好小楠不在家,我们多准备了一份饭,如果不嫌弃的话,要不要来我们家吃个晚饭?”
少妇的声音温软,轻声细数着今日晚餐的菜品,蓦地,只觉得心尖变得柔软,在周围早已亮起灯火的街道中,唯一一家没有灯光的房子就格外的显眼,坂本夕月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家的房子,千草今天有事没有回来,本就冷清的房子更显得没有人气。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要拒绝人,就会显得特别不近人情,但是——
“抱歉,刚才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这、这样吗……”少妇开心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了下去,连漂亮的的紫眸都失去了光芒,坂本夕月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愧疚感。
“如果,齐木阿姨不介意的话,周末能来打扰你们吗?”
“诶!真的嘛!”少妇就像拿到糖一样的小孩子一般,漂亮的紫眸再次放出光芒,白皙的脸庞上因兴奋染上几分红晕,“一定要来啊!”
“嗯。”
得到少女回应的齐木久留美心满意足地朝坂本夕月挥了挥手绢,连回屋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温暖柔和的灯光落在她勾起的唇角上,风中隐隐传来她温柔的声音,“小夕月周末要来的话要准备什么好呢?爸爸?”
“哦!夕月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我们家玩了,要好好准备一下才可以啊。楠雄呢?”
“小夕月说小楠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饭了哦。”
“那个楠雄吗?呜哇,爸爸好感动啊!”
她垂下眼帘轻笑。
大抵,也只有这么温柔的人才能养出齐木楠雄那种的孩子。
“现在愿意听了吗?”
跟齐木楠雄的声线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少年倚在墙边,下颌微微抬起,笑地不怀好意,冰蓝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问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不必了,去拯救公主吧。”
还等着坂本夕月问他的少年噎了一下,有些不爽地“切”了一声,女孩子太过聪明果然是一点都不可爱,还是他家日和好。
温柔善良美丽大方,虽然偶尔迷糊,但是可爱的一批。
掏出钥匙将大门打开,坂本夕月随手把书包扔在玄关的角落,“出来了什么?”
“还不知道,”夜斗摇了摇头,“天神那边可能会有点消息。”
灰黑色的雾气中夹杂着模糊的黑点遮天蔽月,可是只要靠近了就能够发现,那些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妖物,只消一眼就足够让人密恐发作。
等待良久的金发少年不停地在原地踱步,眉宇之间是挥不去的担忧,心中的无力感交织缠绕着束缚了他的心脏。夜斗叫他带着日和先来天神的神社避难,这里的结界足够牢固,而且天神在也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可夜斗却一个人跑去找了坂本夕月,没有了神器的夜斗就是个战五渣,而没有了夜斗的神器也是个战五渣。
他都陪着日和在这里等了夜斗大半天了,可那个家伙迟迟未归,现在外面的妖物又那么多,即使他处于神社的结界之中,还是能看到那群肆意遨游在空中的妖物。也不知道那群妖物是吃了什么兴奋剂,明明平日里对神社的结界都是退避三舍,可今天却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急地他想咬手指。
“都几岁了你还啃指甲。”凭空出现的神明随意地勾住了少年的肩膀,略带嫌弃地看着对方的手,后者因心绪不稳直接被差点吓得跳了起来,“夜斗!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家伙也不知道去干啥了,现在才回家。”夜斗伸出大拇指往后一指,雪音愣了一下,视线越过夜斗,终于看到了他身后的坂本夕月。
水蓝色长发的少女静静地回望,后者咽了咽口水,默默把头缩了回去。
夜斗就算了,他可没有跟坂本夕月抱怨的勇气,只好狠狠地揍了夜斗一拳,莫名其妙挨了一拳的夜斗直接炸毛了,“干嘛啊!”
坂本夕月只是看了她们一眼,似乎也没有要寒嘘的念头,只是朝着考神的方向微微一颔首,单刀直入,“出来了什么。”
还带着几分慈爱看着少年人打闹的年长神明对少女的态度也不恼,只是在对上坂本夕月的双眼时不知为何选择了错开她的视线,闭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少顷,才带着几分唏嘘与说不出的沉重说出了那个封印里出来的东西,“是祭祀之神。”
还在跟夜斗斗嘴的雪音跟日和听到之后微微一顿,随即猛地拔高了声线,“祭祀之神?”
祭祀之神可以说是从人类诞生初始就一直存在着的古老神明,即使是在现如今这个混乱的社会,依旧保留着祭祀的习俗,所以这种神明从来不缺供奉和信仰,明明应该是很受人民敬爱的神明才对,可那掩盖了夜空的浓重黑雾,明显是妖物的证明,难道——
金发少年的瞳孔猛地一缩,满眼的难以置信。
在信仰与供奉等同于能力的情况下,越多的信仰代表着越大的能力,如果那种神明真的堕落成妖,那他们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堕神那么简单了。
一岐日和的声音有些干涩,“明明是那么古老的神明,既不缺供奉,也不缺信仰,到底是为什么会堕落成妖。”
天神摇了摇头,似是不想提起。
有些事情太过于血腥残忍也太过久远,在这个科学与文明已经发展到今日的世界,人类早就遗失了古时对神明的敬畏已经信奉,不少的神明已在尘世间湮灭。有幸的,在史书上留下一字半句,而无名的神明,就如同这凋零的花瓣,再也无人知晓,无人理睬。
至于堕落成神的原因,不管是对于人类,还是对于神明来讲,都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事了,多说也无益。
嘲笑般地勾起嘴角,坂本夕月垂眸看向脚下青石砖的地板,因为常年人类的踩踏跟风霜的侵蚀呈现出不规则的纹路,山间的野樱花总是比其他地方开的要晚地许多,可如今也到了凋谢的时候,洋洋洒洒地铺了一地,在这青绿的背景下显得煞是好看。
而她却不知为何突然抬脚,将脚下的花瓣一点一点碾碎。
越是古老的祭祀手段,就越为残忍。
世人愚昧,以人命为祭,只为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保佑着他们的神明真的需要或者想要这些沾满罪恶的东西吗?
那些因被活活献祭,愤怒、恐惧、不满、憎恶、痛苦等充满负面情绪的种子在死前深深地种在那些人的心底,孕育出妖物,而这些妖在人死后吞噬了他们的灵魂变得更强。
得到力量的妖回到村庄,或盘踞在空中,或蜿蜒于地面,更是深入人心,闹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为求平安人类再次献出他们认为最好的祭品,将少女投入湖中,将童男童女活埋,将鲜活的生命用火焚烧,将鲜红的血液饮下……
他们却义正言辞的给这种残忍的举动一个理所当然的借口——为了大义,为了多数人的生存牺牲少数,这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这带来的结果不过是重复这一次又一次的悲剧,当村庄被鲜血灌满,当纯白的灵魂不在,当村外的妖物被吸引而来,当神明的思想被妖物侵袭,堕落为妖,失去祭品的神明开始对他誓要守护的人类伸出了手。
这次,终于是真真正正地索取祭品。
鲜血铺满了大地,直到死亡,人类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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