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
隔了一周,入了秋。
风渐渐寒了起来,到傍晚,竟然和了点细雨。
N中外,人来人往。
由于高二再过几个月即将小高考,市里干脆组织了一场模拟考。
考试时间定在周六周日,这一片区的考场就定在N中。
N中作为唯一一所五星级高中,学校内有专门的考试楼,容纳区内考生绰绰有余。
周五下午放学,考试楼前的电子显示屏公布了考场安排,随后陆陆续续有一些外校穿着校服的学生过来查看考场。
雨势不大不小,天气阴暗。
和教学区隔了一个地下通道的生活区,萃园食堂。
杨怀宁端过食堂阿姨递过来的餐盘,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餐盘中火腿米线冒着滚滚的热气,上面飘了些许剪碎的豆腐果。
他从校服裤口袋中拿出一包面纸,抽了一张,擦干净桌子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一想到明天要考政治,瞬间觉得天都快黑了。日。”
“有什么好考的?什么主要矛盾次要矛盾,矛盾的主要方面次要方面,简直……学不好主次矛盾我就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了吗。”
杨怀宁挑起筷子,瞥了眼对面的坐着的人。
晏辞一头银白柔软的发丝,额前的碎发微微湿润。
他正抿着唇,垂着眼,撕着食堂免费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
修长的指尖捏着细筷子,动作有些漫不经心。
“诶?”杨怀宁诶了一声,喊晏辞。
晏辞抬了眼皮,丢掉了手中的一次性筷子,转身从消毒柜中拿了双干净的筷子。
他面前黑色汤碗中沉着大个的馄饨,一层薄薄的骨油漂浮着。
“我就说别用一次性筷子,做工不好又不干净。”杨怀宁挑了挑眉,吹着米线的热气,低头喝了一口汤说:“我们学校稳稳的五星级高中,重点中的重点,别的不敢说,食堂这一块,我们学校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
砸吧了下嘴,杨怀宁继续说:“喏,我们年级主任晓得吧,看她风风火火的,一副山霸王的样子,其实人还好,对学生吃这方面特别关心,卫生方面都是她和校务处把关的。”
山霸王?
晏辞一听,唇畔挑了个笑,几分邪肆,又不太走心。
筷子拨了下碗里的馄饨,晏辞明知故问:“哪个?”
“诶?”杨怀宁捏着筷子,回道:“这就过了吧,兄弟。我们年级主任不像山霸王吗?占山为王啊,我听我爸说我们年级主任连校长都不敢惹。”
晏辞笑了笑。
校长爷爷确实不理会他大姨。
周五,萃园食堂没什么人。
因为飘着小雨,露天的花园阳台被封了起来。
没吃几口,杨怀宁抬头瞥了一眼窗外,没注意,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诶诶诶,卧槽卧槽卧槽,过分了吧,弟弟行为。”
晏辞不太在意,低头慢条斯理咬了口馄饨。
“卧槽,禽兽啊!我们班长也是尔等刁民染指的!”
班长?
大个的馄饨咬开,里面滚热的汤汁流了出来,烫到了舌苔。
晏辞低声嘶了一口气。
放下筷子,晏辞顺着杨怀宁的视线往下看去。
隔着一层雨幕,视线模糊,看得不太清楚。
正对萃园的校园超市中,时浅的身边站了一个校外的男生。
男生个子挺高,一身黑色的校服,正低头侧身和时浅说着话。
时浅身后跟了捧着奶茶的孙菲菲,孙菲菲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突然笑了起来,长马尾微微晃了晃。
时浅从货架上一瓶脉动下来,随后又垫脚去拿货架最顶端的矿泉水。
她比较矮,手臂伸直了在货架顶端那层摸了摸,脚尖垫了又垫,试图勾到最里面的矿泉水。
没勾到。
“小浅浅,你是土拨鼠吗?哈哈哈,太可爱了。”
土拨鼠时浅:“……”
陈璟见状,不由地笑了一声,微微偏过头问:“要吗?”
