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危机暗伏

    桃花岛上四季缤纷,有别陆上的深秋萧条,此时的桃花仍开得正艳。郭芙踏着熟悉的小路,随手折了一枝掐在手里,人面桃花,最是动人。她久未归家,心中既轻松又喜悦,轻步腾挪穿梭在桃林间,不由得舞蹈了起来,她一袭红装,纤手捏着桃枝,回眸间顾盼神飞,旋转处柔姿妩媚。她飞舞时缓时急,风起时,她亦凌风而起,卷着风中红白黄紫各色花瓣若穿花蝴蝶般在桃林中飞舞灵动;风止时,她亦飘然落地,由着花瓣簌簌落满鬓发襟袖,不多时已馨香满怀,举臂遥立,湛然若仙。

    她舞了一会儿,心中没来由的喜悦叫她脚步停不下来,正自奇怪怎么好端端的自己一个人回来,忽听见桃林深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郭芙凝了凝神,当即出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桃花岛!”林中并未有人答话,悉索声却不停,郭芙秀眉微蹙,朝林中走了半步,那声音停了片刻,却又响了起来,似是故意引她往更深处去。

    郭芙素来胆大,又仗着在自己家,便径自走了过去,却见那桃林深处,蓦然一抹红光闪过。郭芙吓了一跳,却不知是何物,心中忖度:“难道外公藏了什么宝物在这儿?”这样想着便又凑近几步,刚想看个究竟,忽然间,仿佛是一片云遮住了日头,天忽然暗了下来,郭芙一呆,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天空,却吓得整个人呆在当场。

    哪里是什么云彩,却是一条血红色的通天巨蟒,朝她冰冷的吐着蛇信。那蟒蛇足有十来丈长,盘着大半个身子,昂着头足有三四个人高,血色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瞧。

    郭芙吓得心胆俱颤,心底却觉得这条蟒蛇十分熟悉,但给他吓得厉害,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双腿发起抖来,却是一步都不敢乱动。那蛇侧着头瞧了她半晌,猛地低下头来,郭芙腿一软,当即歪在地上,想要呼喊什么人来相救,喉咙一窒,却已发不出声来,脑海中却一片混乱,便在这一愣之际,忽然腰间一凉,脚下一空,她连一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便已给那巨蟒卷到半空,血盆大口就在眼前,郭芙吓得连忙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却没听见任何动静,郭芙吸了口气,暗道:“难道我已经给他吞到肚子里去了?”正在害怕,忽然脸颊一凉,她一呆,不由睁开眼睛,却见那蛇伸长了蛇信在自己脸颊颈边轻轻舔舐。

    郭芙愣住,耐着颈边的痒意,心中暗道:“难道他不吃我?”念此壮了壮胆子:“外公常说物存久而生灵,这蛇这么大,想来已经生了灵性,我不妨与他套套交情,兴许他能饶我一命。”想到此处,便开口道:“那,那个,我,我是此地主人,你,你远道而来,别无招待,实在,实在抱歉得很……”

    那巨蟒听她说话,停了一刻,却似舍不得她脖颈,一边舔舐一边听着,听她说到一半,忽然抬起头来。郭芙还以为哪句话冒犯到他,吓得连忙住了嘴,只觉缠在腰间的蟒身又紧了紧,直箍得她喘不过气来。

    郭芙稳了稳心神,想到他可能是饿了,但又想不出岛上有什么可以让他果腹,想了半天,方慢慢开口道:“额,你吃不吃鱼?”

    巨蟒望着她的眼神里仿佛露出几分戏谑之意,却摇了摇头,慢慢朝她俯下头来。

    郭芙吓得发抖,连忙喊道:“别别吃我,你,你要什么?我即刻去给你找!”

    那巨蟒的蛇信轻轻缠上她柔嫩的颈子,柔软的身体层层叠叠的裹在她身上,郭芙已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那原本冰冷的蛇身不知怎得阵阵泛着热浪,灼得她身子不停抖颤,心尖仿佛有一株菟丝花慢慢生根发芽,引得她胸口一阵阵抽痛,心底却痒得难耐。郭芙吓得呆了,脑袋一懵,身子又烫得厉害,几乎要晕厥过去,勉力伸出手想要将那巨大的蛇身推开,但碰触到那温凉的身体,不知怎得竟鬼使神差的抱住,且越抱越紧,仿佛这样才能使心底的燥热褪去几分。

    便在这将晕不晕之际,蛇信吐着冰冷的气息在颈边弥漫,仿佛要勾着她去到一个陌生而充满诱惑的深渊,一个熟悉而清越的声音含笑在耳畔言道:“我只要你。”

    郭芙一抖,吓得猛然直起身子,额头尚还有几分冷汗,她动作太大,不知哪里来的水珠溅了满脸,正要恼怒,却听一个声笑问道:“醒了,头还疼不疼?”

