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咕噜噜滚出去的鲛珠, 并没有因为众人的挽留而有丝毫停留。
高空的星盗战舰艰难地调转方向,点点腾挪着追随鲛珠的所在。
“老、老老老大”这支星盗小队的一人, 忽然哆哆嗦嗦地看向了他们的队长。
“啊干嘛”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
小弟抬手指了指窗外, 整个人几乎瘫在了墙壁上“地表火山、火山喷发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么快难道说这颗鲛珠, 竟真的有这么重要的作用、有如斯强大的恐
怖力量
荒谬又不真实的触动,携着令人惊惧的阴翳, 缓缓笼罩上所有人的心头。
地面上,两道人影依旧在激战。
雷托的指尖刚要碰上鲛珠, 就被后方赶来的多琉一脚踹开。而当多琉想要捡起鲛珠时,飞速爬起来的雷
托立即挥手电麻了他的臂膀。
鲛珠就这样在两个人的手中不断切换着方位,但凡有一个人占到一点便宜, 必定被另一个立刻拖下水。
他们互相僵持了好一会儿, 鲛珠已经滚得更远了。
直到下一个瞬间, 多琉又一次要取得鲛珠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他半路收手,转而猛地翻身滚到
了另一边。而他刚刚所在的地方, 岩石骤然崩开, 在腾飞的碎屑中, 一束炽热滚烫的熔浆迸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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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琉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 那束明黄的熔浆照亮了他的眼眸,也将所有海妖族存于久远过去的恐怖记
忆,全数唤醒。
而这只是个开始。
越来越多的缝隙从大地开裂, 汨汨涌动的熔浆如同泣下的血泪。
回过神的时候,多琉和雷托几乎已经被熔浆包围。
它们像胶水一样缓缓流淌过地表, 从四面八方流出又汇聚,发出“嗞嗞”的烫烧声,升起的白雾在空气
中扭曲。
“喂,等一下”雷托的一声惊呼唤回了多琉的神智,他循声望去,竟是滚远的鲛珠跑到了滚烫的
熔浆里,甚至三分之一已经陷了进去
多琉根本没有思考,他的身体在第一时间自己行动起来。漆黑的山体几乎快被岩浆淹没,能够落脚的零星几处不亚于海中孤岛。
多琉借着最后的几块空地,几个起落跃到了鲛珠所在的地方。
可已经迟了。
在他阻止的前一秒,鲛珠的最后一丝光芒微微一闪,终于缓缓沉入了翻滚的熔浆中。
多琉见此低咒一声,随后竟毫不迟疑地,咬牙把手探了进去
“嗞”
疼,真的很疼
多琉发出了一声闷哼,他的额上立即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但即便这样,他还是在熔浆里翻搅摸索起来。
臂膀皮开肉绽,鲜红的血顺着流下,的疼痛几乎快要让人昏厥。
多琉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可他的手还在寻找,那几乎是一个机械式的动作,全凭他的一腔意志和执
念。
而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谁的一声叹息。
“你啊”那人轻声道,“性格倒是变了不少,骨子的倔强怎么就半点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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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人的、轻柔的,像一阵清风徐徐吹过的声音。
“”
真是奇怪啊,他的意识因剧痛而恍惚不清,只迷迷糊糊地想道,我怎么好像听见王的声音了
下一刻,有谁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略一使力,便把他带离了这里。他倒不是不想反抗,只不过光抵抗
手臂传来的痛觉就很吃力了。
多琉跌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虽然疼痛仍在,但意识清醒了一点。他屈起一条腿,受伤的右臂搭在上
面,在嘶声中抬起头,才看清站在面前的赫然是之前那个让他很在意的黑袍人。
而刚才作为他敌人的那个少年,迅速蹦跳着赶到对方身边。
雷托有些可惜地看了那洼熔浆一眼,摇了摇头,“任务物品没了呀。”这么说着,他又似乎并不太在
意,转头就看向了叶沧,脸上的欣喜直白得一目了然,“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太危险了,火山就快要爆发
了我带你一起离开吧。”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的敌人想要带着人逃跑,可多琉竟没有出声阻止。他只是神情复杂地看了叶沧
一眼,似乎想要探寻那副兜帽之后的真面目。 但紧接着,多琉便放弃了似的,转而望向了那洼淹没鲛珠的熔浆。
这一刻,铺天盖地的愧悔和自厌几乎要将他吞没,他纠结着虚无缥缈的错觉,却转手丢失了王最后的东
西。
就像千年前没能救回那个人一样,他又一次失去了重要之物,到头来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边雷托还想带着叶沧赶紧走,结果却发现叶沧注视着多琉一动也不动。
雷托先是皱了皱眉,随后,略带敌意地望向地上的银发男人,冷酷又敷衍地问了一句“喂,你不走
吗,继续待在这里可是会死的哟。”
“我不会走。”多琉的语气毫无波动,却叫人凭白听出一股死水般的茫然和绝望。
随后,他支棱着身体站起来,也不管还受伤的手,直接俯身又探向那洼熔浆,竟是想再来一次
这回连雷托都震惊了,少年露出无法理解的样子“他疯了吗”
