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声抱着梁让给他拿的保温杯和一个小盒子回到了A组片场。
夏晴晴笑嘻嘻地说道:“声声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自从你走了,言哥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门口。”
祁之言欲盖弥彰地提高音量说道:“谁、谁看着门口了!我是怕他消极怠工, 耽误剧组进度好不好。”
顾以声耸耸肩, 把保温杯放在桌子上:“行吧。”
祁之言看了眼保温杯, 貌似不经意地问道:“谁给你的?你刚才出去就是为了拿它吗?”
顾以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杯子晃了晃:“问这么多干嘛,你想喝?”
祁之言嗤之以鼻:“中年人才用保温杯喝水。”
顾以声:“……”
……
漫漫这部剧,主要是围绕着易家三兄妹的成长展开, 其中易好的前半生,既要努力读书为自己寻找出路,又要勤工俭学赚钱供弟妹读书生活,如果弟妹听话懂事还好, 这兄妹俩, 一个天天逃学当小混混对别人进行校园暴力, 一个因为被校园暴力而厌学早恋离家出走。
总之, 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所以易好的人生,顾以声的理解是,主要演出一个“惨”和一个“苦”字就可以了。
这种小白菜地里黄的角色, 顾以声还是第一次尝试。
下午第一场戏,拍的是刚高考完的易好, 被弟妹的老师叫去学校谈话完, 回到家里教育弟妹的场景。
顾以声坐在沙发上, 夏晴晴低着头站在他面前, 而祁之言则吊儿郎当地坐在顾以声对面。
顾以声缓缓开口:“今天老师把我叫去学校了,说你们俩几乎天天逃学,成绩也差,照这样下去也不用想着考高中了,趁早回家找点活儿干得了。”
夏晴晴不开口,祁之言哼了一声。
顾以声压抑着怒气说:“说话啊,你们都怎么想的?不想上学了?都想出去打工?”
祁之言说:“我无所谓,打工就打工呗,上学也没意思。”
顾以声看向夏晴晴:“你也是这么想的?”
夏晴晴嗫嚅着说:“我……”
顾以声疲惫地按着额头:“你们……”
“卡。”王导皱着眉头说:“顾以声,你这个情绪不太对。”
王导把顾以声单独叫过去,指着剧本为他讲戏:“你的情绪太平了,易好这个角色虽然有隐忍的性在,在面对弟弟妹妹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这么冷淡。”
顾以声看着剧本,剧本上其实只有一句话——易好与弟妹在客厅争吵,次日,弟妹道歉。
顾以声有点不懂:“我的情绪很平吗?”
王导说道:“你要想,你和弟妹在客厅吵什么了,发生什么了,才会让易温和易暖觉得他们做的事不对,错了,主动向哥哥认错。”
“我刚刚是想演出易好很累的感觉……”说完这句话,顾以声也迷惑了,他演出很累的感觉,然后呢?易暖还好说,以易温的性,会因为这样就简单地向易好道歉吗?
“之前老赵推荐你来演戏的时候,我看过你的剧,试戏的时候我也发现了,你很会演那种不外露的情绪,但是你的爆发戏,不行。”王导直白地说:“我看不到你的情绪,你演出来的感觉就是——我虽然在乎,但是没有放在心上,我可能会生气,但是绝对不会超过一天。”
顾以声咬着嘴唇,静静地听着王导的话。
“你演的是十七八岁,不是二十七八岁,你十七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王导问道:“或者再往前推一点,十五六岁,有没有什么特别让你生气或者伤心的事?我不相信你一直都是这种无所谓的性。”
十五六岁……
顾以声的思绪渐渐飘远了,他想到那个飘满了花香的院子,想到了爬满了藤蔓的秋千,想到了闹哄哄的教室,和披在他身上的校服外套。
“给你放天假,明天再来拍。”王导没有看他,低着头翻着剧本说道。
顾以声迟疑道:“王导,不然我们再拍一次……”
“不差这几天,先拍别人的也一样。”王导不耐烦道:“明天来要还是这个状态,我可要考虑换人了。”
顾以声知道王导一贯是刀子嘴豆腐心,听王导这么说,顾以声不再推辞,郑重地谢过王导,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梁让交给他的小盒子拿出来,递给王导:“上次萱萱给我的糖……很好吃,谢谢您,听说您有鼻炎,宾馆的环境比不上家里,这是我朋友送我的空气净化器,您不嫌弃,我就借花献佛了。”
王导也不推辞,接过来说道:“挺好,省的我这两天老打喷嚏。”
……
顾以声没敢出影视基地,这次进组的消息工作室早早地就在微博发了行程,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出去肯定有一群粉丝围堵。
进组第一天就被要求停拍找状态,这还是顾以声的演艺生涯中经历的头一遭。
想来想去,顾以声还是悄悄去了B组,好在B组都在好好拍戏,除了陈齐和梁让,没人注意到他这个“闲散人员”。
陈齐跑过去,梁让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陈齐把顾以声拉到一边,问道:“你咋来了?你那边出啥事了?”
