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太宰治斜躺着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睡的正熟的少女。

    少女睡的并不安分, 她时不时会说出几句梦呓。

    虽然说得很模糊,但太宰治还是听清了发音, 毕竟这个发音伴随了自己一生。

    “太宰......唔......太宰治......”

    少女一边发出梦呓。

    一边用自己的脸蹭蹭太宰治的胸口。

    然后像是感觉到或是闻到了什么能让她安心的东西,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淡淡的幸福的笑容。她的脸蛋睡的红通通的,看起来像一个刚成熟的红苹果, 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太宰治垂下眼睛。

    突然伸手按住少女的后脑勺。

    将少女的头贴近自己的胸口。

    本来就离得很近的两人。

    此时之间的距离彻底为零。

    .

    那个名为[家]的存在。

    充斥着黑暗、潮湿、腐烂的气味。

    就像某种动物的胃袋, 腐蚀着你的皮肤,然后渗透进你的肌肉、血管、神经......最后再把你的骨头融化成一滩富有钙物质的水。

    你将什么也不剩下。

    其实每个人、每种生物都是如此。

    空空如也的来到这个世上。

    然后空空如也的离开这个人间。

    身穿西服的小男孩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撑着自己的小脸,看着窗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的喷泉。

    表情空洞的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

    “小少爷,原来你在这里。”

    听见这声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声音。

    小男孩没有搭理。

    而是呆愣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仿佛当这个人不存在。

    [越发渴望自由,以致想要轻声啜泣。]

    女佣脸上的笑容扭曲了一瞬。

    她走到小男孩身边,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蹲下将手放在小男孩白皙嫩滑的脸上, 轻轻抚摸了几下。

    “小少爷, 不搭理人可是很没有礼貌的,夫人有教过你要做一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吧。”

    女佣柔声说道。

    将手下移到男孩的手臂上,然后狠狠地掐了下去。

    ......

    忙于应酬的父亲。

    忙于参加各种宴会的母亲。

    顶头上有六个兄长。

    最小的一个也比他大五岁。

    现在国外读书, 一年都见不上几次, 关系自然不亲。

    而另外五个兄长。

    三个最大的已然成家立业。

    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次。

    两个中间的兄长一个在海外发展。

    一个在自家公司发展,看父亲的意思。

    似乎是想培养他当公司继承人。

    上头最大的三个已经成家立业的兄长有两个‘与世无争’。

    有一个想要继承家里公司。

    却不被父亲看好,以至于很厌恶他那个被父亲看好的三弟, 两人经常表面上兄友弟恭, 私底下却争得你死我活。

    而他自己。

    生下来就是个‘怪物’。

    寻常孩子喜欢的东西。

    他都不喜欢。

    在每年一次的家庭聚会里, 父亲都会送家人礼物。

    而每一次父亲问他想要什么。

    他每一次都说不要。

    不是谦虚,是因为他真的什么也不想要。

    仿佛生来就无欲无求。

    吃东西,是为了生存。

    睡觉,是为了生存。

    没有人可以不吃东西、不睡觉是能活着的。

    所以他会吃东西,会睡觉。

    这样做只是为了活着。

    而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他还没想通这一点。

    只是有人每天都会让他这么做,那他便就这么做了。

    再稍微大一点。

    他懂了父亲那不满的情绪。

    于是他第一次向父亲讨要了礼物。

    他在父亲的记事本里写下了‘狮子舞’三个字。

    这是开端。

    这之后。

    家里的人发现他们家最小的孩子终于像同龄人那样‘调皮捣蛋’有生气了。

    他们都很开心。

    那他这样做就是对的了吧。

    所以他也没有将那些男佣、女佣对他所犯的可恨罪愆说出来。

    而是默默忍受。

    人间......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

    ——一定要说。

    那或许就是‘地狱’。

    人间,既地狱。

    ......

