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海关总署。
整栋办公大楼的灯光都灭了,仅海关总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蒋浩天一身白色军服坐在一方红木办公桌后,背靠在雕花红木椅子上,目光冷冷的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人。
张副官面色严肃的站在海关总长的身边,腰杆挺得笔直,腰间别着一把手丨枪。
正是这把手丨枪,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前,打中了企图拒捕逃跑的长飞。
长飞趴在地上,一身浅灰色的长衫已皱得不成样儿,左腿小腿一片鲜血淋漓,鲜血淌了一地。裤腿上的些许血迹已经干涸了,变成了深褐色。
“总长大人........我知错了........”长飞整个人都贴到了地面上,豆大的汗珠滴滴从额头上滚落,哭泣着求饶,“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墨羽长身而立,站在一旁,一双手隐在长衫袖口内,指尖在暗处微微发着颤。
“墨老板.......您救救我.........”长飞拖着残腿,向着墨羽爬了过去,双手抱住了墨羽的小腿,恳求着道。
墨羽低眉看了一眼长飞,仍旧保持着表面的镇静,再抬头看着海关总长,“总长,可否卖我一个面子,将长飞给放了。”
蒋浩天闻声看向墨羽,眉头微微拧起,良久出声道,“墨老板,你也知道,这贩卖白面可是死罪。”
“..................”
墨羽自然知道,所以说刚才那话时才明显没了底气。
蒋浩天端起手边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待茶水吞下肚后,这才开口着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如若我给了你面子,将人给放了,往后我拿什么服众。”
“我堂堂海关总长都带头枉顾法制,那还有谁信我服我!”
“啪”的一声,蒋浩天将手中的茶杯给重重的砸到了地上,一双如猎鹰般的眸子发狠的看着墨羽。
陶瓷杯瞬间被摔了个粉碎,茶水混合着茶叶溅了一地。
墨羽见状,也不好再一意孤行着莽撞求情,立马闭了口,不再多言。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两个人。
冷翊蒹急匆匆的跟在士官的身后,向着海关总长的办公室方向走去。刚一走到门口,便听到砸东西的声音。
冷翊蒹驻足站在门口,目光扫了一圈屋内。
在看到长飞一腿的鲜血时,不由得一愣。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半步,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墨羽的身上。
墨羽也刚好看向了冷翊蒹,只瞥了一眼,便立即收回了视线。
“总长,冷医生来了。”士官立定站在办公室门口,抬手做了一个军礼。
“你先下去吧。”蒋浩天抬头看着士官,然后再看向一旁的冷翊蒹。
“是,总长!”士官应声道,转身离开。
“冷医生,还请进来吧。”蒋浩天看着冷翊蒹,微笑着说道。
冷翊蒹一时慌乱,赶紧收回自己停留在墨羽身上的目光,向着屋内走去。
“总长,晚上好。”冷翊蒹站在屋子正中央,对着蒋浩天礼貌问好。
“冷医生,昨日你给我说的那个戒白面的原理是什么来着?”
蒋浩天接过张副官重新沏好的茶,揭开茶杯,低头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着的茶叶。
“回总长,是‘物性相克’的原理。”
“你说需要一个人来试药,对吧?”
“对。”
“你看这人如何?”蒋浩天说着,将视线落在了长飞的身上。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看向地上的长飞。
墨羽看一眼长飞,又将目光回落到冷翊蒹的背影上,依旧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冷翊蒹一听“试药”二字,顿时明白了海关总长的意思。惊讶得睁大一双杏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蒋浩天也不急,低头悠然的喝了一口香茶。
“冷医生。”张副官看向冷翊蒹,出声提醒一句,“总长问你话。”
“我现在还没有把握。”冷翊蒹被张副官这一提醒,方才回过神来,微颤着音量说道,“如果让长飞试药,我不敢保证能不能让他活到最后。很有可能,他会因为吸食过多的白面而出现生命危险,最后死亡也不一定。”
“不打紧的。”蒋浩天看着冷翊蒹,态度和善着道,“贩卖白面横竖也是一个死,不如为国家为百姓们做点贡献。至少还可以将功抵过,运气好的话,还能留一条性命,总比直接枪毙得好。”
“墨老板,你说呢?”蒋浩天笑笑,看向墨羽问道,“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与其说是问,可蒋浩天那决绝的语气,不如说是逼着墨羽认同自己的观点。
墨羽本就雪白的面色,此刻变得更加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一双手在袖口中紧紧地攥着拳头,指尖都快要陷进了肉里,面色却依旧平静如水。
“是这么个道理。”墨羽停顿几秒,补充着道,“一切听从总长大人安排。”
说完这句话后,墨羽微微扬着下巴,不敢去看趴在地上的长飞。
怨只怨如今身处了这么一个乱世,怨不得旁人。如若放在之前,墨羽何以受过这等委屈,这等委曲求全。
长飞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因失血过多,意识开始变得迷糊。已辨不清是谁在说话,谁又说了什么。
“总长!”冷翊蒹一直关注着长飞的脸色,看着蒋浩天紧张着道,“长飞他现在已经昏迷了,请容我看一看!”
