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油然道:“哦,说来听听,谁把剑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当大将军了?”彭长老道:“那,那倒没有,可是,可是霍都他,他抓了我妻儿老母,我不听他的话,他们便……便没命啦!”郭芙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头白发,问道:“你妈妈都多大年纪了?”
“我?”彭长老支吾了一声,哭丧着个脸道:“她,她老人家都一百多岁了,唉,娘亲,请恕孩儿不孝,不能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了,呜呜——”郭芙忙道:“喂,你别哭啊,你这么大年纪,还哭鼻子,像甚么话?你,就算为了你妈妈,也不该卖国求荣,你虽然可怜,还是该死。”她话虽如此,却将剑锋挪开了些。
彭长老勉力远离剑锋,忙道:“好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不过跟那些鞑子虚与委蛇,实则暗为卧底,好将消息送回大宋,你实在误会我啦!”郭芙将信将疑道:“真的么?”彭长老道:“自然,自然是真的,我,我乃是丐帮四大护法长老之一,怎……怎会真心帮着鞑子?”
郭芙嗔道:“你骗人,若是丐帮长老,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怎么证明自己是丐帮中人?”彭长老长叹一声,道:“好姑奶奶,你才多大年纪,老朽是洪帮主座下的长老,在你没出生前就给派到蒙古当差了。要说证明,那可就更没啦,我都这把年纪,那辈子的旧人只怕已经死绝了,咱们那时的切口是‘杀尽金狗,还我河山’,可如今连大金都没了,还拿甚么证明呦!”
郭芙一听忙道:“哎呦,我可真误会你啦,那话是鲁长老常说的,我还笑话他金狗都成了丧家犬,干么还要杀尽呢?原来你真是丐帮长老,真对不住!”说着郭芙将剑锋一扫,绳索立断,彭长老噗通一声落在地上,颓然喘了口气道:“想不到丐帮中还有你这样的小姑娘,唉,这么些年啦,也不知丐帮的老兄弟们如何啦?鲁有脚他还活着么?”郭芙尴尬一笑,帮他掸了掸头上的泥土,道:“他好得很,你跟我回襄阳便能见着他!老前辈,你这些年孤身在敌营,可真了不起!”
彭长老见她身法轻盈,只怕武功不弱,怕她看穿,忙摆摆手,道:“想当年我们同为四大长老,陪着洪帮主杀尽金狗,何等威风?如今老啦,风光不再啦!那时候我还老跟鲁有脚斗嘴,他脾气还那么拗么?”
郭芙道:“可不是么,不过他可不作长老了,他现在是丐帮帮主啦。”彭长老讪讪一笑,道:“是嘛,那可恭喜他啦!”
郭芙见他萎靡在地,以为他方才给吓得不轻,心道:“这老头在鞑子那里呆久了,怎地这般胆小?”便道:“我扶你起来罢。”哪知彭长老正是要她一扶,将右手隐在袖内,意欲觑机偷袭,哪知抬眼一瞧,吓得脸上立时一白,大叫“黄蓉!”,腿一哆嗦,退后两步。
郭芙不明所以,回头看看,并没有人,瞪大眼睛问道:“我妈妈不在,你喊甚么?”
彭长老一双贼眼滴溜乱转,反复打量郭芙,但见她俏脸如玉,容貌与黄蓉足有六七成相像,眉目却现凛然之气,不似黄蓉狡黠。他本自傲于摄魂术的修为,却败在小黄蓉的“移魂大法”之下,受尽苦楚不说,还被降为八代弟子。他自矜功高年长,不屑屈居黄蓉鲁有脚之下,又久在净衣派受惯服侍,吃不得苦,这才投了蒙古。此时见对方不是黄蓉,一颗心安定下来,以笑掩过,道:“你们母女长得相像,我方才还以为见着了你妈妈,你莫见怪,你是姓郭么?”
郭芙闻言,恍然笑道:“是啊,我叫郭芙,原来你这样怕我妈妈?咦,你怎么敢直呼我妈妈名讳?”郭芙满脸疑惑,歪着头问,只因丐帮自上而下,谁不把母亲敬如天人。彭长老闻言一脸尴尬,一对眼睛嵌在圆鼓鼓一脸肥肉之中,神情莫测,手却慢慢抚上竹棒,暗叫:“先下手为强,这丫头武功纵然不错,也要措手不及。”才要动手,郭芙忽然跳了起来,他还当郭芙早有准备,唬了他一跳,忙退后一步,将棒子挡在身前,却见郭芙瞟都没瞟他,自顾笑道:“是啦,定是你去蒙古的时候我妈妈还不是帮主呐,我猜得是不是?”
彭长老见她猛然回头,忙顺势将棒子往地上一杵,装作一副疲累的模样,点头呵呵一笑:“是是,你真是同你妈妈一般聪明机灵。”郭芙闻言得意一笑,便道:“咱们去找霍都罢,原本我还怕自己一人不是他的对手,现在有你掠阵,定能拿住那奸贼!”
彭长老一脸诧异道:“原来郭姑娘早跟在后面,你如何知道那人是霍都?”暗中思量:“难道丐帮早就在蒙古大营安插了眼线,黄蓉特派女儿来伏击我们?”
