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乔纳森就离开了埃及。

    迪奥没了和普奇谈话的心情,她匆匆地结束了这次会面,然后低调地叫约翰葛利·A护送普奇返美——正如恩多尔称呼她为恶人的救世主一样,恩雅婆婆始终认为迪奥会带领恶人们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但对于迪奥本人来说,其实她对当“救世主”根本就没有兴趣,她唯一的目标就是去天堂而已。迪奥并不想让恩雅婆婆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连带着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与普奇交往的事,就连上一次他与普奇的交往也是在恩雅婆婆死后才算光明正大起来。

    她知道乔纳森的离开是什么意思,他给他们都留出了一段时间来冷静与思考。可能他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也有可能他会和承太郎他们一起来征伐她——在街头看到波鲁那雷夫的时候,迪奥就知道距离承太郎觉醒替身打上埃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乔纳森的话到底有没有给她带去任何触动呢?只有鬼才知道这一点。反正迪奥还是对波鲁那雷夫伸出了橄榄枝,然后给他种下了肉芽,叫他去干掉一个叫空条承太郎的人。

    迪奥把这件事写进日记以后就开始闷在别馆里看书,直到有一天晚上初流乃敲响了她的房门。

    “妈妈……”初流乃扒着门框咬手指,“可不可以讲故事……?”小家伙自己找了本书看,结果一篇文章里大部分的词她都看不懂。

    “来。”迪奥欣然点头。她丢下了自己的书,把蹬蹬蹬跑过来的小女孩抱到怀里,拿过小家伙带来的书给她念。

    这篇童话故事的主角是一只大丹犬,迪奥这种大人觉得情节很弱智,乔茸茸这样的小孩又不太能理解里头的寓意,结果到最后,乔茸茸只记住了大狗狗。

    “妈妈。”初流乃仰起头看她,“大狗狗!”

    “嗯。”迪奥漫不经心地点头,“大狗狗。”

    迪奥以为大狗狗的事这样就算过去了。

    她没想到第二天初流乃又拿了本图画书来找她了。

    “妈妈!大狗狗!”这次的乔茸茸十分兴奋,她指着彩图上毛绒绒的大狗,将渴望表述地很明白,“我可以拥有一只这——样——的大狗狗嘛?”

    当然不可以。

    “家里不是有佩特夏了么?它也毛绒绒的,你可以玩佩特夏。”迪奥想都没想就拿鸟出来当挡箭牌。初流乃的请求被拒绝了,她看上去可怜巴巴的,特别委屈。

    “好吧。”迪奥说,“其实是因为你爸爸——他对狗毛过敏,你知道什么是过敏吗?”

    初流乃诚实地摇了摇头。

    “就是身体产生不良反应,严重一点就会死掉。你知道什么是死掉吗?”

    初流乃点头,这个她还是懂的。就像“面包”里头有个一直对她很好的小姐姐,在那个姐姐进了妈妈的房间以后,初流乃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了。恩雅婆婆说她死了。

    “那你想让你爸爸死掉吗?”

    “Emmm……”初流乃干巴巴地说,“那我不要大狗狗了,还是佩特夏吧。”

    “Good Girl.”迪奥摸了摸初流乃的蘑菇头以示夸奖,“佩特夏也挺好的,它还能给你做冰棒吃。”

    可爸爸说佩特夏搞出来的冰很脏,不能吃的。乔茸茸恹恹地想。

    迪奥看着初流乃萎靡不振的样子想了想,然后给她穿好外套裹好小披风出了门——“我们家不能养大狗狗,但我可以带你去看大狗狗。”

    初流乃重新快乐起来。

    她拉着迪奥的手,跟着妈妈去了一家离别馆很远的大型宠物店。宠物店里除了许多毛绒绒的大狗外,还有很多可爱的小猫,初流乃扑到笼子前目不暇接地看着,迪奥双手抱胸靠在一边的墙上看初流乃。

    碍事的店员已经被她打发走了,初流乃可以尽情地在这里看狗狗而不受打扰。

    小孩子开心了,迪奥无聊了。待在这种充斥着猫猫狗狗的地方着实令她心生厌烦,就在迪奥想要不要干脆回去看书时,她瞥见街头有个熟悉的身影——花京院小弟弟。

    “我出去一会儿。”迪奥对初流乃说,“你不可以乱走,就在这里待着!”

