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是走到医院的,他不想坐车,并且也没钱坐车。系统给他挑了僻静避人的地儿走,他才能赶在天黑之前到达医院。
“哥!”叶信看到推门进来的长生,惊喜地叫了一声。
他被长生打发走以后才意识到,他哥身份证,钱,什么东西都在自己这儿。他哥还没来过医院,他也不知道他哥会去哪儿,怎么碰头?
正愁的不行不行的,长生就上门了。
他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傻,他哥是谁,还能找不着他?
“我来拿东西。”长生看了眼病床上趴着的人。
“哦。”叶信起身,去翻自己的包。然后四处看看,把装苹果的大红塑料袋摘下来,给长生收拾东西。
“他怎么了?”长生一点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姑且问了一句。
“小阮背上长了个东西,和肺连一块儿。”叶信抬腰看向病床,哼了一声,“县里那些庸医都不敢治,家里那些亲戚还劝我们放弃。一群混蛋,这不是,刚一到这儿,医生就给想了办法。”
“虽说手术危险性很高,但是我琢磨着....”叶信偷偷瞧了一眼长生,“我们家的运气肯定是顶顶好的。”
说完,他又是傻笑了一阵。
罢了,他收拾的手停下了,垂着头闷声闷气道:“哥,你那些钱,我会还给你的。”
长生看他一眼道:“我不缺钱。”虽然现在似乎是缺,但是以后绝不会缺。
叶信扭了扭,直嘟哝:“那...不缺....我也得还。”
“我等小阮的手术方案确定下来,就去打工。”叶信摸摸自己的脑袋,“家里大人都说这里好打工,好赚钱。”
长生看着叶信,一如既往地死脑筋。
“嗯..咳....”床上趴着的人哼了一声。
叶信连忙冲过去:“小阮,疼啦?”
一直趴着的人才算抬了头,长生挑挑眉。
叶阮和叶信真不像亲生的。
看着凑到一起的黑红糙汉子叶信和白嫩嫩的病弱文人一样的叶阮,长生暗自咂巴嘴。
‘不是亲生的。’系统陡然来了一句。
长生想勾起的嘴角一僵。
‘叶阮和叶家没有血缘关系。’系统瞅了眼刚刚自己多事想去确定叶阮手术方案是不是合格时翻到的叶阮的医疗记录,斩钉截铁。
长生皱起眉毛,看着给叶阮嘘寒问暖的叶信。
‘怎么回事?’
‘我正在查。’系统巴拉数据,‘郎村信息化很差。我需要时间。’
‘查清楚点儿。’
‘是。’
长生扫了一眼因为疼痛一直紧闭着眼哼哼的叶阮,转身:“我走了。”
叶信回头看了一眼长生,又看看叶阮,左右为难。
“你不用管我。”长生挥挥手,“管好你的....弟弟,就好了。”
说完,他拎着大红塑料袋就走了。
痛的直哼哼的叶阮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没人的门口,攥紧了叶信粗糙的大手。
叶信顿时心疼了:“小阮,你怎么样?”
叶阮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松开自己的手:“哥,我没事。”
从医院出来后,天已经黑了,是很方便长生行动了。
没用多久,长生就回到了他的宿舍楼下。
在门口来回晃悠的保安友好的冲长生打了个招呼,目送人上了楼梯后就继续盯着门口。这一栋楼住的都是艺人,而楼前从今天下午就停了一辆不打眼的小汽车,保安私心觉得这肯定不对劲儿,说不定是狗仔。
“狗仔”崔郁透过窗子看着长生拎着个红红的,上面还有某某水果超市的塑料袋跟乡下人刚进城似的进了楼,手扶在门把手上不知道是刚关上,还是打算打开车门。
直到长生的背影完全消失,他都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看了眼一直冲自己这儿探头探脑的保安,脸渐渐黑成墨色。随后恶狠狠地踩下油门,不知道是在和谁发火。
一路飙车到市郊一片别墅群,崔郁的速度才慢了下来。把车停进车库,他扶着方向盘坐在驾驶座上。
拿过自己的手机,他看了一会儿,随后拨通。
“崔郁,你这今儿找我找的有点儿勤快啊?”金小钱调笑的声音传过来。
“金小钱,你别把他当事儿捧。”崔郁往后一仰倒在座椅上。
“...B级合同都是你让安排的,我都只是琢磨着先拿个C级的,你这会儿是不是马后炮太严重了?”
