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棒
晚饭是在淮水边的一家主题餐厅吃的。
时浅睡了一觉,越睡越累,但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中式的主题餐厅,处处仿古,连灯影都发旧。灯下笼着纱,光透过青纱,显得更加暗淡,四周墙角种着老竹。
每张桌子之间都用隔断隔开了,雕花的隔断漆了漆,在灯下熠熠。
他们选的位置靠窗,脚底下就是平静的淮水。
透过玻璃,时浅看着淮水静静地奔流着,月影映在水面上,飘飘晃晃的。
一阵寒风拂过,月影晃了晃,残缺了一个角。
时浅脑子还是有些空,垂着头盯着水面看了一会。
“诶?”喻见小小地诶了一声,起身探了过来,她温热的手掌心覆上了时浅的额头。
“有一点点烫。”喻见眯着眼,笑了一声,放下了手,“回家记得吃点药,预防一下。”
时浅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喻见支着下巴,眼睛里映着灯光,抿着嘴巴笑的样子很好看。
元气少女。
纯良无公害。
“你要不要和我坐呀?”喻见又问。
时浅看着喻见,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你猜他们出去干嘛了?”喻见的胳膊勾住坐过来的时浅的胳膊,晃了晃,不等时浅回答又指了指楼下靠淮水的观景台,说:“看那边。”
时浅顺着喻见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晏辞背靠着观景台的栏杆,一只手闲闲地搭在栏杆上,他的黑发被晚风吹得有些零散,嘴里咬着烟,吊儿郎当的轻佻散漫样儿。
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
旁边的周梒江背对着她们,他单手插在裤子口袋中,同样,指尖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
观景台的位置算不上隐蔽,但正好处于时浅刚才坐的位置的视线死角。
时浅嗓子突然有些不舒服,拿过桌上的水杯,倒了点水,小口抿了一点儿。
时浅看着喻见的侧脸,突然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也差不多是这样,总是会习惯性地去看看晏辞在干什么,看他有没有在听课有没有在写作业,还是又一不下心心睡着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晏辞在她的日常生活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会开始哄他,也不算是哄吧,忽悠他学习,抽他背书,查他作业。
大喵倒也配合。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晏辞慢慢自觉地进入她的视线,他会告诉她他要做什么,几点开始几点结束,他把他所有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剖开来给她看。
好的,或者是不好的。
都让她了解。
相互喜欢是这样的,彼此成为彼此眼中的唯一,年少卜卦正好是你,命中本该有的劫。
那喻见呢?
时浅分神想了一会,眼睑慢慢低垂了下来,看着青瓷茶杯中浅褐色茶水的倒影,越来越倦。
“又困了?”晏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时浅低着头,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捏了下时浅的耳垂。
她的耳垂软绵绵的,触感极好,温度比平时热了一点儿。
晏辞又捏了一下,胳膊顺势搭到了时浅的肩膀上。
时浅抬起手,轻轻拽了拽晏辞的卫衣下摆,示意他低下身子。
晏辞微微弯下了腰,靠近了时浅。
时浅整个人有些发烫,她拽着晏辞的卫衣下摆,贴近他一点儿,轻轻嗅了一下。
没什么烟味。
周梒江坐在喻见对面,瞥了眼时浅和晏辞,抬手从茶盘重取了只反扣的茶杯出来,拎起桌面上的茶壶,倒了点水。
“抽烟了?”时浅问道。
声儿挺肯定的。
晏辞稍稍站起点身,从这边看了下楼下的观景台,老老实实嗯了一声。
被发现抽烟了。
时浅松了手。
她一直都知道晏辞抽烟,但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抽烟。
服务员掀开帘子,推着小推车进来了。
N市多淡水湖,淡水类水产很有名。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烤鱼、蟹黄包和虾蟹煲之类的。
淮水边的这家正好以蟹煲出名,蟹肉鲜甜多汁,黄澄澄的蟹黄愈鲜,汤汁浓郁,用来解腻的鸡爪入口即化,肉质软绵。
时浅倦倦的,没吃多少。一顿饭,几乎没什么人说话。
吃完饭,晏辞牵着时浅,时浅心里想着喻见,时不时回头看看喻见。
“等会给你买点药。”
“什么药?”