    初流乃乖乖地答应了。

    迪奥在一条巷子里堵住了落单的花京院,她像上一次那样问他“你要和我做朋友吗?”然后给他种了肉芽,让他回到日本以后就去杀掉承太郎。

    做完这一切后她心情愉快地回到了宠物店。只是她没有进去,她就隔着橱窗看里面的小女儿。

    初流乃正忐忑不安地看着一只猫咪,她的小爪子向猫咪靠近一点点又缩回来一点,看得出她很想摸摸这个毛绒绒的家伙但又很害怕。她盯着猫咪看了好久,接着很茫然无措地抬头四顾,迪奥往角落里躲了躲,再出来时意料之中地看见初流乃的脸上正挂着沮丧的表情。

    迪奥弯了弯嘴角。

    这么一丢丢大的小东西孤零零地站在猫咪旁边不挪窝,旁边没有家长,乔茸茸又长得可爱,很快就有店员小姐姐走到她的身边。店员大概是鼓励初流乃摸猫猫的,很快小家伙就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碰了一下猫咪的脊背,见猫咪没什么反应,她就得寸进尺地去摸猫咪的脑袋。

    这是初流乃人生中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猫,也是她第一次摸到毛绒绒、有温度的小动物,要知道,佩特夏可从来都不肯让她摸。小家伙高兴坏了,到后面甚至还抱着猫咪的脖子将小脸埋进它的毛毛里。

    初流乃开心的笑容印入迪奥的眼中,迪奥的嘴角也弯出了弧度,但她始终清楚地明白,这孩子是她为了上天堂而制造出来的。

    如果……

    如果不再渴望天堂,她该怎么对待这个孩子呢?

    汐华初流乃。她的存在证明了迪奥变成可耻的女人的事实,这个孩子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诉说,迪奥已经风光不再,曾经属于她的一切都变成了消散的烟雾,她甚至还为乔斯达家留下了血脉。

    迪奥慢慢地敛住了笑意。

    她最后看了初流乃一眼,而后将身形隐入黑暗中,转身离去。

    开罗街头有很多人贩子,像初流乃这样的女孩一向都是他们的重点目标,迪奥可以肯定,一旦宠物店的员工忽视了初流乃,下一秒就会有人将这孩子抱走。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吗?

    并不是对初流乃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对这孩子还留有希望,所以她才做出了丢弃她的举动——初流乃的身体里有着一半她的血,如果她无法再继续她的大业,那么说不定这孩子可以继承她所有的意志。

    那一切的前提便是,使初流乃远离愚蠢的乔斯达。

    [世界]的速度一向很快,借助着他的力量,迪奥很快就回到了别馆。就算有人发现了她没将初流乃带回来,可谁又敢质问她呢?

    除了可恶的乔纳森。

    因此,当迪奥推开大门,见到等候在客厅里的乔纳森时,她十分难得地……说不出话了。

    “迪奥,晚上好。”乔纳森对她弯了弯眼睛,“茸茸呢?”

    “在外面玩。”

    “这么晚了还在玩吗?是汐华带她出去的吗?这个点应该回来睡觉啦。”

    乔斯达先生态度温和地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迪奥觉得讽刺得要命——他是想通了,还是仅仅只是来看孩子的?

    乔纳森是回家看女儿的,他还等了好半天,结果他那个可恶的老婆告诉他,他的宝贝女儿在外面丢了。

    乔纳森:……???

    “迪奥——!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脑子稍微一转乔纳森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与始末,他很愤怒地质问迪奥,“初流乃也是你的孩子!”

