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孤儿

    比利停在半空,用他超出常人的视力查看屋内的动静。

    艾米丽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椅子上,背着的手被绑了起来,嘴也被用毛巾堵上。

    屋子里,原先的办公桌被推到了靠墙壁的位置。

    埃斯特拿着一只塑料小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地板上,在她的正前方划出弧线。

    进入艾米丽鼻子里的是屋内弥漫的汽油味。

    轻微的抽泣声在她耳边响起,她转过头去,发现黑暗角落里哭泣的女孩。

    记忆回到没被打晕之前,她还记得埃斯特用手术刀压着那孩子的脖子。

    她回想着这女孩的名字。

    勉强对她撑起笑容。

    汽油泼在了她们身上,莉莉丝用双手挡住额头。

    埃斯特将剩下的小半桶汽油留在地板上。

    比利将屋内的情况告诉安夕,他们必须在埃斯特放火前救出她们。

    院长夫人的办公室结构很简单,透过感知,安夕清楚里面的布局。

    门处南,正对着窗子,房间东侧是安夕之前翻过的档案柜,办公桌原先在中轴线上,直冲大门,但此时已被埃斯特搬到墙边,留出空地,她正是在那里浇下汽油。

    “你能不能从窗子进去,同时救出她们两个?”

    比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救是可以,但她们身上被淋上了汽油,我进去的时候如果稍稍耽搁……”埃斯特就很有可能点火。

    他能够对火免疫,但里面的两人却不行。

    同时,他也不能发射闪电对付埃斯特,房间内都是汽油,一旦走火,整个房间都会燃烧起来。

    安夕皱了皱眉,她脑中飞快地进行演算,对各种可能救出两人的方法进行场景模拟。

    埃斯特布置好一切,之后拿起安夕的手机,对着艾米丽进行拍摄。

    艾米丽意识到她在做的事后,在椅子上挣扎扭动。

    “她很爱你,如果她知道你在这儿,她会不顾一切来找你,可惜的是,她不能立刻到这儿。”埃斯特残酷地说,她用安夕的邮箱给安夕自己发了一封邮件,等她登录邮箱时就会看到里面的照片。

    就在此时,门把突然动了动,上好的锁一瞬间落下。

    埃斯特在听到响动的一刹那就回到艾米丽身边,拿手术刀顶住她的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的方向。

    “我在这儿,埃斯特。”

    来人仍穿着病号服,头上因为背后的伤势冒着细密的汗,推门而入,在极为奇怪的气氛中出场,脸上却不带任何表情,好像是在剧场表演时后台等待的演员,单纯地因为埃斯特叫了她,所以才出现在此地。

    比先前,艾米丽的反应更加剧烈。

    埃斯特的瞳孔微微放大,话音落地,安夕就出现,让她产生一丝惊疑,不免要判断目前的状况。不过她很快通过逻辑作出自认为最合理的推测,认为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并且之所以于巧合中出现,不过是因为她昨晚就是在孤儿院过的夜。

    她如果早就在这里布下局,等着她犯罪带人来抓她,不会偏偏挑这个时候,在她打晕艾米丽之前,她就应该有所动作;若她有伙伴,也该共同行事,不该一个人于最危险的时候冲入房间。

    所以这小姑娘,只是一匹孤狼,此时并没有任何筹码与她抗衡。

    于是埃斯特勾起了嘴角,既然对方头脑发昏,主动送上门来,她当然不会介意一并解决她。

    “站在那里。”她威胁着安夕,手上的刀下压,在艾米丽的脖子上留下血痕,“你如果叫的话,我会立刻杀了她。”

    如果她想的没错,对方是眼见养母葬身火海,无奈之下不得不现身,试图以之前的“异能”冒险救人,那么,一切倒好办了。

    安夕的目光先是扫过艾米丽和埃斯特,之后是那个仍蹲在角落里的女孩子,最后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放在墙边的桌子。

    “你如果使用‘异能’,我立刻杀了她。”

    她没有在一进入房间就动手,已经很说明问题,或许那种能力并不好操控,又或者距离阻碍了她的发挥。

    安夕清楚埃斯特脑子里就是这么想的。甚至,她这么想本身并没有错。

    确实,她是不得已才现身,准备冒险救人;也确实,超过一米,她就无法控制物品,造成心灵致动的效果。

    她必须让埃斯特感到胜券在握。

    对方在评估她,刀架在脖子的软肉上,没有丝毫松懈。

    过了有两秒钟,安夕没有丝毫动作。

    “莉莉丝,过来——”

