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什么
天将亮未亮的,教学楼蒙着股虚渺的雾气。
很快,像到了某个临界点一样,学生们三三两两的涌了进来。
班级里的安静迅速被打破。
时浅抱着浅蓝色的纸袋,木着一张清清冷冷的脸,愣了愣,不知道是该放还是不该放。
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要是她现在把纸袋塞到晏辞抽屉里,那大概……会……
“浅浅,你干嘛呢?大早上抱着个纸袋子发呆?”孙菲菲利落地收拾好桌子,趁老冬同志没来之前和侃几句时浅。
“没……”时浅心虚。
这下,更不能放了。
教室门口,冬青的声音传来。
“老师好。”外面值日的学生打了招呼。
“早啊。”
时浅抬头,只看到一角。
冬青老师今天穿了件浅色的灯笼袖口的薄毛衣,正背对着班级在检查早上的值日情况。
时浅抿着唇,只能将纸袋重新塞回自己的抽屉中,以最快的速度理好书,拿出今天早读课需要用到的材料。
天色亮了一点儿。
卡着早读的点儿,值日的人值好了日。
时浅起身,给晏辞让了位置,让他进去。
晏辞背对着她,许是天气冷,他没穿单薄的校服外套,只在白色衬衫外面加了件薄卫衣。
黑色的卫衣,略宽松,显的人又高又瘦,搭在她桌沿上的手指修长且白。
冬青布置好早读任务,没有说多余的话。
教室中很快响起琅琅的读书声。
“叩叩”两声。
时浅的视线中只出现一双手,那双手的食指屈起,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晏辞的课桌。
“晏辞,跟我出来一下。”冬青说完,先走了出去。
时浅又起身给晏辞让位置,指尖压着早读材料,来回磨了一下。
晏辞低着头,垂着眼,没看她,显然还不在状态。
看晏辞一副精神不好的样子,时浅就知道晏辞没睡好。
他总是在早读课的时候打瞌睡,别人背单词,他扫一眼材料,手背撑着下巴就能睡着。偏偏默写,他都对,英语老师也拿他没办法。上课就不用说了,晚自习更是睡的光明正大,仿佛教室就是我家。
晏辞一走,整个班级的读书声弱了不少。
孙菲菲拿书挡着脸,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飞快地问:“诶?浅浅,你知道老冬为什么找晏辞吗?”
杨怀宁跟着转头:“哎哟卧槽,吓死我了。老冬每次都是这样,敲敲桌子就让人跟她去办公室。”
“气势逼人,像不像冬大哥,打谁?”
“背你的书。”孙菲菲回了杨怀宁一句。
时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两节早读课快结束了,晏辞才回来。
可能是被谈话谈久了,太子爷往常这个点还没太清醒,今天却难得没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哇,哥们你犯啥事了?”
时浅站在课桌边,等晏辞进来。
晏辞听到杨怀宁的话,抬了抬眼皮,突然,笑了一声,小虎牙尖尖半露。
杨怀宁:“卧槽,你真做什么了?”
晏辞一手搭在窗户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怀宁,说:“早恋。”
杨怀宁:???
正在喝水的孙菲菲冷不防被呛了一下。
“真的假的?”杨怀宁明显不信,卷了本英语书敲了敲晏辞的桌子,说:“老哥,信息不属实,天打雷劈。”
“真的啊。”晏辞懒洋洋地靠着墙,笑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时浅翻着语文课本,没看几个字,又翻过一页,一页没看完又翻过两三页。
孙菲菲听着杨怀宁和晏辞的对话,说:“果然,男生都是大猪蹄子。”
杨怀宁迅速把自己从大猪蹄子中踢出开来:“对,除了我,都是大猪蹄子。包括昨天晚上的大胸毒姐。”
孙菲菲:“你要不要点脸?”
“我只是在说实话。”
“等等,什么大胸毒姐?你个辣鸡弟弟剑纯,一天到晚在想什么骚东西?不是说女人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吗!”
“我?不是,你问晏辞,那个毒姐,呸什么毒姐,是个妖。男的!他男的!
“开个变声器,萝莉音。一口一个扣诶扣。扣诶扣,阿晏你带带人家打战场嘛。”杨怀宁学得惟妙惟肖,甚至捏了个兰花指。
孙菲菲:“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家家也想嘛,阿晏带带弟弟剑纯打勾勾西,人家家有太极,太极免控扣唉扣,我们奶花浅浅——”
晏辞笑着骂了一句:“滚。”
杨怀宁话没说完,被孙菲菲打断:“然后你没了太极被抓死,浅浅技能连连看全交救你羊命,出门切花间伤羊指炸的你滋儿哇滋儿哇! ”
杨怀宁:“卧槽——”
时浅愣住了。
什么男的?
那个漂亮毒姐是男的?