    “那又怎样?”迪奥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告诉乔纳森,她梗着脖子,强硬地与他对视,“如果她是从你的肚皮里出来,也许我会更爱她。”

    乔纳森深吸了一口气,他攥紧了拳头。

    “你最好告诉我初流乃在哪里,不然你自己也会后悔的!”最后乔纳森这样说,“我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这些事,所以我没有办法说出任何感同身受的理解话语,事实上,我敢肯定一旦我说出一句安慰的话,你一定又会别扭地认为我在假慈悲。但我还是要将这句话告诉你!迪奥,哪怕此刻你我身份互换,我也会时刻记住,初流乃是我最爱的孩子!她是我们俩的孩子!”

    找到初流乃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迪奥只语焉不详地说在宠物店,于是乔纳森一家家宠物店找过去,最终在距离别馆14公里远的地方找回了初流乃,还多亏了宠物店的店主一直陪着这个落单的孩子,这才保证她没有被坏人拐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为了表示自己的感谢,乔纳森买下了初流乃看中的猫猫,还买了一大堆宠物用品。

    初流乃在见到爸爸后就大哭了一场,哭完就睡着了,后半夜的开罗街头基本叫不到出租车,乔纳森干脆一手抱着女儿和猫,一手拎着几个大袋子慢慢地往别馆走。

    带着女儿和猫咪回到别馆时正巧是凌晨三点。一进门初流乃就醒了,她自觉地接过猫猫抱着,牵着爸爸的手往里走。

    回到别馆后乔纳森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在见到楼梯上面有一个躲躲闪闪地正在看他们的金色脑袋后,他的表情就更臭了。

    “是妈妈。”初流乃仰着头看楼上。

    “嗯。”乔纳森极其平静地说,“我们不要理她。”

    乔纳森是真的不想搭理迪奥,在这件事上他不打算原谅她。

    倒是被丢掉的初流乃抓了抓乔纳森的外套,“爸爸。”她小声的说,“你不要怪妈妈,也不要跟妈妈吵架。”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乔纳森叹了口气。

    见他不说话,初流乃以为乔纳森不想听她的建议,小家伙有点着急,她的语速快了些,使得内容听上去含含糊糊的,“妈妈一定只是忘记来接我了。”

    乔纳森叹了第二口气。

    “你为什么会去宠物店呀?”他问,“是妈妈强硬地拉你过去的吗?”

    “不是的。”初流乃摇头,她摸了摸猫咪的脑袋,“是我想看大狗狗,妈妈就带我去看了。”

    “大狗狗?”乔纳森看了眼女儿怀里的猫咪,“茸茸喜欢狗呀?那爸爸明天再去带一只狗狗回来跟你做朋友好不好?”

    “不要啊,我不要大狗狗。”初流乃的眼睛又红了,她紧紧地攥着乔纳森的衣角,“妈妈说爸爸对狗狗过敏,会死的,我不想见不到爸爸……”

    乔纳森听了想打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听着宝贝。爸爸也很喜欢狗狗,爸爸对狗毛根本就不过敏。”最后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的牙齿间挤出来的,“爸爸以前也养过一只叫丹尼的狗狗,他非常可爱,是爸爸的好朋友,就是你妈妈不太喜欢他。”

    “哦……”初流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说话间父女俩就回到了初流乃的房间,推开门一进去就能看见小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蛋糕和布丁。

    初流乃的眼睛唰得一下亮了起来,但她还没忘记要劝父母不要吵架。

    “爸爸……”她讨好似地晃了晃乔纳森的手,“这是妈妈给我的嘛?”

    乔纳森瞥了眼拐角处的一点金色,咕哝一声,“显然……”

    “嘿嘿。”初流乃又晃晃她爸爸的手,“爸爸……”

    哎……她真懂事。

    乔纳森叹了第三口气。

    他弯下腰抱抱女儿,“你妈妈要是能有你一半可爱就好了。”

    然后他忽然就想起了在自己小时候迪奥好像就是现在这副死样子了。

    于是,乔纳森叹了第四口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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