顾以声不好意思和陈齐说王导觉得他演不好所以才给他放假,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怎么啊……对了,那个小女孩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
一提到小女孩,陈齐果然被轻易地转移开注意力:“我只能用一句话总结——不像亲妈。”
顾以声惊疑地看向他:“你确定吗?虽然我也觉得那个女人奇奇怪怪的……但是进组拍戏都要签约的吧,签约的时候王导会没有看证件这种吗?”
“你别听他胡咧咧。”梁让把陈齐扒拉到一边:“那个女孩还是很依赖那个女的,不过,虽然依赖她,但是也很怕她。”
这也不能体现出什么来,如果父母经常责骂小孩,那小孩对父母又怕又依赖,也是正常的事。
顾以声想了想,问道:“有问过赵导吗?赵导说过什么没有?”
“问了啊!”陈齐想挤走梁让,奈何梁让人高马大,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陈齐只能勉为其难地站到一边,说道:“赵导说,原来定好的演员不是这女孩,是另外一个挺出名的童星,但是吧,临签约的时候有人跟王导求情,说这小女孩家里特别困难,能不能先考虑下这个小女孩。”
顾以声想,按照王导的性,也难怪最后会同意让这个女孩来演幼年易暖。
想到王导,就又想起王导刚才说的话,顾以声有些低落,强打精神说:“反正那个窃听器已经给王导了,这边陈齐你继续盯着吧。”
陈齐点点头,顾以声又戳了戳梁让,警告道:“你平时可不许窃听王导**啊,这种事情本来就违法犯忌了,你要是拿它干什么奇怪的事,我就……”
梁让抓住顾以声的手指,忍不住笑道:“你就干嘛?报警抓我?你也不想想,我没事听一个老头子的**干嘛?你当他是你呢。”
顾以声把手指抽回来,翻了个白眼:“我你就更别想了,我连让你窃听我的机会都不会给。”
看见顾以声这幅稍微有点活力的样子,梁让心里痒痒的,他凑到顾以声耳边,小声说道:“我带你出去逛逛,怎么样?我的车就停在里面,走后门出去,也不怕被你粉丝看见,要不然你再晃悠几圈,整个基地的人都要知道你被导演骂了,自己伤心呢。”
顾以声瞪他一眼:“你才被导演骂了。”
梁让:“去不去吧。”
顾以声犹豫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陈齐警惕地说:“去哪?我也去,带我一个。”
“你老老实实在这里盯梢吧。”梁让看向顾以声:“咱们都走了,这就没人看着了。”
梁让说的确实不是没有道理,顾以声只能不好意思地说:“你还是在这里看着吧,万一有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
陈齐:“……”
陈齐悻悻道:“行吧。”
……
梁让吩咐助理和陈齐一起盯着B组,自己开车载着顾以声,向郊外驶去。
梁让开了快一个小时,顾以声在车上都小睡了一觉,这才到了地方。
“声声。”梁让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轻轻地摸了摸顾以声头发:“我们到了。”
顾以声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被梁让拉着下了车,几乎是在看到眼前的建筑物的一瞬间,顾以声便清醒了。
——面前的这栋房子,几乎和Z城那座充满了回忆与灰尘的梁让的家,一模一样。
梁让把门锁打开,带顾以声进了院子,顾以声恍若隔世地四处看着,在看到院子里那座熟悉的秋千时,顾以声走过去,怀念地摸了下绳子,坐下了下来。
梁让站在顾以声身后,轻轻地推着秋千。
“喜欢吗?”梁让问道。
顾以声淡淡地回答:“谈不上。”
梁让不说话了,静静地让秋千随着微风摆动。
“今天王导确实说我了。”顾以声忽然开口:“我以前演戏,一直是被人夸着、捧着,搞的我自己也觉得我演的不错,可是今天被王导一说,我竟然反驳不了,因为他说的很对,我确实没有演好。”
“每个演员都有瓶颈期。”梁让安慰道:“你比其他人还好一点,你发现问题了,我们想办法去克服它就好了。”
顾以声低落地说:“我不知道怎么样去克服,我想不到怎么演那种情绪……梁让,你说……”
梁让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与他对视:“怎么了?”
顾以声用那种,天真又懵懂的眼神看着他,问道:“梁让,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在那一瞬间,梁让好像恍惚间回到了好多年前,也许是上辈子,也许是这辈子,小小的顾以声也是这样忧愁地坐在秋千上,问他——
“纪椋,我是不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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