晏辞一手搭在窗框那,听了,笑了笑,不太走心,一只脚踩着时浅板凳侧边的横杠。
他坐下来的时候,靠时浅十分近,胸膛几乎贴着时浅的背。
时浅没动。
“这么沉默?班长大人?”晏辞垂眸看着时浅粉白的耳垂,舌尖抵着嘴唇,缓慢地开口说着。
耳边有浅浅的气流,痒。
时浅偏头,爪子捏着书页,硬是在纸张上掐了道印子出来。
“不说谢谢吗,班长?”晏辞又说。
少年音,带着清磁。
思维被晏辞牵着走的时浅,软趴趴地说了一句:“谢谢。”
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对。
她要谢什么?
她又不准备收那个小盒子,突然莫名其妙道了谢,还又还不回去了。
T.T
晏辞看着时浅呆愣愣的反应,突然,笑了。
傻又好骗。
上午第四节快下课的时候,教务处的一位老师背着手,敲了敲教室前门。
正在上课的英语老师不得不停下讲课,问:“赵老师,有事吗?”
“下课以后,值日的人辛苦一点儿,再去把清洁区的落叶扫了。”
英语老师点头,示意知道了。
值日的人?
时浅揉搓着橡皮,橡皮碎屑顺着指缝往下落。英语老师正在请同学翻译上次作业的B篇阅读。
那篇阅读生词不少,看起来吃力,翻译的同学翻译的磕磕绊绊,一句话停半天。
“由、由于新的研究,发现人、人类的身体……身体……”
“好了,坐下来,上课认真听。晏辞,剩下的你来翻译。”
时浅攥着橡皮,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动作幅度小小的。
晏辞似没有在认真听,整张试卷上只勾了ABCD 。
“第三段。”时浅小声地说了一句。
前面孙菲菲和杨怀宁更是悄悄把试卷拿了下来,一半放在桌子上,一半垂在下面,他们两人英语老师看不到的角度指着未翻译的段落。
站起来的晏辞,视线偏了一下,正好看见时浅的小动作,她低着头揉搓橡皮,长睫低俯。
等了一会,时浅没等到晏辞回答问题,以为他没听清自己的话,不由地抬头看了一眼。
一抬头,正对上似笑非笑的晏辞。
时浅的指甲掐进了橡皮中。
“人类寿命的长短和心态有关吗?位于美国华盛顿的研究所做了一项新的研究,他们对100多名研究对象做了长达数十年的跟踪调查……”晏辞敛了逗时浅的笑,开始翻译。
一下课,时浅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孙菲菲很快追了上去。
杨怀宁一边收拾一边问:“我帮你?”
“不用。”
“教导处的有毛病吧,落叶也要扫,早上扫了,中午还要扫?”
晏辞靠着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笑。
“我先走了,帮你带饭。”
很快,教室中只剩下晏辞一个人。
“浅浅,中午吃什么?你走慢一点儿啊。”孙菲菲问。
时浅抱着一摞书,气息有些不稳,说:“菲菲你先去,我有点儿事。”
“啊?你不和我一起吃饭?”
“我先去买点东西,你先去,去晚了人又多了。”
“好吧,你记得来找我。”
时浅点头。
校园超市中,人不多。
时浅拿了一杯Meco的果汁茶,排队,付了款。
一手抱书,一手拿着果汁茶,时浅逆着人流开始往回走。
过了地下通道,就是教学区了。沿边花坛,落了不少叶子,整个教学区静悄悄的。
时浅不由地加快了步子。
晏辞正在扫落叶,枯枝落叶规规矩矩地归在一起,干净的鞋边粘了点灰尘。
“晏、晏……”时浅没喊的出口。
听到动静,晏辞回头看了一眼。
时浅怀里抱着一摞书,书遮住了起起伏伏胸脯。因为跑动,她的脸微微泛红。
抓着果汁茶,时浅突然有一丝后悔。
太奇怪了。
奇奇怪怪的。
面上覆上一层阴影,时浅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了,淡粉的唇翕合着。
晏辞抵了上来,偏过头,垂着眼,审视着时浅委委屈屈的表情。
也不知道她委屈什么。
时浅抓着果汁茶的手收紧。
太近了。
晏辞离的太近了,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他的睫毛很长,像鸭羽。
时浅分神想着。
柠香混着淡烟草味,几乎闻不到。
时浅想往后退退,下巴突然被人抬了起来。
晏辞屈着食指,食指关节抵着时浅柔软的下巴,突然往上一顶。
“你脸红什么?”晏辞笑了一声,问。散漫又恶劣。
时浅揪着果汁茶的盖子,不说话,双腿不由自主地并紧了。
晏辞拿下了顶着时浅下巴的手指,顺势将手插进了口袋中。
耐着性子等了时浅一会,还是没等到她开口说话。
晏辞转身,准备把落叶扫完。
花坛边被丢了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子。
晏辞一手插在裤子口袋中,另一只手拿着塑料扫把,整个人都显得散漫。
扫把对准对了地上空的矿泉水瓶子,晏辞直接将矿泉水瓶子抽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哐当”一声,矿泉水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进了垃圾桶中。
“晏辞……”时浅终于开口了,声音软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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