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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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新雨后,几只麻雀站在院中的玉兰花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很快的,又有另一个洋洋盈耳的男声响起。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
“为世忧乐者,君子之志也;不为世忧乐者,小人之志也。”
……
有道是“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傅长言却觉得要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听宋钰念古文,那实在是太可怕了,就算正邪两道都夸他声音温醇如美酒一般,他也听不下去。
宋钰这个人,吃饱了撑的吗,没事在他床前念什么宋家家训啊!
傅长言曾有幸一窥缥缈山千环道上雕刻的家规家训,大概的内容就是要宋家后人都大爱无疆死而后已,为国为民为天下苍生,绝不自私自利自负自傲,做任何有损旁人之事。
啧啧啧,宋家修的这不是仙,是神吧?
落魂锁一事已尘埃落定半月有余,不知是不是宋钰当日搞得古怪花样,导致傅长言醒过来后身体极为疲倦,随便动一动都要费好大的精神力气,令他在恢复正常之前只能躺在床上不乱动。
“宋钰你能别念了吗?”
身体动不了,就只能动嘴皮子了,除了宋家家训,宋钰还念《清心经》《道德经》《金刚经》……就差把佛经搬来全给他念一遍了。
他这是要他出家去当和尚?
“我错了,我真错了,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得罪您老的事情,求求您,别念了成不成?”
傅长言带着几分哀求开口,眉头可怜巴巴地皱着,希望他能闭嘴别再念了,刚开始的那几日听着他念经还能睡着,这几日已经睡不着了,只能硬着头皮听他念。
“静心。”
宋钰大发慈悲地从经书里抬头看他一眼。
傅长言便道:“你在我身边,我永远静不了心,你要是离我远一点,我说不定还能静静心。”
宋钰不明就已,歪头问:“为何?”
傅长言咧嘴:“你知道我这个人吧,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什么柳下惠,你这么好看的一个天仙坐在我面前,我看着心痒难耐,哪有心思听你念什么,心就更不可能静下来了。”
“……”
宋钰不打算理他了,将目光收回,薄唇抿了抿,面无表情的继续念。
“你害羞了啊?”傅长言眉头一挑,说完感觉到他不但害羞还紧张起来,觉得甚是有趣。
宋钰确实紧张,紧张到念错了一句古文。
傅长言暗想宋钰怕是还不知道他能感觉到他的心理变化,便想多说几句,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宋钰,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多年前我们初遇时,我都打算走人了,结果看到你站在人群里,明明穿着一样的弟子服,我却偏偏觉得你最出挑好看。尤其是你的眼睛,比夜明珠要亮,比黑曜石要黑,比天上的星星更光彩夺目!”
此话说的虽夸张了一些,但他是真觉得宋钰眼睛清亮温润,专注的盯着什么时,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不自觉就勾人心魂了。
“当时我就想了,这么好看的天仙,不抱一抱近距离欣赏你的美怎么行,所以我就留下来,飞过去抱你了。”
哟!这一番话下来,他连心跳都不正常了?
傅长言双眼一亮,目不转睛的盯着宋钰,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嘴上再接再厉,刻意放缓语调,说道:“哎,我是真觉得你好看,全天下俊男美女那么多,除了翩然入我眼之外,就属你最得我心……嗯?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怎么突然不高兴了?难不成不喜欢他拿他和翩然这个女子对比?
倒也是,宋钰正儿八经的大男人,他老是拿他和女子做对比,确实有点伤男人的自尊心。
便改口道:“翩然是女子里我中意的一个,你是男子里我最中意的一个,这样说,你总该高兴了吧?”
宋钰静静坐在那,姿势没有动过,但捏着竹简的手,指关节有点泛白。他眼眸低垂的坐了片刻,沉声道:“你很喜欢她。”
傅长言慢腾腾翻了个身,胳膊枕在脑袋下,“谁,翩然?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喜欢翩然多正常!我相信这世上除了你绝情公子外就没人不喜欢翩然。翩然相貌好心肠好,又软又乖,娶了做媳妇一定特别好!”
指尖捏着得竹简裂了一条缝隙,宋钰放下它,手指蜷缩了一下,“傅长言,你从来都是以貌取人的吗?”
“倒也不是,否则我最爱去的地方不该是夜澜,而是玉淮才对。”
玉淮江氏门中个个都是谪仙般的人物,衣袂翩翩仙气环身,真真正正的不食人间烟火。玉淮门内的弟子非乱不出,鲜少与外人打交道,是仙门百家中最低调又实力不容小觑的一门。
傅长言对玉淮江氏所知不多,只晓得他们擅用梧桐琴,轻易不出手,出手必不留任何余地。他曾招惹过几次,对方规规矩矩的应付,该打就打,打不赢就喊人帮忙,问题是不管怎么打,全部人都当他不存在一般,无论他怎么嚣张跋扈出言挑衅都不理会。
打个架全程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那多无趣,后来便不怎么去艾曲的玉淮江氏了。
“花月榜排第二的江思烟就在玉淮,旁人都道她比翩然要好看一些,可我还是喜欢翩然,活泼可爱乖巧温顺,像小兔子……”
“你可知她身上有多少条人命。”
宋钰很少打断别人说话,但他实在不想再听傅长言说下去。
其实傅长言正想顺着翩然的话题询问霓氏老尼姑炼魂之事,见宋钰主动开口,便立刻接过话:“当日你我在扶摇阁内外看到不少地阴,身上皆有法术束缚,可是霓氏老尼姑用来炼魂的?翩然到底出了何事,为何会死,与仙门群攻招摇山有没有关系?”
“你是怕魔宗害了她吧。”叩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宋钰冷着脸,喉间上下滑动了一下,低垂的眼眸中渐渐有愠怒浮现。
傅长言皱了皱眉,不解他为何更生气了,但话还是要说下去的,“你这样说,那翩然就不是魔宗害死的。”说罢,在脑中回忆了一下,道:“若我没记错,与你相识那年,翩然曾生过一场重病,数月未出房门,只是那时我光顾着来找你,没仔细留意她到底生了什么病,又是何时好的。隐约记得她终于出现在人前时双目无神行动缓慢,如今想来,失魂落魄的样子着实有些奇怪。”
一番话说罢,他忽然感觉到宋钰沉闷的心情缓和了一些,真是莫名其妙,从前怎么没觉得他性子如此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犹自困惑着,宋钰冷不防丢出一句差点把傅长言吓死的话。
“霓翩然,是霓掌门的亲生女儿,你还未出世,她便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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