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长信宫中传来阵阵笑声。
一雍容华贵、眉眼精致的妇人,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这妇人便是当朝的太后,独孤韵。她虽贵为太后,可身上并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威严,流露出来的只是温柔和蔼的气息。
小太子南宫佑坐在她的腿上,双手托腮,一双小脚来回晃荡,天真无邪道:“皇祖母今天佑儿给您讲一个故事吧。”
南宫佑上次听了段浔的故事之后,便牢记于心,今日想在太后面前显露一番。
年逾五旬的妇人最享受这种饴儿弄孙的时光,双手捏了捏南宫佑的脸颊,笑着点头道:“好,皇祖母听着。”
南宫佑想了一下,于是便把段浔那天在太子府亭阁中,讲过的北伐军抗战故事重新叙述一遍。他毕竟只有六岁,话语间总是透露着小孩子的稚气可爱,一段热血激昂的军旅故事,被他讲成了另外一番味道。
讲完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回过头来看向太后,转动着大眼睛,问道:“皇祖母,这故事好不好听啊?”
小南宫佑眼睛中布满着期待的神色,他很想得到自己皇祖母的赞赏。太后看穿了孙儿的心思,赞叹道:“讲的真不错,故事内容生动形象,用词极为准确。往后你多看些兵书典籍,有空就给皇祖母讲讲。”
小太子说道:“皇祖母,这故事不是从书上看来的,而是别人讲给我听的。讲这故事的人可厉害了。”
别看南宫佑只有五岁,可他人小鬼大、眼光挑剔,很少有让他佩服的人。太后也被孙儿带起了兴致,好奇问道:“哦,是何人?”
南宫佑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段浔啊。”
太后稍加一琢磨问道:“可是刚班师回朝的那位段浔,段中郎?”
“对,对,就是这位段中郎。”南宫佑眉飞色舞道,“他可厉害了,人长得好看,武功高强,讲故事还好听。不仅孙儿表扬他,姑姑也对他赞赏有加。”
小太子和段浔相处的时间很短,可不知为何,他对这位段中郎心生好感,既佩服又羡慕。现在恨不得把所有褒奖词汇加到段浔身上来。
太后温柔一笑:“佑儿,看来你很喜欢这位段中郎啊。”
“皇祖母,我特别崇拜他,好想让他做我的老师啊。”
“可这段浔不是文官,而是武将。如何能指导得了你的学业?”
“皇祖母,您觉得我刚才讲故事很精彩对不对?段中郎只给我讲了一个下午的故事,我就能记住很多成语词汇。可史太傅给我讲十遍的知识,我也记不住。”南宫佑轻轻摇着太后的臂膀,撒娇道:“皇祖母,你去和父皇说让段浔做我的老师好不好?父皇他最听您的了。”
皇帝对史言多有敬重,小太子知道如果换老师这件事情和他父皇明说,八成是没戏的,所以只能求助太后。
“史家一门皆为帝师,史言如今是太傅,是给你传道授业的先生。如果直接换老师的话,这史太傅的面子恐怕挂不住。”
小太子又加重了摇太后手臂的力度,声音越发撒娇,撅起一张嘴巴:“好不好嘛,好不好嘛?皇祖母。”
太后轻轻摸着南宫佑的头,她对这个孙子尤其宠爱,于是点头答应道:“好,皇祖母找个机会和你父皇说说。”
小太子的脸比天还要变得快,脸上的委屈表情瞬间消散,他笑盈盈道:“多谢皇祖母。”
“你啊。”太后瞧见孙儿这般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拿手去刮了下他鼻子。
小太子欢乐的笑声传遍长信宫。皇帝从长公主府回来后,脚步还未踏进门槛中,便听见这清脆的笑声。他大步流星走进来之后,看见这欢乐的祖孙二人,刚毅的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哟,你们祖孙俩说什么了?这么开心。”
小太子微微摇头:“父皇,您猜啊。您要是猜中了,我请您吃冰糖葫芦,你要是猜不中,就给我当马儿骑。”
“这买卖多不划算,父皇才不会这么傻呢,你这人小鬼大的调皮精。”
太后接话道:“调皮好啊,老实巴交的孩子像葫芦一样,多沉闷无趣啊。”
“就是就是。”南宫佑非常赞赏太后的一番话。
皇帝支走下人,又差遣宫人将小太子抱走:“佑儿,你先去玩吧,父皇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同你皇祖母商量。”
南宫佑被抱走之后,皇帝轻撩衣摆,坐于凳上,重重叹息一声:“母后,今日儿臣大大得罪了赵泰……”
太后收敛笑容,精致的脸庞上闪过凝重的表情:“今日点将台上的封赏之事,哀家已经知晓。策儿,你今天的做法确实有欠妥当。你虽已登基,可羽翼尚未丰满,要学会忍气吞声,卧薪尝胆,而不是为逞一时之快,便乱了大局。”
