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正是鱼肥的时候，他们吃的又是刚刚捕捞上来的鲜鱼，经过有经验的老厨子一烹饪，能鲜掉舌头。
两人一起将一整条大鱼吃得干干净净。
顾兴源不知道宁野接下来的计划，吃起来便有点慢，因为想珍惜和她相处的时光。但一条鱼再肥也就那么多，磨磨蹭蹭的，最后还是吃完了。
他心里叹口气，以为宁野要再次召唤来红谷鹰准备回去了，却不想宁野又起了一个主意：
“我刚注意到今天晚上这里有水神祭，你想看看吗？”
顾星源听说过江州有这么一个传统，但他生长在黎洲，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当然也就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风俗。
当然，宁野邀请他做什么其实都无所谓。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两人就又牵着手一起走回到客栈中。
顾星源既然已经猜出了她是客栈的老板，宁野也就不瞒着他了。
她带着他先将整个客栈转了一遍，以一种介绍自己孩子的口气向他介绍了整所屋舍。
这客栈是她的得意之作，每一砖每一瓦都是她在系统中的客栈设计页面亲手搭建出来的。
只是以前苦于要隐瞒身份，不能明目张胆地对任何人炫耀自己的宝贝，现在既然有了机会，她就抓着顾星源这唯一一个知情者不肯放手了。
“你看这个窗户的大小，是我废掉了十几个方案，收集了这里十年的光线照射数据，才敲定的最合适的。”
“你看这个地毯……”
顾星源很配合她。即使知道了她是客栈的老板，现在还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仍旧能淡定自若地继续说出一连串的彩虹屁，仿佛是在和宁野比谁的脸皮更厚。
连宁野这么自信的人都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起来。
在注意到顾星源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之后，她终于得以结束这种糖衣炮弹的折磨，将他赶回房间去休息。
两人约定好晚间再一起吃晚饭，然后去逛水神祭。
宁野下午的时候已经打听好了这附近水神祭的地点。这里比较偏僻，住户不多，但大家或许是出于对神灵的畏惧，热情并不见小。
当宁野带着他顾星源来到举办水神祭的地方时，这里人山人海，叫她几乎怀疑是附近居民倾巢出动。
和每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一样，这里一条街道上也到处都是卖小吃的摊贩，小吃大多也都是江州特色美食。
宁野摸了摸已经吃的滚圆的肚皮，还是禁不住香气的诱惑，和顾星源商量：“来都来了，买点吃的呗？”
她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培养出的这种把顾星源当作大家长的习惯，做对身体不好的事之前还要先问问他。
顾星源却表现得非常淡定，宛若一个真正的老父亲一样慈祥又严厉：“不行，刚吃饱的话，吃这些会撑的。”
宁野跟他讨价还价：“走了这么远的路，已经消化完了呀。”
顾星源仿佛在做什么重大决策：“那你可以尝一口。”
“只尝一口的话，剩下的好吃的，难道都要浪费掉吗？”宁野逗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想好了顾星源会回复她的话——撩妹的经典套路：剩下的给我吃。
一对青年男女一起分享路边的小吃这种事，无疑是增进感情的利器。
但顾星源没有。
他疑惑地问：“你平时浪费掉的食物还少吗？”
宁野：……。
她也不指望能够被他撩了。这位直男的情话，总是只会在女孩子无法预计的角度和时间点出现。
她兴冲冲地先买了一串鱼丸。这是鱼肉打成泥做成的球状零食，上面淋着甜辣酱，看起来就非常吸引人。
她吃完一颗偷偷去看顾星愿，发现顾星源并没有什么表示，就开开心心地想去咬第二颗。
嘴唇刚碰到第二颗外面的酥皮，顾星源就仿佛开了天眼一样适时开口：“不行，你已经吃了一颗了，不能再吃了。”
宁野仗着他看不见，试图狡辩：“我没有，我就是在吃第一颗。”
顾星源直接伸过手来。
他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虚无的眼睛看着宁野。宁野明明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却仍旧会生出一种什么都被他看透了的感觉。
……真是薛定谔的目盲。
宁野僵持了几秒钟，还是乖乖地将那串鱼丸放到了他的手里。
顾星源这才笑了，笑容像是对她的一种奖励，就差说一句，乖。
但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动作却非常自然地将拿过来的鱼丸放到了自己唇边，把第二颗鱼丸吃掉了。
那是宁野碰到过的。