“合同另说,他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太冒尖儿。”崔郁抠着方向盘,皱眉。
“你改行当经纪人了?怎么看出他不合适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崔郁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
金小钱听他语气,蓦地笑了一声:“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还是你担心他出事?”
崔郁陷入沉默。
“崔郁,叶长生已经是我的艺人了,捧不捧他,我说了算。以及我也劝你,不要过度挥霍你的保护欲,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先改改你这臭脾气。”
“省的把人越推越远。”
崔郁被堵的不知道说什么反驳,直起腰,哼了一声:“爱听不听,赔钱了,就炒了你!”
“哟哟哟,大股东,厉害了呀现在?啊?还要炒我,李默同意了吗?我同意了吗?李默他舅同意了吗?你爸妈同意了吗?什么玩意儿。”金小钱跨擦挂了电话,理都不理他的威胁。
崔郁抽抽嘴角,扔下手机。
下车,进门。扔下钥匙,他在玄关脱鞋,闻着饭香,冲屋里头喊了一句:“李妈,我有点儿事。饭做好了,搁着吧。我待会儿自己温。”
被叫做李妈的人从厨房里出来,搓搓手,答应了一声,末了还是带上了一句:“小郁啊,你一定记得吃饭啊。别又忘了!”
崔郁推推她的肩膀:“行了。我不会忘的。知道回家该怎么和我妈说嘛?”
“你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李妈被这张脸一撒娇,就无奈了,背书一样背了一句。
“李妈最疼我,去吧去吧....别让我爸妈饿死!”他推着李妈出门,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人送了出去。
关上门,他松了口气。
接着就往楼上走,钻进书房。
他的书房就真的是书房,全部都是书。没有一本时尚杂志的痕迹,反而尽是些古书,史书,一眼看过去,竟然是正史野史全全的摆在那儿。
和崔郁本人的气氛相差甚远,几个知情的人看到他书房的时候都傻眼儿了。真的,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哪个史学家的屋子呢。
他带上桌上的眼镜儿,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书,盘腿坐在地上东翻翻西翻翻。没一会儿,整洁的书房就被他搞得乱七八糟。
“在哪儿来着。”他挠挠自己的头,这会儿是模特形象全无,反而像是什么搞学术不拘一格的老学究。
“啊,这儿。”
他抽出一本薄薄的《文士札记》,翻开,看着里面的文字。
【....吾祖常侍先圣寝,念初时,每夜深,辗转而呼某名。遂惊醒,终夜不眠。三日即换寝士...】
指头戳了几下那几行字,他摊开搁在一边儿,又爬过去翻《赵氏逸闻》。
【....德化元年,圣怒而镇军,人心惶惶。某名不再言,不再书。曰天谴其名,撞煞,故此不言。.......】
仔细看了看那只言片语,他又跑到书架前东翻西找。
《论宸》
【.....宸为圣,然心邪。不尊人伦,不尊法度,逆天而为,痴求长生。终致夫指,强责他人,然不悔。心且邪,情且深,不智。.......】
《忆宸帝文》
【....宸继圣,气邪,然有天能。且功且过,论处无方。时人多鞭弊,然享其惠泽,终不言。.....终其生,遍求长而生,不得。焦思摧缠,终病笃,亡。却有近士涕泗,私言宸圣终得解。......】
他在书房来回蹿,一连翻了几个书架,翻到合适的以后就妥善地摞到一边儿。过去了许久,他取下眼镜儿,揉了揉自己晴明穴。看着旁边摞起来的书,深呼吸。
《狼祸》的剧本是他写的,最初为什么想写宸帝他想不起来了。可能是他痴迷赵氏王朝历史的爹对他的影响,想他爹可是花了一辈子研究那段历史。
也有可能是演过很多赵晁历史剧的妈抱怨剧逻辑不对的结果。
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动笔了。
长生这个角色一开始是他信笔而致。这么看来,自己也不是完全因为想象而拟出这个人物,自己翻阅资料时应该就已经潜意识觉得哪里不对了。
他坐直身体,心里觉得巧的离奇,这世上还真有这么离奇的缘分吗?
