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颂赶在宵禁前回到驿舍, 正好与还未离开的钟繇碰头。
想到昨日的约定,崔颂连声道歉。钟繇见他无事,长舒了一口气, 说平安就好, 又问他是否遇见了什么麻烦。崔颂不想节外生枝,只道自己在友人家喝酒,不慎大醉, 又再三与钟繇致歉,言道因为自己的不慎而让钟繇久等,平白担心了这大半日, 改日定要做东请罪。
钟繇有心与崔颂长谈, 无奈宵禁将至,他只得与崔颂辞别,将满肚子的话推到明天。
钟繇走后,乔、徐二人上前行礼,欲言又止。
“此事不必再提。”崔颂制止道, 又问,“可曾报官”
“谨记公子叮嘱, 未过三日之期, 不敢擅自做主。”
崔颂料想这大概是另一个自己的吩咐, 并未在意。
“只是”乔姬接了个转折连词。
“只是什么”
“我们在找寻公子的时候发现甘姬,她被人绑缚在公子的房内, 口中被堵我向她询问公子的行踪, 她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只一个劲的摇头,不敢言语。”乔姬小声道,“我二人还以为公子遇到了歹人,便没有向钟书郎隐瞒。”
“她现在人在何处”
“在房内休息”
话未说完,崔颂已大步往前走,不忘催促乔姬跟上。
来到甘、乔二人的房间,崔颂本欲推门而入,忽地想到这里是女子的住所,动作一滞。
“进去看看。”
乔姬应诺进门,没一会儿便走了出来。
“公子,甘姬不在屋内”
东窗事发,逃跑也在意料之中。崔颂能猜到甘姬逃往何处,姑且将这件事放到一边,让侍者各自退下,独自一人回房。
他见房中的香炉被人挪了位置,近身上前,打开炉盖。炉中残灰里躺着一片折叠的柳叶。
摊平叶片,上面用墨石写着几个不规则的符号,正是他教给貂蝉的暗语。
上面写着貂蝉不久前才打听到的情报荀攸平安无事。
虽然不知道这情报是从何而来,是真是假,但貂蝉一定是想通过这条信息,阻止他为了见荀攸而随钟繇一同冒险。
当日,王允聚集有志之士共同商讨解救荀攸一事,崔颂曾向王允献上一计,但那个计谋终究没有启用。
一是因为吕布这方被人捷足先登,二是因为许攸被捕、王允被加封的檄文让他确定了两件事
荀攸一事是个全套。
王允集团中可能有内鬼。
既然荀攸病重一事是假,且他的计谋有一定的可能已经泄露,那便不宜再行。
静观其变是最理智的做法。
然而不见到荀攸,他与钟繇怎么也不能放下心,他便决定跟随钟繇前去,趁上巳节防备最松懈之际,到狱中一探。
当然此举其实非常不妥。如果能找到更好的办法,他不会让自己与钟繇行此险招。
正在寻思替代之策的崔颂没有想到,有人以一种阴错阳差的方式,为瞌睡的他送来了枕头。
昼刻已过,全城宵禁。
夜兽伏在城中,唯有一处灯火通明。
太师府内点着长灯,董卓坐于尊位,一人于他对席而坐,华袍曳地。
“子明别来无恙。”
“太师贵安。”那人并袖一揖,袖子垂落,露出一张自矜的脸,正是大鸿胪卿刘曜。
“子明深夜来访,所为为何”
“听闻太师选贤任能、擢用名士,曜这里恰好有一合适人选,便唐突上门,来做这牵线之人。”
“哦能入子明之眼,想必此人的才华相当了得。”
“那是自然,此人师从名师,自身亦是闻名冀北的名士。”
“姓甚名谁”
“清河崔颂,字子琮,乃是何邵公之徒。”
“此人我略有耳闻,”董卓哪里知道什么名师名士,不过随口附和了刘曜一句,“不知此等名士是否愿意效忠于我”
再好看的兵器也得趁手才行,从基层小兵做起的董卓深谙这个道理。
“当然,”刘曜睁眼说瞎话道,“不过略有名气的小小士子罢了。为太师效力,荣幸之至,哪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之说”
“哈哈哈哈哈,子明兄真是深得我心。”董卓让侍女上酒,多给刘曜斟了几杯,“那好,明日你就领着这位小友到我府上来吧。”