时浅轻轻的嗯了一声,耳根子通红。
陈璟几乎没怎么垫脚,长臂一伸,从货架上拿下了一瓶最里面的矿泉水,说:“给你。”
“谢谢。”
刷完校园卡,三人出了校园超市。站在外面走廊上,陈璟看着没有丝毫停歇意思的雨,耸了耸肩。
时浅将那瓶蓝色的脉动递给了陈璟,吞吞吐吐了一个字:“给。”
她不太会说话,吞吞吐吐半天也是一个字:给。
“给我的?”陈璟接过,偏头看着时浅:“谢礼吗?”
“不是。”时浅否认,捏着矿泉水瓶子,解释:“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我够得到矿泉水。”时浅说着,脚尖摩挲了下地面。
孙菲菲噗嗤一声,怕自己笑喷,干脆转了个身,背对着时浅,小口啜着奶茶。
晏辞静静地看了几秒,唇畔勾了抹懒洋洋的笑,指尖点在竖起的筷子上,微微用了点力。
杨怀宁又是一声卧槽,说:“我们理化班本来就没几个女生,为数不多的几个都是国宝啊,呸,班宝。要点脸行吗?”
许是两道视线太强,孙菲菲咬着吸管抬头看见了自己的傻逼同桌,招了招手。
杨怀宁同样招了招手,比了个口型:“上来。”
当然,隔着雨幕,距离又远,他可以肯定孙菲菲看不到。但是同桌久了,默契还是有的。
孙菲菲喝完奶茶,果然拉着时浅走了。
孙菲菲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伞,对时浅说:“小浅浅,和我一起?”
时浅犹豫了下,最终摇了摇头。
撑开自己的小折叠伞,尽力举高,高过程璟头顶,时浅说:“走吧。”
陈璟看着眼前女生费力的样子,说:“你和你同学一起吧。”
风吹了一下,穿着单衣的时浅颤了颤。
陈璟不等时浅说过,从时浅手中接过折叠伞,嘀咕了一句:“以前没觉得你矮。”
他的指尖擦过了时浅微凉的指尖,时浅松开手,被孙菲菲拉进了伞下。
“什么?”时浅没听清。
“没事。”
“我请你吃晚饭吧。”
“好啊。”陈璟没拒绝。
“阿姨和叔叔都没下班吗?”
“应该没。”
……
听到孙菲菲上楼的声音,杨怀宁闭上了嘴。
杨怀宁这个人是典型了理科男,闷骚型的,不熟悉远看着是学霸,为人正经,其实只有熟人才晓得丫就是一个骚话王,尤其是打游戏的时候。
这会儿嘴安分了起来,腿又不安分了。
桌子底下,杨怀宁踢了踢晏辞的脚,说:“我们班长又是送水又是打伞的,这兄弟不会是在暗爽吧?”
晏辞搭在桌子上的手微微弓着,背骨凸显。
“来了来了。”
脚步声愈近。
孙菲菲几步蹦了过来,低头看了看,哦了一声,说:“我也去点一份米线。”
时浅放下手中的矿泉水和护手霜,问程璟:“你要吃什么?”
