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文道:“师娘,这个赌得值,杨大哥不说还没甚么,现下连徒儿也念着那个味道了。”郭芙拍他一把,嗔道:“你也帮他捣乱,这里连个山鸡毛还没见着呢,我上哪儿寻去?”杨过说话间靠在一棵老树旁,神情懒懒的,眨着眼睛油然道:“谁说我要在这儿吃的?我可是要积翠亭的桃花,清音洞的鳜鱼……”武修文接道:“哎哎,最要紧的是要绿竹林的野鸡蛋,那儿的鸡是吃竹笋长大的,滋味尤其好。”这积翠亭、清音洞、绿竹林皆是桃花岛的景致,故而朱子柳闻言抚须笑对黄蓉道:“几个孩子久不回家,难怪思乡情切。“
郭芙见他好不得意,傲气丛生,又见耶律齐眉清目敛,竟辨不出是向着哪边,只是她哪里就肯认输?将纸条甩给耶律齐,一个纵身来到杨过身前,双眸明如皎月,凑近扬眉道:“赌便赌,怕你不成?大哥,揭盅罢。”
耶律齐洒然起身,拿着纸条走到二人面前,含笑伸手一抖。郭芙看了一眼,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杨过,又看看耶律齐,呆了半晌才指着杨过道:“大大大哥,原来你心心念念的是他啊。”说着将纸一翻,众人见了都是一呆,皆是不可置信。唯有朱子柳点头赞道:“不错不错,虽然只是简单两个字,但运笔如刀,落笔间形断意连,一气呵成,可谓气韵生动,风神潇洒,想不到耶律小哥出身异族,书法却颇具魏晋风度。”耶律齐连道过奖。
见众人还未回过神来,杨过干笑一声,道:“想不到耶律兄这样念着我。”耶律齐深望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只是凑巧罢了。”耶律燕拍手道:“杨大哥,你日后得了芙妹的彩头,可要记得分我二哥一半才是。”
郭芙气得冲他们跺脚道:“赢便赢了,有甚么了不起的!”转念一想回桃花岛也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兴许到时候大伙儿早就忘了。念此眼珠一转,对杨过道:“你少得意,没听妈讲么,输的可是你,大伙儿都摊开,看是他不是?”
程英忽然开口道:“耶律公子,这事也太不公,便是杨大哥得的票数最多,可若不及半数,也算不得甚么‘众望所归’罢?”杨过冲她一笑:“好妹子。”程英闻言瞧他一眼,脸上飘过一丝粉红。
“好像也有道理……”杨过闻声回头,见郭芙一副懊恼之状,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你不是巴望我输么,怎地不写我呢?”郭芙先是一点头,敲了自己脑瓜一下,懊恼道:“对啊,怎么就……”忽得抬起头来,见杨过一脸坏笑,忙推他一把,瞪眼嗔道:“谁念着你了?”
这边黄蓉笑道:“芙儿不必着恼,若我所料不错,过儿该有五票,不算过儿自己那份,恰好是个半数。”郭芙闻言一喜,忙道:“快瞧是不是?”武修文几个手忙脚乱的将各人的展开,果然小龙女程英陆无双写的都是杨过,甄志丙的是小龙女,小武的是完颜萍,轮到郭芙时,武修文道:“芙妹,你这可不算,怎能写师娘呢,耶律大哥早说了长辈们不在此列。”郭芙嗔道:“大哥还说写的不是心里想的会倒霉呢,我倒是想写我爹爹,他也不在这儿啊!”
完颜萍坐在她身畔,闻言身子一抖,俏脸白如蜡纸。武修文走到她身侧,心中忽然清算道:“杨过此时已有四票,他自己定然不会写自己了,可师娘信誓旦旦说他已足半数,那剩下的唯一一个便是……”
正自想着,蹲下伸手去拿地上的字条,完颜萍翾然伸手,将纸条按下。武修文只觉双腿倏地一寒,竟直不起身来,艰难抬头,只见她秀眉闪蹙,眼中尽是戚怨,嘴唇抖了抖半晌,方对上他的眼睛道:“别瞧了,我写的是杨大哥。”
陆无双冷笑一声,冲杨过喊道:“傻蛋,想着你的人可真多!”小龙女呆呆道:“念着过儿的人多,难道不好么?”杨过俯身对小龙女道:“姑姑,你先在这儿歇着,我去去便来。”小龙女帮他拢了拢头发,微笑道:“你去罢。”程英黯然了一瞬,对无双道:“既然杨大哥输了,咱们快帮忙去抓山鸡要紧。”正要起身,又听得一声“且慢”。
陆无双嚷道;“耶律齐,你又有甚么啰嗦?”耶律齐笑瞧着她,道:“旁人去得,咱们去不得。”陆无双撇嘴道;“谁与你是咱们?”耶律齐莞尔笑道:“捉个山鸡是多轻松容易的事,若再有帮手,不但咱们玩的没有意思,也忒小瞧了杨兄弟的本事。”程英闻言看他道:“不知耶律公子又有甚么主意?”
耶律齐道:“咱们十个人中,一半儿可以动,一半儿不能动。”武敦儒道:“我知道啦,二哥的意思是,写杨大哥的不能动,写旁人的可以动,因为这五个人不会助着杨大哥。”耶律齐点头道:“非但不会助着,兴许还要捣乱。”
“说的好”,武修文瞧了完颜萍一眼,忽然长身立起,忿忿的看着杨过,舒了口气才道:“咱们这就去罢。
耶律齐看了一眼完颜萍,对耶律燕道:“三妹,我看完颜妹子不太舒服,你不若留下来陪她罢。”耶律燕忙点头,郭芙眼神扫过陆无双等人,对耶律燕道:“好嫂子,你便留下,也省的有人说你二哥偏心。”话毕冲甄志丙道:“你走不走?”甄志丙呆呆看着小龙女,半晌才对耶律齐道:“师叔,我……”
耶律齐微微点头:“甄师侄旧伤未愈,还是留下养伤罢。”郭芙走到他身旁,仰头笑道:“现下,我都觉得你是向着那讨厌鬼了。”耶律齐看了眼杨过,冲她微笑道:“如你所言,我都心心念念了,岂有不向着之理?”