    将他从地狱里拉出的人。

    有一头漂亮的黑发。

    一双如黑曜石一般透亮纯粹的眼睛。

    “有人欺负你,那就以两倍、五倍、十倍......甚至一百倍的欺负回去。”

    “太宰!你要记住。”

    “我们啊,可以吃十倍的苦!但绝对,不能受一点委屈!”

    女孩挽着袖子。

    气势轩昂。

    微微抬起下巴,高傲的就像一个小女王。

    “现在,说吧,你身上这些青青紫紫的伤,都是谁弄的?”

    ......

    她带他逃离地狱。

    “逃?”

    “在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逃这个字!”

    少女仰着自己沾满灰尘的小脸。

    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和高傲。

    仿佛面对什么困难,都不会折断她的一身傲骨。

    “知子......其实你不用为了我这么做的。”

    “你的家人会伤心的......”

    他小声地说道。

    垂在两旁的手却无意识地死死握紧。

    “哈?”

    少女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然后皱着眉,死死地盯着他,表情严肃。

    “我说,你搞错什么了吧。”

    “我可不是那个家的人,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顶多是雇佣关系。”

    “因为太多人恨他们了。”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替身。”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了。”

    “那些人都死了。”

    “他们是黑手,你应该知道的吧。”

    男孩想起在家里远远看到过的夫妻。

    和一次偶然擦肩而过时。

    那股突然侵入鼻腔的铁锈味。

    那是沾染了太多血孽。

    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的罪恶的味道。

    那......这么说。

    知子现在和我一样了。

    都是孤身行走在人间的人。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他看着女孩亮晶晶的黑曜石般的眼睛。

    心里头一次升起了一股——

    「我想要」的欲、望。

    ......

    嘭!

    一声枪响。

    紧接着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但伤口再痛。

    也没有被背叛的心脏仿佛被人撕成几块的刺骨寒心之痛。

    “为......什么......”

    掉入河中之前。

    时间的流速仿佛慢了下来。

    他死死地看着表情冰冷。

    手上还举着枪的女孩。

    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什么解释。

    却只能看见女孩眼里的冰冷。

    和毫不犹豫的转身。

    【结局:你要活着(BE)】

    CG图中。

    转身的瞬间就死死咬唇落泪的女主,和在男主眼里女主决绝无情的背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熟睡的少女突然皱紧眉头。

    一脸痛苦的模样。

    “活着......”

    “唔......不能死......”

    “太宰......活着......”

    太宰治看着突然一脸痛苦,死死咬着唇的少女。

    在不阻止,就要破皮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少女的唇已经被她咬破。

    流下一缕细细的红。

    太宰治抬起手。

    捏住了少女的双颊。

    “松嘴。”

    “唔......”

    少女的嘴巴渐渐松开。

    但与他‘对抗’的力气却半分没有减少。

    “再不松嘴,我就亲你了。”

    力气依然半分不减。

    太宰治说到做到。

    倾身低头松手亲了上去,一气呵成,半分没有犹豫。

    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夹杂着一股腥甜瞬间侵入鼻腔。

    太宰治能感觉到自己的唇被一股温热的液体打湿。

    那是少女的血。

    褐色的眼瞳深邃的像是有浓稠发黑的血侵入。

    太宰治看着深陷梦魇中的少女。

    回忆起少女刚才的梦呓。

    不要......死吗......

    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

    而你明明可以回来找我。

    告诉我真相。

    却选择了离开。

    真是狠心啊。

    知子。

    唇贴着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少女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太宰治松开了这个吻。

    他的唇上和少女的唇上都沾着一抹艳丽的鲜红色。

    .

    好冷......

    她抬头看着飘雪的天空。

    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裙子,根本无法抵御寒冷的入侵。

    就在这时。

    她听见两道关车门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

    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撑着伞向她走来。

    她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液化。

    变成一团白白的雾气。

    “小姑娘,只有你一个人吗?”