    冬日虽至,阳光却好,正午的日头卷着仅有的几分热浪给风一吹全散作寒气,只余光线仍微微刺痛人眼。郭芙朦胧间睁开眼,举手遮了遮头顶的阳光,恍了会儿神,感受到风中的凉意,方醒悟到自己方才是在做梦。

    呆了一会儿,方正眼看那人,分辨了半晌,才看出是武敦儒。只见他手里拿着一面大蒲扇,想来是方才拿来给自己遮阳所用,只是平素用剑的手拿着这个,显得分外滑稽。

    郭芙回想起方才的梦,脸颊一阵滚烫,却又怕给看出端倪,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蒲扇,挡在自己脸前,口中却谑道:“丫鬟做的你也做,叫妈瞧见又要骂你不成器,哪里就晒死我了?”

    身后另一声叫道:“他倒是不想做,杨大哥一准儿削了他半截儿脑袋,谁知他哪里得罪了人。”武敦儒自知理亏,又不敢将先前打杨过的事拿来同他二人说,便不接话。

    郭芙闻声便知是武修文,回头看去,果然见他正撑着长竿划水,说话间身子一晃,方醒悟自己身在船上,难怪方才一晃,给河水溅了满身。

    说是船,其实不过一艇小舟,站了他们三人已够勉强。郭芙头先枕着的便是包袱水囊,见状不由疑惑道:“咱们这是在哪儿啊?其他人呢?”

    武修文微一停顿,脸上已没了俏皮,难为他平素跳脱的性子竟能露出几分沉重来,说道:“咱们改走水路,追我爹爹他们去。”

    郭芙疑惑道:“出了什么事?”武修文刚要开口,武敦儒已插口道:“是否出了事还未知,你先别瞎说吓坏芙妹。”

    郭芙闻言更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咱们遇袭了么?我妈呢?杨过呢?大哥的腿还受着伤,你们怎么不先救他?”

    武家哥俩儿听她连珠炮似的追问,却是一个都没敢开口,郭芙急了,倏忽站起身来,作状就要跳水离开。二武连忙相拦,武修文叫道:“芙妹你先别急,他们很好,一个都没出事。”

    郭芙叫道:“那谁出事了?你别想瞒我!”

    武修文道:“真没有,是师父!师父他……”武修文刚说到一半,却见兄长瞪他,连忙刹住口,但已然给郭芙听了去,吓得整张脸都惨白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喝问:“我爹,我爹他怎么了?”

    武敦儒见瞒不住,只好老实交代道:“你先别急,是那萧歌璧说的。那蒙古女诡计多端,师娘也说不能尽信。”

    郭芙听见萧歌璧之名,脸上已生三分冷冽:“她说了什么?”

    武敦儒道:“她哪里说得出什么好话,反正也不是真的。”

    郭芙道:“到底说了什么?”武修文迟疑道:“她说咱们这般慢吞吞的回襄阳,是……是想赶着回去给师父收尸么?”

    郭芙勃然大怒,当即叫道:“谁给她的胆子,敢诅咒我爹!她人在哪儿?你们怎么不割了她的舌头?”

    武敦儒忙劝道:“不知是真是假,她好歹是二哥和燕儿的表姊,师娘只是吓吓她,终归没拿她怎样。杨大哥打了她一掌,却给二哥拦下了,她也伤得不轻。杨大哥瞧在二哥脸上,也只得作罢。”

    郭芙闻言气略平了平,道:“她信口胡说,妈怎么能听?为什么要咱们改道?”

    武修文道:“她一个人说的自然不可信,只是南信姑娘的话更叫人悬心。”

    郭芙忙道:“什么话?”

    武敦儒道:“她说她离开襄阳前,已足有十日没有见过师父了。竟是鲁帮主遣她去洛阳搬救兵的,他二人言语不通,因此鲁帮主也没同她说得十分清楚。可你是知道师父的,他在襄阳一日,哪天不是一早一晚去城墙上巡守,若是无恙,怎会十日都见不着人,师娘猜测,师父大约是受了伤。”

    郭芙的心听得一紧,道:“不对啊,咱们在终南山不是还收到过爹的传书,他那时还好好的不是么?”

    武修文道:“算算时日,应该是咱们在绝情谷的时候出的事,到底怎样咱们要等回到襄阳才知晓。师娘让咱们去追我爹,一来先随船回去看看师父到底如何;二来若是师父真出了事,咱们回去也可帮鲁帮主稳住军心;三来将消息传回去,好与师娘里应外合;四来众人之中,咱们三个水性最好,南信姑娘说鞑子调来了水军,虽然他们不善水战,总也是个麻烦,咱们先去凿穿他们的船,让鞑子误以为咱们依旧从水路进军,这样师娘那边也好省些功夫。”

    郭芙脑筋一时转不过来,但知母亲聪慧绝顶,当世难有,她自来从不违拗,何况他师兄妹三人向来同进同退,这样安排也属合理。她虽乍听父亲出事,心中着急,但心中对父亲的信任胜过一切,全然当歌璧胡说,自信父亲神功无敌,便真如南信所言,也应是故意示弱于敌,料无大碍,否则母亲都该第一个赶回去。想到此处,当下便安稳坐船,只偶尔催促武修文划得太慢。

    又行了六七里,郭芙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妈叫你们带我走,定知道我喝酒了,周大叔可受罚了?”