    突然的叫唤显然让那女孩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半天,她才在埃斯特不耐烦的重复下怯生生地走向她。

    “解下我手上的腕带。”那是用丝巾打成结的腕带,埃斯特把没有拿刀的那只手伸向那女孩。

    腕带解开后,埃斯特的手腕上露出如虬柯般缠绕狰狞的痕迹,如果瑞德博士在这儿,他能很轻易地认出来,那是专门给难以控制的危险精神病人使用的束缚紧身衣造成的痕迹,那种束身衣自己无法脱开,在剧烈挣扎之下,衣服会勒进病人的手腕和脖子,留下伤疤。

    这就是埃斯特一直需要使用颈带和腕带的原因。

    她需要周全的掩饰。

    “现在按我说的去绑住她。”出于忌惮,她不敢自己靠近,所以她指挥着莉莉丝,让她用刚解下的腕带去绑安夕的手。

    突然间安夕靠前了一步,离桌子更近了一些,她伸出手,似乎在凭空操纵着什么。

    埃斯特下意识往后退。

    一瞬间异变突生,桌面上所有的物体浮起,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埃斯特。

    错愕。

    所有在心灵致动的操控下将更尖锐那端指向埃斯特的物品,在还未接近她时,就从空中纷纷掉落。

    止于一米,超过一米,出了范围之后,那操纵它们的力量消失,只剩下重力作为主宰。

    它们掉在埃斯特的脚边。

    一次失败的、笨拙的尝试。

    却让埃斯特立刻明白了,为什么爆炸那天安夕阻止起她来为什么那么费劲,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阻止厨师开门。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做不到。

    这下她可以继续拿艾米丽去威胁她了,在认为对安夕的能力做出了“真实”的评估后,她让莉莉丝将安夕的双手绑在背后,好阻止她用手“施法”。

    现在她是胜券在握了。

    最后,她亲手绑住了莉莉丝,让三个年龄不同的女人“乖乖”站在油圈之中。

    回到近门处,她点燃了汽油。

    未再多看一眼,她认为房中的三个女人已是注定了死局,将门从身后带上,她匆匆下楼,准备趁着骚乱离开这里,找寻下一个“安全”之地。

    汽油一经点燃,立刻就烧了过来。

    为了防止她们喊叫,埃斯特用东西堵住了她们的嘴。

    莉莉丝看着那些火,惊恐不安。

    火光一下将屋内照亮,安夕没有惊慌,眼中映出面前的火焰,又好像她眼里本就有火焰在烧。

    就在下一秒到来,火焰即将席卷过来前,桌子腾空而起,挡在她们的面前。

    安夕背后绑住她手的丝巾掉落在地。

    她不敢耽搁,即刻抓住身边的两人。

    同一时间,比利破窗而入。

    突来从天而降的四个人,让还在围着男孩的人们吓了一跳。

    一接触到地面,安夕就立刻寻找埃斯特的位置,不出意外,她仅仅刚从楼梯下来,在露天走廊底下。

    在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地出现,应该说在听到窗户破碎时,她就已经清楚自己失败了。

    拥有女孩外表的她脸上终于浮现出除了平静和冷酷之外的表情,她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们,流露出心底最真实的怨愤。

    当她走向他们,安夕却突然向楼上看了一眼。

    院长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又开了,除了火光,有液体顺着门廊流了出来,以完全不科学的蔓延程度流到走廊的围栏边。

    她张了张嘴,难以掩饰自己的诧异。

    液体落在埃斯特身上,紧接着则是燃烧、迸溅的火光。

    埃斯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自己放的火吞噬了。

    火人发出刺耳的尖叫,痛苦地抓向自己的脸,发疯似地跑动,似乎想寻找东西扑灭身上的火焰。

    安夕不愿再看,不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仍紧紧抓着她手不放的莉莉丝,对着场中乱象,劫后余生的女孩露出困惑的表情。

    感受到她的注视,女孩回过来的目光像仍带畏惧却包含信任。

    但她的头顶,莉莉丝·沙利文的名字却正慢慢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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