    她抿着唇。

    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垂在两边的手死死握紧。

    “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男人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知道你们这种孩子都很聪明。”

    “我想和你交易的内容是在一段时间里做我的孩子,期间我会供你吃供你穿供你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

    “而你只需要做我的孩子就够了。”

    她垂下眼。

    思量了几分钟。

    男人和女人也没有催促,而是耐心地等待。

    “好......”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如此说道。

    ......

    第一次见到他。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是:

    空空的,就像白雪一样。

    第二次见到他。

    偶然发现他手臂上的青紫。

    为了生活经常打架的她怎么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第三次见到他。

    因为无聊。

    又正好他和她是同龄,她便随便找了些话题和他聊了起来。

    虽然都是她说他听。

    ......

    她的交易已经完成。

    今天是最后一次和他见面。

    看着他空空的眼睛和里面流露出的对自由的向往。

    她终于忍不住对他说道:

    “你要跟我走吗?”

    他空洞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沉默了一会,说道:

    “如今的我,谈不上幸福,也谈不上不幸。”

    她眨了眨眼睛。

    没听懂他的意思。

    反正总之就是他其实是想走的意思呗。

    她拍了一下太宰治的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地说道:

    “文绉绉的话我听不懂,反正你的意思就是想走呗。”

    “既然想走就走呗,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不是你,有一大堆牵挂,想那么多,反正我是最后一次来了,所以就随便问问你,你走不走都对我没影响,只是看你一天空空的,看得难受的慌而已。”

    他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催促。

    只是在最后走的时候。

    他突然跑出来,拽住了她的衣袖。

    “我想......跟着你。”

    之后。

    他们过了一段很清苦的日子。

    对她来说再差也差不过她以前的生活。

    但对他来说。

    或许是差的不能再差了。

    原本以为他会多多少少发点脾气,结果他居然从未哼过一句。

    后来,他们阴差阳错加入了一个黑手。

    这个黑手规模并不大。

    但他们也从此也好歹过上了不那么凄惨的生活了。

    ......

    他因为心软,放过了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是某个敌对家族的孩子,原本是首领要拿去威胁那个敌对家族的。

    首领发了大火。

    要杀死太宰治。

    她当然不愿意,却被首领威胁。

    就算她不愿意。

    但其他人愿意啊。

    如果是其他人,就不会让太宰治那么舒服的去死了。

    至于首领为什么要她杀死太宰治。

    恐怕是他们俩的关系有目共睹的很好。

    而且还是那种好。

    即便他们年龄不大。

    只有14岁。

    但大家似乎都觉得他们是一对情侣。

    让她杀了太宰治。

    给太宰治的痛苦恐怕比起身体上的折磨还要残酷。

    她沉默了一会。

    干涩地说道:

    “好。”

    她对太宰治的胸前开了一枪。

    又利用视角的盲区。

    让监督她的人以为她是打穿了太宰治的心脏。

    但其实她没有打穿太宰治的心脏。

    她都已经计划好了。

    这条河流不急,而且一路很直,太宰治有60%的存活率。

    而她自己。

    恐怕活下来的几率还不到10%。

    毕竟出了太宰治这样的事。

    她又和太宰治在他们眼里是那种关系。

    首领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但太宰治好歹活了下来。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这个世上。

    除了太宰治没有其他牵绊,所以她可以走的毫无牵挂。

    可太宰治不行。

    比起她活下来。

    她更希望他能活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太宰治。”

    都说人快要死了会走马观花一般回忆自己的前尘往事。

    她惊讶的发现。

    他在她的记忆里竟如此清晰。

    她看着那个长相精致的男孩从一开始空空的。

    然后被逐渐填满,变得有了活着的真实感。

    唇角忍不住地上扬。

    这样就好了。

    太宰......

    要好好活着啊,带着我的份一起。

    意识彻底被剥离。

    女孩胸口的一朵血花正妖艳的绽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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