    武修文道:“干周大叔什么事?不是杨大哥和你赌酒的么?”

    郭芙给他说得一愣,却听武敦儒道:“原本师娘知道你偷喝酒,想要好好罚你,结果听了杨大哥的话不知怎得就饶过了你。”

    郭芙心中暗骂了周勐两句,不服道:“妈心烦才不愿理他,当他嘴抹了蜜么?”

    武修文笑哼道:“我先前还疑心是什么缘故,叫师娘这样听他的话,原来是他蜜糖吃得多!哼,单他古墓派有蜜糖吃么?待我回了桃花岛,叫半夏姐也酿他十来坛,叫他干看眼馋。”

    武敦儒笑骂道:“等他回了桃花岛,半夏姐姐还会理你么?”

    郭芙道:“妈怎么听他的话,叫你气得这样?”

    武敦儒道:“别理他,他想叫完颜姑娘跟来,杨大哥刺了他两句,他心里不忿罢了。说来也怪,让咱们走水路的主意是杨大哥出的,我们原以为师娘不会答应,谁知她竟应了。”

    郭芙愕然道:“杨过出的主意?”

    “可不是”,武修文恨恨道:“抓紧时间卖乖,偏师娘听他的话!哼,仗着旧年他跟师娘学过几年,师娘偏疼他罢了,等见了师父……”他说到一半,突然丧了气,武敦儒知道弟弟心意,拍了拍他肩道:“行啦,杨大哥又没说要抢你的完颜姑娘。”

    武修文叫道:“这用他说么?他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不守着芙妹,反来拆散旁人。”

    郭芙叫道:“谁要他守?”说着也觉奇怪,杨过为人,不该一句话不说便遣她离开,便问道:“他怎样跟妈出的主意,你原原本本说来。”

    武敦儒道:“他同师娘低言细语的,又防备着人,我如何听得着?”武修文在旁道:“我倒听到几句,不外乎什么嫌咱们武功低微,碍手碍脚。呸!就他武功高么?”

    郭芙皱眉道:“什么碍手碍脚?咱们好手好脚,难道还比不上他们一个个断手瘸腿走不得路的么?”刚一出口,才醒悟到自己言语有失,忙掩住口。

    武修文却不以为意,反而深表赞同道:“别的不敢说,难道我们还比不上那陆大小姐么?”武敦儒道:“你不服气么?连冷大叔都说了,比武功,她不成;比杀人,你不成。”

    武修文撑着竿叫道:“呸呸呸,她同李莫愁那毒妇学得心狠手辣,难道我还要学她么?”

    武敦儒不同弟弟分辩,反而道:“别人也就算了,二哥有伤在身,原该同我们一起的。”

    武修文笑道:“你舍不得嫂子才真,哪里是担心耶律大哥。”说着又道:“耶律大哥也奇怪,师娘明明叫他同咱们一起,他非不肯,害的嫂子跟完颜姑娘也非留下不可。”

    郭芙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但又不知是哪里不妥,只是皱眉道:“我心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武修文问着,却见兄长也是一脸愁容,顿时没了谈笑之心,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武敦儒呆了半晌,说道:“方才见芙妹睡着,我也打了个盹儿,竟做了个梦。”

    郭芙现在最怕说梦,闻言撇撇嘴,没有接话。

    武修文却嬉笑道:“梦见了谁?别是梦见嫂子了罢!”

    武敦儒抬头瞪他一眼,皱眉道:“梦见了妈。”

    “扑哧”,武修文刚笑出声,忽然眼泪跟着哗哗下来,郭芙吓得一呆,又不知该如何劝慰。武修文哭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眼兄长,问道:“妈同你说了什么?她怎么不来见我?她明明更疼我的!”

    武敦儒道:“梦见妈把咱们藏起来,去寻爹爹了。”

    武修文瞪眼道:“那是什么梦?你糊涂啦?那明明是妈死前的事。”说着眼圈更红了。

    武敦儒道:“你记得清,妈说什么了?”

    武修文道:“当我是你么?妈要咱们互相照顾,孝顺爹……”说到一半,忽然打住了。

    郭芙道:“怎么了?记不清了么?”武修文摇了摇头,突然看向兄长,面上紧张起来。

    郭芙看得奇怪,忙催促他们快说。

    武敦儒嗫嚅半晌,忽然道:“不是,只是忽然想到最近听过一样的话。”

    郭芙一抖,忙问:“谁说的?”

    武家兄弟互看一眼,同声道:“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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