郭芙闻言一愣,尴尬咧了咧嘴,寻思:“我可不能说大哥给我弄倒了,不然这长老日后定然在妈面前告我一状,岂非多事?”便胡诌道:“我妈妈是女诸葛嘛,她,额,她掐指一算,就知道霍都到了这儿,所以叫我来,咔嚓。”说着还恶狠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彭长老一呆,心道:“果然猜得不错,咱们行动早已落入小黄蓉的算计当中,她绝不会叫女儿孤身涉险,这重阳宫外保不齐还有大批中原高手,这可如何是好?”他见郭芙似乎信了他所言,忙打听:“你,你妈妈也来了终……终南山?”
郭芙瞪大眼睛,撮指问道:“长老如何知道,难道你也会算?”彭长老心中一抖,颤声问道;“那那那,那你爹爹……”郭芙见他抖得有趣,笑道:“你怎么还怕我爹爹?他没来,是妈带我们来的。”
彭长老听到“我们”二字,已然汗流浃背,暗道:“虽说郭靖不在,可黄蓉带着众高手在此,那甚么功劳是断断领受不起了,我若再跟着这丫头,莫说待会儿遇见个高手,便是个上了年纪的丐帮弟子,哪能认不出我来?啊,不如我先溜了,左右他们要找的是霍都,也不与我相干,事急从权,还是保命要紧!”这样想着,面上却摆出一副责怪之色,口中道:“小姑娘凭得胡闹,霍都武功高强,乃蒙古四王爷座下高手,身后尚有金轮法王撑腰,你孤身一人如何是敌手?”
郭芙怎知他是在试探自己带了多少人来,坦然笑道:“长老有所不知,霍都背师叛逃,如今已是丧家之犬,他那秃驴师父头一个便容不下他。”彭长老闻言暗惊,眼睛滴溜乱转,不由心中盘算。
二人正在说着,却听霍都远远喊道:“要你找东西也这样磨蹭?”彭长老还未答话,郭芙急道:“长老拖住他,引他近前说话,我在暗处,趁他不备时动手。”说着一个纵身,又飞上了树,只露出个小脑袋来。
只听霍都走近道:“你在作甚么?”彭长老暗道:“若我助这丫头对付霍都,日后见了黄蓉,她也不如何厚待于我,何况这天下迟早是蒙古人的天下,难道要陪丐帮那群傻瓜送死?但此刻帮了霍都,若陪着丫头来的是大批高手,岂非老夫今日便要寿终正寝?唉,这可左右为难,不妨两边皆卖个面子,这样哪边胜了老夫也不吃亏。”心中有了这番计较,便背对着树,冲霍都使了个眼色,口中笑道:“王子见笑了,老朽年纪大了,行动自然不灵便。”
霍都闻声一怔,见他眼神闪烁,便在树外站定,郭芙见状连忙给彭长老打手势,让他引霍都靠近。只听霍都道:“既是如此,还不快来。”彭长老慢慢朝霍都踱了两步,依然距离他两丈多距离,开口道:“王子莫急,老夫方才沉思半晌,想到了件大事。”霍都摆摆手不耐烦道:“何事?”彭长老朝树上的郭芙看了一眼,道:“此事机密,王子恕罪,请近前来。”
霍都一愣,迅即油然一笑,脚下却未动一步,道:“此处四下无人,长老有话说了便是。”郭芙见霍都并不中计,不由心急,却见彭长老右手隐在身后,袖口露出个短刃来,心道:“这老乞丐可不是霍都的手脚,他可别莽撞,坏了我的事也罢了,莫要赔上了性命。”念此怕他有失,右手缓缓抽剑,露出半截紫锋。
只听彭长老道:“王子雄才大略,怎么疑心病这样重。”霍都眼角瞟见树上紫光闪烁,心中一动,面上好整以暇道:“非是小王疑心,只是彭长老的摄魂大法很是厉害,小王也不得不防备着些,长老有话请说便是。”彭长老哈哈一笑道:“王子忒也多心,老夫武功智谋皆不及你,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霍都见他嘴角含笑,神色却有异,略一思忖,笑道:“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长老所思虑者,小王也可猜到一二,长老放心,此事一了,我即刻禀上四王爷,届时荣华富贵包你享之不尽。”
彭长老打了个哈哈,肥脸跟着抖动,瞟了霍都一眼方道:“今时不同往日,霍都王子,你与令师反目相向,如今,你根本不可能回到忽必烈王爷身边,而你今天对老夫许下的所有诺言,我想是很难实现。”
霍都不妨他得知了重阳宫之事,脸色一变,沉声道:“混账,我一向效忠于四王爷,与金轮法王何干?如果这次我能够立此大功,四王爷自然会对我另眼相看,如何你能够帮我找到重阳遗物,到时请封你做一个镇南大将军又有何难?”
彭长老心中一抖,他原本还估量郭芙所言是真是假,因此先行试探,不料霍都便即承认,暗想:“这厮不过穷途末路,借我之力重得忽必烈的欢心,实则没有半点权势,为他得罪黄蓉,岂非大大的划不来?”口中却笑道:“常言道得好,做惯乞丐懒做官,我们丐帮里的人,还想做甚么官?老夫看,这件事还是从长再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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