“嗯,朕刚才去过正阳长公主府,皇姐也是这么教导我的。”皇帝继续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朕以后每做一个决定前,必定会再三斟酌。”
“好了,不愉快的事情已经过去,便不要再提了,陛下往后注意些便是。”太后道,“哀家听宫人说,段浔为保护陛下尊严,不惜公然和赵泰作对,这人看起来也是个忠义之士。”
“段浔确实是个人才,只可惜朕这次只能亏待他了,撤掉他的一品大将军职位。哎…………”皇帝有些愧疚,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可能会让一个忠臣寒心。
“先让段浔从小职位做起,磨练磨练也好。陛下贸然便赏赐他如此高官厚位,段浔难免会生出恃宠而骄之心。”太后如是说道。
听到自己母亲这番话时,皇帝摇了摇头:“母后,段浔并非那种恃宠而骄之人,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是一种淡定从容的气息。朕当初大力褒奖他,许他高位时,段浔脸上从未表现出异样的欣喜,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朕很佩服他,年纪如此轻轻便能修炼出如此一番心境。”
太后听罢,说道:“你们父子俩对这段浔还真是中意。方才,佑儿在哀家面前也是一直表扬段浔如何出色。”
独孤韵轻轻一笑,瞬间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陛下,你改日将段浔召进宫来,哀家要看看他是如何的出色。若段浔真如此优秀,哀家倒有心撮合她与洛璃的事。听佑儿说,洛璃对段浔的印象还不错。”
想起孑影孤灯的南宫洛璃,太后目光中流露出疼爱之色,“霍遇都已亡七年,洛璃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能有人代替霍遇走进她心中,这自然是一件极好之事。”
“母后,这很难,非常难。”南宫策道,“儿臣去正阳长公主府时,同皇姐拐弯抹角地提起了这件事。皇姐当即拒绝,还说朕多管闲事。”
“霍遇已经渗透到了她灵魂深处,这个烙印怕是永远都消散不掉,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走入她心中。朕也本有心想撮合她同段浔的姻缘,可现在看来这已经不可能了。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免得让皇姐生气厌烦。”
“策儿,这世上之事不去试试,又怎么会知道能不能成功呢?你皇姐的心意,我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母后每次看到她形单影只,孤苦伶仃的样子,心就疼。”
南宫策的想法同太后一模一样,作为一个弟弟,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姐姐能够拥有幸福。假如幸福能够强加,南宫策愿意把世上最美好的幸福赏赐给南宫洛璃。
“母后,朕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这些年来,朕一直在默默给皇姐物色匹配的夫婿。说来也好笑,满朝文武大臣、所有勋贵子弟中,竟找不到一个与皇姐合适的人。”
“段浔的出现,让朕看到了希望。他谋略双全,胆色过人、品貌俱佳,又精通兵道,擅长行军作战,单从这些方面上来讲,他和皇姐十分匹配。”
“奈何皇姐一直在霍遇的影子中走不出来,无论段浔多么好多么优秀,她怕也是不会接受的。”
说着说着,南宫策莫名间觉得心塞,似乎看到了南宫洛璃独自一人站在西窗月下的画面。
对于感情之事,太后比她一双儿女看得通透。她说道:“洛璃的性子,哀家清楚,对于感情之事她向来不会主动。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我们这些做亲人的在暗中默默帮助她。”
“策儿,你也不必明面上去劝说,让她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暗地里偷偷为她和段浔制造机会即可,倘若这段姻缘还是成不了,那我们也无可奈何。倘若这段姻缘成了,那你皇姐便会拥有幸福的人生。”
皇帝是个思想非常开明的人,从不会用帝王的威严和权力去干涉别人的感情之事。他想了想,道:“感情之事要两情相悦,才会有幸福。母后,万一段浔不同意呢?那我们所做的努力不全都白费了吗?”
太后答曰:“所以,哀家会先试探试探他的口风。如果段浔对洛璃也无意的话,那这事也就作罢。权当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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