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蜜桃味的
“哗啦”一声,热水沿着浴缸边缘溢了出来,濡湿了大片瓷砖。
浴室上方的小窗户透着黑沉沉的天色。
时浅从水底钻了出来,捏着浴球,盯着那片黑沉。
再一次,以沉默的方式结束。
老城区,一到夜晚,吵闹声遮都遮不住。啼哭声,犬吠声,远远近近的。
没有开发商愿意买这里的地皮子,贵又不好处理,七八年前就传了拆迁的消息,拆到今天,都没个影子。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老城区愈发的老了。改造的建筑物多了,这边偷偷盖个小厨房,那边悄悄扩个院子,都在为不知道明日何时的拆迁做准备。
今年,听说,又要拆了。
时从翰和王影去年没回来,今年早早地关了铺子,回来了。
挤了点沐浴露,时浅揉搓着浴球,眼睛发疼。沐浴露是薰衣草味的,不香,味道不重,只有刚挤出来的时候有点儿味道。
想摸舒肤佳,发现那块用完了,时浅只能用沐浴露。很快,浴缸里的水面上浮了层泡泡,飘飘荡荡的。
几十年的老房子,修修补补不知道多少次了,又经历过扩建。
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时浅放掉浴缸里的水。浴缸里集聚的水争先恐后地透过小孔涌流下去,中心旋出了小小的漩涡。
她就像漩涡中央的小泡泡,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
穿衣服的时候,时浅抱着睡衣,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泡的有些久,那里的痕迹淡了一点儿。但和下面的肌肤比起来,还是红的。
晏辞留的。
隔天,上课。
第一节课下,晏辞收了书,半阖着眼,伸手在抽屉里摸了半天,摸了个扎着丝带的小盒子出来。他看都没看,直接把小盒子丢给了时浅。
“给你的。”晏辞昨晚又熬夜了,临近新年,他的工作也多了不少。
打了个哈欠,晏辞趴了下来,脸冲着墙,开启了补眠模式。期末考试后进入学校补课阶段,不用再每周轮换位置,大喵挺满意的。
“你买的?”
“不是。”晏辞留了个后脑勺给时浅,声音很低,“大姨她自己捣鼓的手工牛轧饼干。”
手工牛扎饼干?
包装挺好看的。
透明的小盒子,垫了张印着小熊的油纸,里面塞满了四四方方的小饼干,小饼干带夹心,外面系了丝带。
抽开丝带,时浅轻扣了下桌子边缘,喊:“菲菲?老杨?”
“干嘛?”孙菲菲咬着安慕希的吸管,手中拿了支笔,问。
时浅把小盒子推到前面,说:“吃饼干。”
杨怀宁不客气,捏了块饼干丢进了嘴巴里,含糊着声音,道:“谢谢了啊,我滚去继续写试卷了。”
“挺好吃的!在哪买的?”孙菲菲尝了半块。
“嗯?晏辞——”
时浅话没说完,被孙菲菲打断。
“好了,我懂了。告辞,合着整半天,我吃的是狗粮?我说怎么这么好吃!这狗粮该死的美味。”
“清新的狗粮味。”杨怀宁笑完,又捏了一块。
时浅捏了一块,看了看埋头睡觉的晏辞,伸手戳了戳他。食指指头跳在他屈着的胳膊上,一下又一下,不重。
晏辞抬头,眼睛都没睁开,冒了个鼻音:“嗯?”
他额头的刘海被他蹭的有些乱,微翘着。
“张嘴。”时浅说。
晏辞闭着眼睛,张开了嘴巴。
时浅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围,趁没人看的时候,飞速地把饼干塞进了晏辞的嘴巴里。
晏辞的唇上触到了一块硬硬的,有些咸的东西。咬住那东西的时候,晏辞舌尖一卷,舔到了时浅的手指。
她摸了护手霜,香香的。
牙齿咬下,牛扎饼干被咬开,里面牛扎夹心的香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牛扎柔软又有粘性。
口感很好。
吃完一块饼干,晏辞头一歪,又趴了下来,准备继续睡。
“水蜜桃味的。”晏辞说。
“什么?”
“你的护手霜。”
香香甜甜的,水蜜桃味的。
时浅:“……”
这人能不能不要吃东西的时候都想着从她身上占点便宜?还水蜜桃味的,明个她就买个芥末味的。
“老冬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原本晃晃悠悠宛如养老院的教室气氛迅速地紧张了起来。
后桌有人藏起了刚啃到一半的掉渣饼,斜前方有人匆忙把面包塞进抽屉里随手抹了抹嘴巴边的肉松丝,再前面一点儿有男生早上没吃早饭实在饿的慌了,趁老冬还没进教室头埋在下面啃包子,撕开包子皮一口咬过里面的肉馅儿,再探出头。
时浅鼓着腮帮子,小幅度的咬着牛扎饼干。
某只大型猫科动物听到那句老冬来了,醒倒是醒了,就是还在游神,目光有些散。
“我擦,是老冬的课吗?她突然过来?”
“不是吧,我看了三遍课表,连包子都没啃完,差点噎死。”
“去去去,让我再啃一口饼,再不啃都要凉的掉渣了。”
“快快快!一级警报!老冬到门口了!别吃了!”
时浅鼓着腮帮子,不动了。
老冬人很好,但学校有规定,不准把早饭带到教室里来吃。老冬知道他们在教室里吃早饭,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老冬看到不可怕,被主任看到才可怕,不但会被点名批评,任课老师还会被扣工资。
晏辞游完了神,目光落到了时浅鼓鼓的腮帮子上,笑了。
“腮帮子不酸?”他懒懒的问。
时浅转头,冲晏辞眨巴了下小鹿眼。
“你有特权的。”
时浅没听懂,又眨巴了下小鹿眼。
“小晏哥哥给你吃零食的特权。”晏辞支着下巴,说。
你有特权。
光明正大吃东西的特权。
放心大胆的吃,出事了小晏哥哥包。
时浅:“……”
“诶?浅浅,那不是你妈妈吗?”孙菲菲不敢转头,只能用背抵了抵桌子,喊时浅。
妈妈?
时浅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
隔着透明的玻璃,一墙之隔,外面寒风肆意,北风呼啸。
冬青陪着王影,站在窗外,见时浅转头,冬青笑了下,跟着手指了指。
时浅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看了看,又转过了头。
有时候,她说不上妈妈到底喜欢不喜欢她。
她不知道怎么去分清。
妈妈回来第一天就到学校,大概还是对她上心的吧。
时浅想了片刻。
“时浅成绩很稳的,你不用太担心,小姑娘肯用功,心也细,又不偏科。”
王影对上冬青,和善了不少,面上挂了笑,说:“辛苦老师了。”
视线从时浅身上略过,王影目光落在了时浅身边的漂亮男生身上。
男生歪着身子,支着下巴,看上去懒懒散散的。
和她对视的时候,目光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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