“感冒药。”晏辞侧目看了一眼今天一直没什么精神的时浅,又说:“你怎么长这么大的,身体不舒服都不知道?”
“莫名其妙就长这么大了。”
晏辞:“……”
还有力气回嘴。
不对,时浅还会还嘴了。
正逢元旦假期,淮水边的人不少,来来往往的,络绎不绝,连卖气球的都多了起来,多是些小商小贩。
节假日,城管们大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板,这些小烟花怎么卖?”
“二十块钱一盒,五十块钱三盒。”
“那来三盒。”
“好嘞。”老板爽快地回答。
时浅听到声音,下意识地看了过去。除了特定的日期,淮水边一直都是禁烟花爆竹的。元旦也在被禁的日期里面。
“想玩?”晏辞跟着瞥了一眼。
喻见早早地蹲在了卖仙女棒的摊位面前,周梒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没看。
时浅看喻见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摊子前,不由地松开了晏辞的手,走了过去。
“小姐,要吗?安全环保的,自带点火装置。”
“怎么卖的?”喻见察觉到身边有人,抬头对时浅笑了一下。
轻轻浅浅的笑。
同一个方向,时浅知道再往后面一点儿就是周梒江。
时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心疼。
“二十块钱一盒,五十块钱三盒,小姐您要几盒?”老板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喻见:“一……”
“三盒。”晏辞直接要了三盒,将钱递给了老板。
老板手脚麻利地拾了三盒递给了晏辞。
晏辞没接,抬了抬下巴。时浅会意,将两个递给了喻见,自己拿了一盒。
“那谢谢了啊。”喻见晃了晃手里的小盒子。
水边的坡面上站满了放小烟花的人,“嗤”的一声,呲呲间,银花初现。
不过寥寥,更吹落,星如雨。
时浅陪喻见玩了一会,晏辞也凑了过来,两根仙女棒凑到一起,头碰着头,呲的一声,火花更亮。
时浅捏着仙女棒的一端,轻轻敲了敲晏辞的那根,明亮的银花衬得他棱角更加锐利。他的眼中除了烟花的倒影,便是她。
轻笑了一声,晏辞抬手,勾过了时浅的腰,将她抵进了怀里。说:“我发现你今天不但会还嘴,还幼稚。”
“嘴长在我身上,你还管我说什么了?”
晏辞嗤了一声,“管不了啊,但我能让
你闭嘴。”
时浅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又很认真的还嘴,“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
“试试看?”晏辞不太在意。
三盒仙女棒,喻见一个人玩了两盒,剩下的晏辞陪时浅玩了一盒。
回去的路上,晏辞原本打算让谢叔先送喻见去酒店,哪知道时浅早就和喻见达成了秘密协定。
喻见住时浅那里住一个晚上。
下了车,时浅尾指勾着小药袋,思绪有些飘,一会想想喻见,一会想想晏辞。
晏辞牵着时浅走在前面,身后面跟了周梒江和喻见。
气氛有些沉默。
沉默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巷口,时浅突然转身对喻见招了招手,喻见跳了过来,一把勾住时浅的胳膊,对晏辞挥了挥小爪子,说:“再见。”
晏辞:“……”
小情侣话别的时间都不给他?
喻见还是人吗?
左手牵着一蹦一跳的喻见,右手尾指勾着小药袋,时浅转身走了。
“走了。”周梒江背靠着墙边的香樟树,看了一眼又别开视线,“人早走没了。”
“你们什么时候走?”晏辞突然觉得喻见有些麻烦,总是缠着时浅。
吃饭要和时浅坐一起,仙女棒要和时浅一起玩,这些他都可以接受。怎么睡觉都要和时浅一起睡?
还是人吗?
周梒江视线移到晏辞身上,看了一会,“你该不会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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