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只盼走入一间石室,关上室门让李莫愁不能进来,只须半个时辰,他便可将体内毒液逼出,杨过幼时中了李莫愁银针之毒,一得欧阳锋传授,即时将毒液驱出,眼前他如此功力,自是毫不为难。姑姑任督二脉已通,芙妹亦是功力不浅,撑得半个时辰,料应不妨。
李莫愁自也知他心意,哪容他驱毒之后再来动手?她不敢逼近袭击,不即不离的跟随在后,和杨过始终相距五尺。杨过站定了等她过来,她也抱着孩子站定不动。
杨过但觉胸腔中一颗心越跳越是厉害,似乎要从口中窜将出来,实在无法再行支持,见前面微有光亮,跌跌冲冲的奔进一间石室,将怀中之人在一张石桌上一放,伸手扶住桌面,大声喘气,明知李莫愁跟在身后,也顾不得了。稍过片刻,才知竟是来到停放石棺之处,光亮原是带郭芙来时点的那根蜡烛。再见自己手上所扶,乃是一具石棺,棺上之人凤冠霞帔,却是小龙女,不由一怔。
李莫愁也瞧清楚石室中并列五具石棺,其中一具石棺棺底便是地下秘道的门户,她适才正是由此进入,心想:“你们想从这里逃出去吗?这次可没这么容易了。”
三人一坐一站,另一个斜倚着身子,一时石室中只有杨过呼呼喘气之声,忽而李莫愁怀中的郭襄哼唧了一声,李莫愁连忙哄她。杨过心道:“我得缠住这女魔头,否则我与姑姑死了,她必不肯放过芙妹,待她转醒,身上该有九花玉露丸,可自行逼毒。可惜郭伯母这小女儿,我是救不得了。”接着暗自思忖,该如何骗过李莫愁。
李莫愁静静瞧着他,忽见他身子摇晃几下,呛啷一声,玄铁剑落地,随即仆跌下去,倒在小龙女脚下。跟着手中一物飞出,啪的一声轻响,飞入一具空棺之中,叫道:“李莫愁,这玉女心经总是不能让你到手。啊哟……”长声惨叫,便一动也不动了。
小龙女惨呼两声“过儿”,反身跌下石棺,扑在杨过身上,跟着晕厥过去。李莫愁见杨过将“玉女心经”掷入这具空棺,又惊又喜,但怕又是他的狡计,过了片刻,见他始终不动,这才俯身去摸他脸颊,触手冰凉,显已死去,哈哈大笑,说道:“坏小厮,饶你刁恶,也有今日!”当即不理小龙女,伸手入棺中去取心经。
但杨过这么一掷,将“心经”掷到了石棺的另一端,李莫愁拂尘已断,否则便可用帚尾卷了出来。她伸长手臂摸了两次,始终抓不到,抱着郭襄又嫌碍事,于是将郭襄往小龙女怀里一塞,缩身从这尺许的空隙钻入石棺,爬到石棺彼端,这才抓住“心经”,入手猛觉不妙,似乎是一只鞋子。
便在此时,杨过仰起身子,左臂向前急送,玄铁剑的剑头抵住棺盖,发劲猛推,棺盖合缝,登时将李莫愁封在棺中!
李莫愁自始不知“玉女心经”其实是石室顶上的石刻,总道是一部书册。杨过假装惨呼跌倒,扑在小龙女脚下,立时除下她脚上一只鞋子,掷入空棺,软物碰在石上,倒也似是一本书册。他掷出鞋子当即经脉倒转,便如僵死一般。其实他纵然中毒而死,也不会瞬息只间便已全身冰冷,一个人心停脉歇,至少也得半个时辰之后全身方无热气。李莫愁大喜之下,竟至失察。此举自是凶险万分,李莫愁倘若不理他死与不死,在他顶门上先补上一掌五毒神掌,杨过自不免假死立变真死,但身处绝境,也只有行险以求侥幸,居然一举成功。
杨过推上棺盖,劲贯左臂,跟着又用重剑一挑,喝一声:“起!”将另一具空棺挑了起来,砰的一声巨响,压在那棺盖之上,郭襄被声响吓醒,哇哇大哭起来。杨过想这一棺一盖,本身重量已在六百斤以上,加之棺盖的笋头做得极是牢固,合缝之后,李莫愁武功再高,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来了。
杨过中毒后心跳头痛,随时均能晕倒不起,只是大敌当前,全凭着一股强劲的心意支持到底,待得连挑两剑,已是神困力乏,抛下玄铁剑,挣扎着走到小龙女身旁,先将郭襄抱过来,见她小脸道:“小娃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方才掷出鞋子,本以为李莫愁会带郭襄下去,他要以石棺压住李莫愁,先行疗伤,届时开棺,纵然李莫愁仍活着,这刚出世没多久的婴孩也必无幸免。但事出危急,以郭襄一人之命换姑姑芙妹两人,也总是划算。未料李莫愁嫌郭襄碍事,塞到小龙女怀里,当真福大命大。杨过将她放在一旁,便以欧阳锋所授之法,先将自身的毒质逼出大半,然后伸左掌和小龙女右掌相抵,助她驱毒,心中却忧虑难解,不知郭芙如何了。
杨过以内力助小龙女驱除毒质,眼见她左手五指指尖上微微渗出黑水,只须再有一顿饭时分便可毒质尽除,忽听得通道中有脚步声响,共有五人过来。杨过暗暗吃惊,心想每当紧急关头,总是有敌人来袭,李莫愁一人已难应付,何况更有五人?难道是金轮法王等人?