宁野猜测顾星源不知道这件事，有点纠结地想要跟他说明，但看着他已经吃了，又觉得不说出来，也许才是对他最友好的。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下一个摊贩摊子上的香气吸引，于是将鱼丸的事忘在脑后。
顾星源听着她滔滔不绝地向自己描述这水神祭上的各种事物，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的嘴巴里，那颗鱼丸特别甜。
宁野心里是很想从头吃到尾，但她知道顾星源不会同意的，因此睁大了眼睛，挑选了最热闹的几个小摊，尝了尝这些摊子上的美食。
是真的好吃，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每一个她尝过一口的食物最后还是都被顾星源接过去了，但是他也并没有将剩下的吃完。
仿佛只是要将宁野吃过的东西都也吃过一遍一样，他全部都只是略微尝了一口，剩下的只是拿在手上罢了。
走到一条街尽头的时候，宁野看到那里围了许多人，她踮脚看了几眼，很快就搞清楚了规则。
那是一个猜谜的小摊，每人交纳十文就可以进行猜谜。
摊主的摊子前面放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是许多布条，每一个布条上都写着一个谜语，答对一定数目的谜语，便可以拿到相应的奖品。
摊主其实属于空手套白狼，他的所有奖品都是自己在海边捡的贝壳之类的东西做的首饰。
但谁叫他手巧呢？女孩子看见那些精巧的首饰基本就走不动道儿了。
但他出的谜语又难，好多人拿着布条愁眉苦脸，根本答不出来。有人和他商量能否直接购买首饰，被摊主坚决拒绝了。
这个摊主显然非常有商业眼光，整条街走下来，宁野所看到的，他这里聚集的人是最多的。
他也非常得意，看见宁野的时候还特意大声招呼她：“嗨，这个漂亮的姑娘，要来试试吗？”
宁野向他笑了笑。
顾星源也听到了这样的话，侧头问：“这话是跟你说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便牵着宁野的手走上前去：“那我试试吧。”
他们完全没有商量过，但就是非常自然而又默契的，宁野从箱子中摸出布条，一字一句地将谜语念出来，顾星源几乎都不需要进行思考，就将那些为难了一大批人的谜语解答出来。
两人一个念一个答，配合的亲密无间。
摊主翻了船，脸色显而易见地不好看起来。他不太好意思向宁野生气，就冲着顾星源说：
“不可以作弊啊！谜语只能一个人答的！”
顾星源再一次说出一个谜底，然后淡定地望着他：“我们确实是在一个人答题，不是吗？”
他表现的太正常了，摊主完全没有看出来他的眼睛不好，只以为他和宁野的配合是在故意打他脸，表情便阴沉下去。
但他们确实没有违反规则，摊主再不高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他们计数。
旁边一大批被为难到的顾客，自己也不答题了，就凑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答。
宁野在念谜语的间隙就听见有好多人小声说：“他们好般配啊。”
她笑了笑，假装没有听见这样的话。
他们答对的题目越来越多，每一个被顾星源答出谜底的布条都被堆放在一边，已经几乎要落成了一座小山。
他就像那种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智将，又像是攻城掠地的将军。他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念出每一个题目的谜底，但他的这种闲庭信步般的回答速度，本来就足够制造出一种反差式的骄傲感。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谦逊温和，而心怀傲骨。
答对的题目越来越多，摊主的脸上已经有了冷汗。一直云淡风轻的顾星源，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之前听了规则，知道他们已经距离拿到最精美的奖品不远了。
但就是这个时候。
宁野忽然停下了从箱子里掏出布条的动作。她皱起眉头，踮起脚尖，凑近顾星源的耳边，声音里有隐隐约约的不适。
“我好像肚子不舒服，我先去更衣，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她似乎是真的不舒服，顾星源刚点了个头，她就游鱼一样隐没在了人群中。
随着宁野的离开，她念题的声音也消失了，周围所有的喧闹声再次涌入顾星源的脑海中。
顾星源忽然意识到，他现在是自己一个人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明明自己从来都可以独自一人，为什么这一次，忽然就觉得有些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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