“嗯?”陈璟单独坐在了一边,说:“随便吧,和你一样。”
和你一样。
杨怀宁无声地骂了一句艹。
“班长,你认识啊?”杨怀宁问的相当弱智。
“嗯。”时浅乖乖回答:“陈璟。”
“哦哦。”杨怀宁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又是一声卧槽。
陈璟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
看了看孙菲菲,孙菲菲肯定的点了点头,说:“就是那个陈璟啊。”
杨怀宁一副往事不愿意多回想的模样。
以前高一的时候,全省物理竞赛,本该团体赛和个人赛的第一第二第三都是他们学校承包的,可惜偏偏去年他们参赛组有位老哥吃坏了肚子,考到一半被拉进了医院,这就有位老哥杀了出来,坐稳了第二的位置。
那名字就是陈璟。
杨怀宁一脸扭曲的表情。
晏辞还是那幅模样,漫不经心的笑,不太走心的模样。
视线从陈璟身上略过,稍纵又离开。
近看,陈璟长得十分秀气。
孙菲菲和时浅去了点餐台,剩下三个人坐在座位上,气氛怪异。
陈璟推了下高挺鼻梁上的眼镜,微微笑了一声,礼貌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你好。”杨怀宁应了。
晏辞点了下头,算是应了,唇边的弧度薄凉。
陈璟视线落到晏辞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男生又高又瘦,长得很精致。
白色校服衬衫,黑色长裤,脚下一双黑色板鞋,都很正常。
除了那放荡不羁的头发。
陈璟:“我听说N中的校规很严。”
杨怀宁:“你也说了,也只是听说。”
言下之意,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严不严关你屁事。
晏辞的手指撑在额角,懒洋洋地哦了一声,说:“家里有矿。”
家里有矿,校规算什么?
杨怀宁:“……”
“给。”时浅将餐盘端给了程璟。
孙菲菲在杨怀宁手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时浅环视了一圈,最终坐到了陈璟旁边。
陈璟拿了筷子,时浅乖乖坐在那儿,低着头拿面纸擦着陈璟那儿的桌面。
一桌五个人,两个人吃米线,剩下三个人吃馄饨。
晏辞动了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馄饨,没了胃口。
腻的慌。
吃饭的间隙,时浅小声问:“你等会怎么回去?”
“等雨停了吧。”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我有伞。”
“土拨鼠撑伞吗?”
时浅没说话,低头抿着馄饨皮,模样微囧。
听不下去。
晏辞放下筷子,说:“我饱了,先走了。”
“诶?兄弟,你这就不吃了?”杨怀宁看了看晏辞的碗。
吃了两口就饱了?
晚上,雨终于停了。
时浅回了家泡了个热水澡,泡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浑身的骨头都被泡得酥酥软软的,很舒服。
擦干净头发,时浅拿了本书,爬上了床。
床边的手机进来了几条消息。
【陈璟:谢谢。】
时浅回了不客气,这才看到晏辞的消息。
愣了一下,时浅似乎是不敢相信,膝盖跪在床面上手指扒着窗户口,看了又看。
巷口,高大的香樟下,路灯昏暗。
晏辞唇边抿着烟,背抵着树干,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手中的打火机把玩。
间或,蓝色的火光跳动。
时浅拢着米色的开衫,小跑着出了巷口,左右张望了下,看到了香樟树下高瘦的男生。
男生穿了黑色的短t,手臂裸.露在外面。
“你怎么在这?”
因为一路跑着出来,时浅气.喘的不匀。
细细微微的,像极了某种时候的声音。
不太熟稔,又生涩的勾人。
晏辞直起身,低头瞥了一眼身边的时浅。
她刚洗完澡,穿了件白色的吊带裙,出来套了件开衫。
身上飘着若有似无的香。
有那么一瞬间,晏辞突然想把她弄哭,让她在他怀里哭。
收了打火机,晏辞说:“来吃饭,这里有一家店很好吃。”
“嗯,你不是吃饱了吗?”时浅纯纯的问:“你家没人做饭吗?”
她好像总是碰到晏辞一个人出来吃饭。
“嗯。”
和温言住,基本都是出来吃。
“你吃过了吗?”
“还没。”
低下头,晏辞几乎是半圈着时浅。
看着时浅突然受了惊吓的表情,晏辞不爽的心情微微好了一点儿。
时浅被吓了一下,背贴着树干,不安地看着单手撑在她身边的晏辞。
审视着好玩的时浅,晏辞勾了抹散漫的笑说:“陪我吃个饭吧,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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