可随即,更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雷托看见叶沧忽然抬起了手。
那白皙的五指从严实的宽大袖口露出,骨节分明,在漆黑衣袍的映衬下,如同初冬落下的第一捧
雪,美得像在发光。
雷托忽而望住不动了。
随后,少年清澈的双眼中,便倒映着那只手,瞧着它轻轻一勾。
“嗡”
仿佛听见了蝴蝶振翅的声音。
远处的熔浆里,陡然爆开无比明亮的白光,那白光瞬间穿透炽热滚烫的封锁。
下一秒,那枚众人遍寻不得的鲛珠,就这样破浆而出。
突然出现的鲛珠纤尘不染,在空中略一停顿后,便像归巢的乳鸟,直直飞入了叶沧摊开的掌心
“轰隆”
同一时刻,脚下猛地震荡起来,放眼望去,一束束巨大的火焰之柱从大地喷薄而起。
这一刻,这片火山群终于真正醒觉了开来。
喷出的浮石和炙热的火山灰从海底升起,浑浊的烟雾和水汽缓缓覆盖上空。周围的穹丘随着摇晃的震
动,不断塌陷,人们开始惊慌失措地惊叫呐喊。
但,身处最中央地带的三人却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了。
雷托脸上带着茫然和震惊,像第一次认识叶沧的表情。而多琉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笼于漆黑下的人,瞳
孔剧烈颤抖起来,几乎把眸光撞碎。
直到雷托的通讯器传来声音,打破了这份死寂“雷托,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赶紧取回鲛珠”
雷托“我”
他说不出话来。
“取回没有去,哪里来的回”那隐藏在兜帽之下,始终看不清真面目的人忽而轻笑一声,“明
目张胆地在正主面前宣示主权,谁给你的胆子嗯”
四周的风突然变了。
干燥得仿佛挤不出一点湿气的空气里,一下子腾起了无数巨型水柱。
这些水柱以叶沧为中心,犀利地射向高空巨大的星舰,并在所有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锁链似的绞住对
方,硬生生地将其拽了下来
巨大的坠落声夹杂着无数惊恐的尖叫,而做出这一切的人似乎全不在意,他抬起下颚,居高临下,此方
睥睨。
“记住了,只有我才叫物归原主,它是我的东西”
在鲛珠回应般骤然爆亮的光芒下,那人的兜帽顺势掀开,落下。
很美。
仿佛是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光,集神明得天独厚的宠爱、钟灵毓秀于一身。再多的词汇,在这份展露出
的容颜下,也变得无比苍白、贫瘠。
甚至已经超出了视觉冲击的范畴,化身为了一种纯粹的、不容置喙的法则和真理。
一个眼神便叫人心碎,连灵魂都轻易动摇。
远处从坠落的飞船中死里逃生的星盗们,嘴里发出嗬嗬的无意识呢喃,他们死死凝视着那道身影,开口
的声音无比嘶哑“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亚特兰蒂斯现在最高的战力,应该只是王卫队才对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计划里会半点没有
提到
叶沧轻笑一声,然笑意不及眼底“有趣。站在我的国土上,伤害我的子民,却还反过来问我是
谁”
环绕周身的水柱怒龙般咆哮起来。
他缓缓抬脚。
星盗们望着步步行来的人,不知为何,蓦地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刺激。那双幽蓝深邃的眼瞳,在他
们的脑海里无限放大,就像沉入了海的最深处,最瑰丽的神秘展现在他们面前。
但那神秘超乎了他们灵魂的重量,无法承受,只能叫人窒息。
这便是海妖之王,压倒性的精神力。
叶沧望着一个个因为呼吸困难而濒临昏厥的星盗,神色毫无变化,只是忽的,感到手腕一紧。
他回头,就看见多琉伸出未曾受伤的左臂,拉住了他的手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银色的长发逶迤一地,灰扑扑得失却了往昔的光泽。他没有力气战立,跪在地上,双眸因为过多的
失血而涣散。可他仍执着地抬着头,紧紧凝视着叶沧,语气微弱却坚定“不要走。”
叶沧神情一动,脚下的步子随之停下,他忽的叹了口气。
“我不走。”
就像在安抚一个孩子,或者说,此时此刻,这个流露出脆弱与茫然神情的人,在叶沧面前就是一个孩
子。
叶沧伸手覆在多琉鲜血淋漓的右臂上,多琉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不过下一刻,他绷紧了肌肉,倔强地不
愿躲开。
很快,有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从伤口传来,原本火辣辣的痛感蓦地消去了。
叶沧没有治愈的能力,但他可以通过精神力欺骗对方的感知,从而缓解疼痛。他一边收回手,一边垂眸
望着抿紧双唇、兀自忍耐的青年,有些无奈,有些释然。
果然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呢,虽不再清冷,风骨仍在。
“喂,虽然我不清楚你们现在是什么状况”旁边愣怔的雷托终于缓过神来,他吐出一口气,“可是
这一片已经快要被熔浆包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不”叶沧摇了摇头,从高高的山上下望,俯瞰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其中不乏有他无比
熟悉的脸庞。
他缓缓张开双臂,迎着荒野的狂风、嘶吼的熔炎,在辉煌灿烂的焰光下,微微一笑。
那狂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似要乘风而去。他的眼底蓦地腾起了一簇火炎,与所有的熔浆交相辉映,光芒万丈
他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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