说完,董卓觉得腹中饥饿,吆喝侍女端上饭菜。
仆从端上长约一丈,宽约三尺的大型案板,各种美食佳肴不要钱似的往上面端。想来帝王的排场也不过如此。
刘曜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低下眸,闷声喝酒。
董卓叫完菜才想起了什么,往下首道“先生今日留下陪卓用饭可好”
坐在董卓下侧的是一个打扮极其低调的灰衣文士,刘曜进门前早就注意到他的存在。因为自持身份高贵,刘曜不曾主动搭话,将他无视了个彻底。如今见董卓言语间颇有几分耐心,不由惊奇地看向那头,重新开始打量起那位布衣文士来。
虽然董卓为了捞能人雅士给自己效命,时常“礼贤下士”,但真正客气对待的还真没几个。
他叫那文士宠辱不惊地道“一切依从太师。”并不似阿谀谄媚之人。
刘曜明白这人定有几分大才,十分得董卓的看重。
他正想跟对方谈近乎,忽听董卓对那人问道“子明方才所推荐的人,先生以为如何”
“素未谋面,不敢妄加揣测。”戏志才一口饮尽杯中清酒,神色未变。
“崔子琮崔颂虽说文风蔚然,但他将将及冠,不过是一毛头小儿,哪里比得上先生的大才”刘曜畅快地笑了两声,借踩崔颂之举吹对方的马屁,以做示好。但他并没发现,他想要结交示好的人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冷。
“焕,不过是不足道的庸才,岂敢叫大鸿胪卿高看。”
“啊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太过谦虚了,”董卓哈哈大笑,大掌拍在案上,震得碗筷叮铃作响,“你戏志才若是庸才,这天下岂非全是蠢才了”
刘曜笑着附和“正是。”
接着便是饮酒飨宴,偶尔夹了几句董卓对政敌的怒骂,别无他话。
酒宴过后,因为天色已晚,刘曜便在太师府歇下。
等到四下无人,他的从事属官上前附耳。
“大鸿胪卿,足下您曾言,要卖崔子琮一个好”
刘曜刚洗漱完毕,正是舒畅之时,闻言想也不想地道“崔颂不曾出仕,我替他博得高官厚禄,难道不是卖好”
从事小心斟酌着言辞“可是当今士人,但凡有气节的,多以为董卓效力为耻。崔颂以纯孝、礼义闻名,只怕为董卓效力,实非他之所愿”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还卖什么好啊,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君子,你问也不问一句,强行拉他去为董卓卖命,这分明就是结仇。
刘曜立即道“崔颂心气太高,我正想杀杀他的锐气。若此能羞辱他一二,那便再好不过了。”
从事无力吐槽,不知道刘曜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强行挽尊。
他万分无奈地退下,并在心里祈祷自家主官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可别带来什么祸端才好。
然而,大概是东汉末年的神灵们都去异世界旅游去了,从事的祈祷并没有抵达神前
戏志才在第二日拜访吕布,宾主坐定,他直截了当地说出此番前来的意图。
“上回将军不是问焕可有消除太师怀疑的办法焕曾言只需用计引出逆贼,必能将功补过,将军可还记得”
“布谨记先生教诲。只是这逆贼蛰伏在暗处,宛若墙上的黑影,实在叫布捉摸不透、无从入手啊。”
“无妨。焕近日洞察到其中一人的身份,可供将军谋划。”
“是谁”
“大鸿胪卿,刘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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