郭芙白了他一眼,方跟大小武站在一起,三人摩拳擦掌,一个道:“咱们三个打得过么?”一个回道:“大武哥哥,你怎么净长他人志气?小武哥哥,一会儿你可别心软啊。”又一个道:“放心罢,这回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杨过扫了他们三人一眼,眉心上挑,一副无可无不可之态,动了动脖颈,又靠回那树旁,显是没把他三人放在眼内。
耶律齐指着西北一片密林道:“四位,便是那边了,咱们就以一个时辰为限。”四人答应着便要动身,只听陆无双哼了一声:“以一敌三,算甚么公平?”耶律齐从善如流道:“陆姑娘说的是,所以杨兄弟先行,待一盏茶后,芙妹三人再去。”若是杨过先进林中,郭芙三人再结队便不易找到他,若是分散开来,也算不上以一敌三了,故而此法最是公平,陆无双也无话可说。朱子柳叹道:“耶律小哥年纪轻轻,思虑竟这样周全,倒不多见。”
武修文冷着个脸,忽然走到杨过身边,躬身让道:“杨大哥先请。”杨过扶他一把,低声道:“我待完颜姑娘妹子一般,你别多心。”待小武抬头,杨过已摆摆手去了。郭芙大武走到他身后,也不知低声说着甚么。
黄蓉见状笑道:“这个阵势,倒是眼熟的紧。”一灯道:“蓉儿童心未泯,也要跟他们玩玩么?”黄蓉连忙辞道:“大师居然开起玩笑来了,我是想起这四个孩子在桃花岛时的情景,一转眼,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也都成人,就要成家立室了,不免感慨万分。”一灯亦叹道:“年华如水,倏忽间已奔流不返,所幸他们皆已成材,蓉儿为师为母,亦告安慰。”黄蓉抚弄着郭襄,摇头叹道:“武家哥俩,总算我夫妻对得住三娘一场托付。芙儿给我惯的太过,这趟出门,倒是长进了些。唯有过儿,唉,我因着他爹爹过往待他也太过苛责了,难为他经历了这么多,尚存那副初心,待他毒除尽了,我定倾尽所有,好好待他。”朱子柳道:“是祸是福,哪里说得清楚?我瞧杨兄弟和芙儿倒是天作之合,比敦儒修文两个强上许多。”黄蓉淡淡一笑,道:“此事还是回了襄阳,由靖哥哥做主罢。”武三通听黄蓉提起武三娘正自唏嘘,听此言道;“那是那是,他两个怎么跟杨兄弟比,给他提靴也不配。”
黄蓉浅笑一声,喊道:“文儿过来。”武修文听得师娘召唤,连忙过来见礼,郭芙大武也随之过来。黄蓉忽而肃然道;“你方才拿了甚么?”武修文闻言一愣,郭芙道:“妈,你怎么没头没尾的问这么一句,小武哥哥拿了你甚么要紧的东西?”
武三通闻言登时大怒,起身就要拍武修文一掌,幸而给朱子柳拦下,只听他道:“师哥,你且等郭夫人问完再动手也不迟。”武三通喘了口气,又觉给旁人听见也脸上无光,忙扫了众人一眼,见陆程二人傍着小龙女说话,甄志丙离她们不远,耶律齐正自为火堆添柴,耶律完颜两位姑娘也低声说些甚么,都尚未注意此处,忙低声道:“你拿了甚么,还不交出来!你想学甚么,难道你师父师娘会不教你?既不教你,那也必是你功夫没练到家,竟敢干出这没廉耻的事来!”他此话一出,武修文才明白老父以为自己拿了武功秘辛之流,吓得冷汗直冒,连忙跪下道不敢,武敦儒见状也跟着跪下。
黄蓉眉头一皱,这下不惊动众人也要惊动了,果然小龙女等人皆走了过来。黄蓉忙示意郭芙将他二人扶起,对武三通道:“武师兄误会了,我方才吓唬他一下罢了,这孩子是我瞧着长大,断不会做欺师灭祖的事。”武三通兀自不信,道:“郭夫人,你可别瞧着我的老脸,替这不孝子遮掩。若是他真的做了甚么,我便第一个饶不了他。”
黄蓉道:“武师兄这趟当真误会了,文儿没拿甚么要紧的物事,只是我方才见他侧身而过,从过儿身上取了甚么,才多问了一声。这孩子旁的本事不精明,倒是把他二师公的拿手好戏学得比他师父还强。”郭靖的二师父外号妙手书生,最拿手的便是妙手空空的本事,郭靖为人忠厚老实,武功再高,用起这门功夫也是笨手笨脚。但想到师门绝学不可失传,见武修文伶俐,便将功法口诀传了给他。若论功夫武修文自是差了杨过一大截,可能从他身上探囊取物而不被发觉,也算了得了。
小龙女闻言一动,看着他伸出手道:“你拿了过儿甚么,还给我罢。”武修文后退一步,道:“龙,龙……”小龙女打断他,紧跟一步道:“过儿身上一事一物,都是我亲手为他备的,你要来何用?还了给我罢。”
郭芙见她步步紧逼,不悦道;“小武哥哥,他有甚么好东西,值得你抢?还不还了给她。”武修文给逼的一脸通红,道:“我,我就想看看杨大哥写的谁,你……你们犯得着这样逼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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