蒋浩天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待将茶杯放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
冷翊蒹得了允许,疾步上前,蹲在了长飞的身边。
空气中瞬间响起“咔嚓咔嚓”布匹撕裂的声音,长飞染血的裤腿已被冷翊蒹给撕开了。
冷翊蒹认真的检查着长飞的伤口,这明显就是枪伤。好在,子弹没有打进腿里,但这伤口已经开始发炎了。
冷翊蒹抬头看向蒋浩天,急切着说道,“总长,长飞的伤口已经感染了,得马上送医院才是。如若再晚,这腿恐怕就保不住了!”
蒋浩天冷着一张脸,转头看了一眼张副官,使了一个眼色。
张副官立即会意,对着海关总长恭敬的点了点头。
“冷医生,这送医院的事就由张副官代劳就好。”蒋浩天看着冷翊蒹道,“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早点休息才是。”
冷翊蒹再看了一眼长飞,这才起身,低头道一句,“谢谢总长。”
转身,冷翊蒹的目光再次与墨羽相对。
四目相对之时,冷翊蒹明显感觉到墨羽的目光中夹带着些许寒意。
她是在怪自己吗?怪自己提了这么个“物性相克”的原理,把长飞逼上了绝路。
冷翊蒹内感愧疚不已,赶紧收回视线,低着脑袋往着门口走去。
墨羽看着冷翊蒹的背影,目光停滞了好几秒,最后才将视线从冷翊蒹的身上移开。
晚上十点,医院的走廊上不时走过一俩个值班的医生和护士。
医院里的医生多数都是些洋人,自然也有国人。
护士们都是些先进的留学生,在国外深造了几年,深知富国得先强身健体。便不顾家里人的阻碍,一心为国为民,来医院就职。
“卡尔医生,27床的病人突然高烧不退!用了退烧药也不管用!”李护士从病房里急冲冲的跑了出来,追上走在最前面的卡尔医生,喊道。
卡尔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护士,立马道,“我这就去,病人可能是肺部感染了!”
突然,从前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将俩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卡尔瞧着来的竟然是一众海关士官,连海关总署的张副官也来了,急忙上前几步,礼貌着道,“张副官,晚上好。”
“卡尔医生,晚上好。”张副官看着卡尔,开门见山道,“我这儿有一位急需救治的伤者,还请卡尔医生治疗一下。”
“请问张副官,患者受了什么伤?”
“枪伤。”
“枪伤?”
“对。”
“先让李护士清理一下伤口,我去去就来。”
卡尔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位肺部感染的患者,对一旁的李护士嘱咐两句后,正欲转身离开,却被张副官给叫住了。
“卡尔医生。”张副官冷着一张脸看着卡尔,语气明显沉了下来,“我想你还没弄清楚状况。”
“..............”卡尔转身,不明所以的看着张副官。
张副官转头看了看抬着担架的俩个士官,开口道,“你们先把人抬进病房。”
“是,张副官!”俩个士官异口同声着道,然后抬着担架离开了。
“卡尔医生,这人就交给你们医院了。”张副官转过头来,看着卡尔医生沉声着道,“希望我明天再来的时候,这人已经没事儿了。”
“卡尔医生,打扰了,明天见。”张副官扔下一句,对着众士官们招了招手,“我们走。”
张副官完全不顾愣在原地的卡尔医生。转身,带着一众士官们离开了。
待士官们走远后,卡尔看着消失掉的一众背影,压低着音量骂道,“土匪!简直就是一群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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