彷徨之下,连忙抖袖子捂住郭襄的小口,免得将敌人吸引过来,忽而想到一事,心中慌张:“芙妹一人在石室,若是给他们找到该如何是好?”连忙长啸一声,真气浩荡,啸声在这寂静无声的古墓之中犹如鬼魅,紧接着是婴儿大哭之声。听那五人脚步一停,复又朝着这边走来,暗想:“我将他们吸引过来,叫他们寻不见芙妹便是。”
小龙女闻声有感,她关脉初通,内力不固,杨过知毒质若不一次驱出,势必侵入要穴,暗叫糟糕:“姑姑不该跟我同来,我担心芙妹,却忘了姑姑,当真该死。”
突见远处火光闪动,那五人行得更加近了。杨过伸臂抱起小龙女,卷住郭襄,跃进压在李莫愁之上的那空棺之中,伸掌推拢棺盖,只是不合笋头,以防难以出来。接着将衣服布头塞入郭襄嘴中,婴儿最爱吸吮物件,郭襄嘴中多了布头,一时不哭了,慢慢嘬了起来。
他们刚躲进石棺,郭芙耶律齐等便即进来。其余四人见室中放着五具石棺,都是一怔,隐约均觉事太过巧合,大是凶兆,武修文忍不住道:“哼,咱们这儿五个人,刚好有五口棺材!”郭芙嗔道:“别胡说,这是古墓派前辈的棺椁,莫要不敬。”
杨过在石棺中听到郭芙的声音,心中大喜:“芙妹没事啦!”跟着皱眉,愤愤不平:“她怎么又跟武家兄弟在一处?是了,武家哥俩儿见我不在,又在芙妹跟前献殷勤,全然不把我放在眼内,瞧我出去怎么教训他俩!”
这时小龙女渐渐转醒,见杨过仍在,欢喜非常,刚要说话,却见杨过眨眼摇头。不知何意,又见他左掌仍是不离自己手掌,微微一笑,偎在他胸前。
原来杨过想到,现在出来,未免中断给小龙女逼毒,为防再有变化,反正此时众人已无危险,不如先给姑姑行气完全,当下一声不响,全心全意的运功驱毒。
郭芙此时已知众人为救郭襄而来,一想到妹子还在那女魔头手里,她便怒火中烧,说道:“咱们方才明明听见啸声,还有婴儿啼哭之声,怎么走到这儿一个人也不见?”武敦儒道:“定是那女魔头抱着襄儿来过此处。”郭芙闻言急道:“那杨过呢?”耶律齐听她声音忧急,几欲哭出来,暗叹:“他丢你不管,你还这样记挂他,你这番深情,他又知道几分?”顿生怜惜之意,忙安慰道:“郭姑娘放心,咱们虽没见到李莫愁,却也没见到杨兄弟的尸首,他定也无事。”完颜萍点头道:“耶律大哥说的是,郭家妹子放心罢,我从未见过比杨大哥更聪明的人,他不会有事的。”耶律齐点头问道:“郭姑娘,你是怎么和杨兄弟失散的?会否他已然引着那女魔头出墓去了?”
郭芙抚额想了想,摇头道:“具体为何我也不知,我只记得当时我们要给龙姊姊疗伤,谁知糊里糊涂出了岔子,我动也不能动,后来李莫愁来了,我好像跟她交了手,接着就人事不知了,直到你们来救我。杨过定然还在此地,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武敦儒忽然道;“那龙姑娘也跟你们在一起了?”郭芙不知何意,只得称是。
武敦儒与弟弟相视一眼,心中忽然起疑:“杨过口口声声与芙妹早结鸳盟,可生死之时却舍了芙妹带着小龙女逃了,这事岂不奇怪?”
完颜萍拉过郭芙,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妹子你别着急,杨大哥也真是的,怎么能把未婚妻自个儿丢下呢?”郭芙“呀”了一声,皱眉叫道:“完颜姊姊你别乱讲,谁是他的未婚妻了?”
完颜萍一呆,看向武修文,武修文踯躅片刻,挤着眼睛嗫嚅道:“芙妹,师母,师母不是把你许配给杨大哥了么?”郭芙一愣,想到杨过之语,瞪目怒道:“武修文,我敬你是师兄,不跟你计较,你欢喜谁便去找谁去,我难道稀罕么?”她一腔悲愤,自觉从未对不住他们兄弟,却屡次给他们污蔑,一时气得哭了。耶律齐本想安慰,但一想她与杨过关系未明,双眸一黯,不忍再让她心烦,遂不言语。
杨过于棺中大骂武修文,心中却隐隐担忧,自是怕骗二武之事穿帮。小龙女心中也是不快,心想:“过儿果然与郭姑娘订过亲的”又转念一想“定亲又怎样,他总还是娶了我的。”便用运功的手紧紧抓住杨过的手掌。
武敦儒见郭芙哭得伤心,也好生奇怪,只道:“芙妹你别哭啊,你,你若不愿意嫁给杨大哥,我们,我们替你跟师母说就是了,你何苦如此?”武修文推了他一把道:“哥,咱俩哪来的面子,敢去跟师母说?”又对郭芙赔笑道:“芙妹,我哥他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杨大哥处处胜我们兄弟许多,我们自然不敢跟他相争的,何况你们名分早定,咱们一齐长大,我们身为师兄,也为你们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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