德化是宸帝,也就是赵晁继位后的年号。德化年间仅存的文字,无论哪篇,总会有意无意地写到两个字,某名。
当初这个某名难为的他爹头发一大把一大把的掉。不知道这仅仅是上位者忌讳东西的一个简单代称,还是别有渊源。
翻遍了正史,没找到缘由。痛恨野史的崔大牛忍痛从野史中估摸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是自己都不愿相信。
某名就是长生。
后世的记载里,都写宸帝痴痴追寻长生的法子,但是不论怎么写,长生二字代表的东西都像哪里意味不对。
崔郁抽抽嘴角,当然不对。此长生可不是彼长生。崔郁有些想看他爸被自己得出的结论吓得目瞪口呆的样子。
其实历史很简单,把长生两字当做一个人去理解的话,那些史料就能完全对上。对,瘠薄的史料记载的宸帝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不是长生,而是一个人。
而他所有的触动和恍悟都是在看到李默给他发的片段后产生的。当时他脑子都懵了,满心都是震惊。居然还真被李默找到了合适的演员!
这不是在逗他吗?
没有来的及深思,回忆起自己带了些暗示的恶趣味剧本,他立马飞奔到现场,试图阻止李默。
他了解李默,别人可能不理解他的恶趣味。但是李默那个心思特别敏感的,遇上长生这个极贴合剧本的人物,肯定分分钟就能体会到他的暗示。以他的性格,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拍出来!
至于他的暗示.....
崔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哭笑不得。他自己本身是个同,他妈又总是饰演宸帝的白月华,心头血,朱砂痣。所以他就小小地在剧本里暗示了宸帝也不直....但这真的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啊!
谁知道会出现叶长生这么一号人物!谁知道宸帝居然真的有个念了一辈子的心上人!!
这世上哪有事情这么巧合?!
但他赶到剧组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李默了,就主动找上了叶长生。
叶长生......
想起这个人,他条件反射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嘴巴。这个人也不直,还弯的挺坦荡!还是个惯会招惹人的!
自己那么说都没能让他知难而退,真不知道是脸皮厚还是心理素质好。
崔郁咬牙切齿,脸皮红红白白,最后定格在无奈上。叶长生不退出,这个剧本迟早得毁在他的玩笑上。特别是他爸.....自己善写历史剧本,他爸个历史大牛就跟个考察员似的,见不得他犯一点儿错。到时候一定是拿显微镜看自己出错没有,这要是被他老人家看出来。
再结合这些真真假假的史料,他阆苑这个名字怕是真的要名留青史了。
剧本的问题先不提,天星在这部电影上投资这么多。上映后,是被群起而攻之还是被捧上神坛,崔郁真的无法推测。
想到叶长生那个傻不拉几土包子的样子,想到以后他可能会因为自己站在风尖浪口,或许会面对复杂的诘责和舆论。崔郁就深感头疼,但是....李默,金小钱还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往叶长生那儿凑,自己拦都拦不住。
焦躁地在原地扑腾了一下,崔郁大为光火。真是....
叶长生....
唉。
崔郁坐在原地,目光渐深。他本来是打定主意,要搅黄叶长生出演这部电影的事的。他打从心眼里抗拒这疑似历史事实的真相暴露在众人面前,就像会发生什么很不好的事一样,这种情绪让他一直又暴躁又急切,状态非常不对。
一直剥削他的经纪人都难得这两天纵着他好好休息,生怕自己是压力太大引起了躁郁症之类的病。
但是....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往后倒在地毯上,回忆起在镜头里看到的那双眼睛。
叶长生——
李默是对的,叶长生就活像是自己剧本里那个人走了出来。这让他根本就狠不下心。
话说的那样,结果只因为一幕戏就妥协的崔郁觉得自己可能和李默似的,有病。
放弃自己一开始的打算是一方面,但是另一方面他总觉得这人要真的在自己眼皮下出事,大事或者小事,受一点儿罪,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放不过自己去。
这种情绪让他控制不住自己一再地暗地里照顾叶长生,但是其中到底几分是愧疚,几分是……心动,他自己也不清楚。
早就公布了性向,但是一直清心寡欲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生这个角色是自己创造的,还是叶长生这个人就合了自己的眼。
现在就像是老房子着火,愈演愈烈了。
烈到自己都觉得害怕了。
捂住眼睛,脑子里怎么都挥不去镜头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里面的不解和懵懂直扯得他心脏又痒又疼又麻。
缓了许久,他重新坐起身。搓了搓自己脸,打起精神。抱起旁边的书,坐到书桌前就开始整理资料。不管上映后会有什么反响,自己一定要把正面的舆论提高到最高。
而这次借助他爹的手,显然更方便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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