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男生女相

    晚风更寒,吹得树枝摇曳。夕阳散去,皎月破云。先前热闹的氛围已然不在,一切归于平寂。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着,你不言我不语。段浔想,若是小太子南宫佑还在场的话,那氛围断然不会这般尴尬。

    她有千言万语要同南宫洛璃讲,可如今她的身份不再是霍遇,纵然想说什么,也如鲠在喉,不知从何说起,内心既激动又忐忑。

    月白裙摆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摆动。南宫洛璃抬眸看了一眼天边的月色后,转身欲离去,并没有做过多停留的意思,显然也没有邀段浔一同前行的意愿。

    段浔并不想南宫洛璃这么快便离去,虽然二人独处相对无言有些尴尬,可她心中还是欢喜的。

    “长公主殿下……”

    南宫洛璃停住脚步,轻轻转过头:“何事?”

    “您不是说有问题要向我请教吗?”

    “天色已晚,改日。段中郎早点回去歇着吧。”

    段浔笑笑,忙道:“殿下,我不累啊,我现在精神着呢。在塞外行军作战时,我和西夏军的将领们曾经大战三天三夜,也未觉疲乏。只是讲了一下午的故事而已,又怎么会觉得累呢?”

    说完之后,她微微蹙起眉头,觉得这话还是说错了。她了解南宫洛璃的性情,长公主殿下并非自来熟之人,最不喜欢陌生人在她面前过分献殷勤。经过短暂一下午的相处,自己和长公主虽算不上是陌生人,可绝没有到了熟悉的情分上。

    念及至此,段浔又道:“长公主殿下,我觉得为您答疑解惑比回去休息重要。我是皇家的臣子,在边塞时,首要之务是领军作战。如今回到宣京,我的任务自然是要为您和陛下答疑解惑。”

    南宫洛璃垂眸,淡淡道:“我疑惑之处在兵书上,改日携兵书向你讨教。”

    听完南宫洛璃的回答,段浔怅然若失,心知在想要同长公主殿下独处,已是不可能之事,只得说道:“长公主殿下,我每日空暇时间很多,您可以随时找我。刚班师回朝,我还没有自己的府邸。这几日我暂住兵部提供的房子中,您可以去那边寻我。”

    夜色漂浮,南宫洛璃的声音愈渐清冷:“不急。”

    一袭月白长裙同她的声音一道渐渐远去,直至消融在茫茫夜色中。段浔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几息。不多时,她踏着月色,亦从亭阁中走出。

    宽广的朱雀街极其繁华,万家灯火齐绽,灯光如昼,就连天边皎洁的月光也不免逊色许多。商铺林立,华盖如云。商贩的吆喝声,少男少女们的笑声,不断灌进段浔的耳中,街边小摊、饭馆中的菜香也飘进她的鼻子中。

    百姓安居乐业,太平盛世。

    好在宣京城中的百姓,今日来郊外迎接北伐军时,是被挤在最外围最外围的,没看清楚段浔的长相。否则的话,她现在走在繁华的朱雀街上,肯定会被人前挤后拥。

    晚风徐徐,人潮如群,段浔的身影穿过人流,军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被一片喧嚣声所覆盖。转过长街左,看到一个卖酒的商贩。段浔止步,向这商贩买了一壶酒。

    商贩问道:“您是刚从塞外归来的吧?”

    段浔觉得惊讶,这年头一个卖酒的商贩都能看出点门道来了吗?她点头:“对,你眼力真好,这都能看出来。”

    商贩笑了笑:“不是我眼力好,是今天北伐军班师回朝,举国欢庆,街道上出现了好多穿铠甲军装的军爷。所以我就问问。”

    段浔摸出银两递给商贩,奈何商贩摆手拒收。

    “军爷,我不能收你的银子。”

    段浔好奇问道:“为何?”

    商贩认真说道:“西夏军能投降,都是因为北伐之师的艰苦抗战。这仗整整打了七年,如果没有朝廷的北伐军,西夏敌人早就攻打到宣京来了,哪里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我可能早就死于西夏人的铁蹄之下了,还能在这街上卖酒吗?”

    “北伐军就是我们的恩人。”商贩一脸虔诚道,“所以你的酒钱,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要是每个北伐军都来你这里买酒的话,你岂不是要亏死了?”段浔揶揄道。

    “亏啊,可感恩和开心比赚钱重要啊。”

    段浔收回银两,向商贩道谢之后。拎着一坛花雕酒,边走边喝。这酒虽不如在边塞时喝的烧刀子酒烈,可段浔却喝出了一种亲切的味道。

    能喝酒,能看这盛世太平景象,还能看看自己的未婚妻。段浔心想,活着的感觉真好。

    酒才喝了几口,碰巧和结队而来的许正等人撞面。这伙人已经卸下了厚厚的军装铠甲,穿上了锦衣长衫,一个个神采奕奕。

    许正惊喜道:“阿浔,你可回来了,跟我们一起去天香阁喝酒吧。”

    段浔指了指手中的酒坛,“我正喝着呢。”

    “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啊?一起来一起来。”

    一些军士们附和道:“是啊,段中郎一起去吧,人多了喝着有味道。”

    段浔本是爱热闹之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便跟着一起去了。走了没几步,段浔又停下,指指自己身上的铠甲,“我还没换便衣。”

    许正道:“没关系呀,你穿这一身衬得英姿勃勃气宇轩昂。”

    段浔桃花眼轻轻一眯,问道:“难道我不穿这一身就不气宇轩昂了吗?”

    身边有一兵士笑道:“段中郎不穿铠甲,秀气绝伦得宛如一个女子。”

    段浔习惯了听这话,不以为然道:“那也是好看,对不对?”

    许正道:“对对,我们一群糙汉子中,就属你长得最好看。也不知你是怎么长的如此白皙俊秀,邺城明明靠近边塞之地,你应该长相粗狂才对啊。”

    说着说着,许正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段浔:“阿浔,我觉得你某些方面挺像一个人的。”

    段浔抿唇:“我像谁呀?”

    “霍遇,霍将军。你和他一样的男生女相啊。”

    段浔想了想,说道:“我发现你真是三句话不离霍将军啊。”

    “没办法,谁让我佩服霍将军呢。”

    段浔又问:“我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你们提到霍将军第一印象就是男生女相啊?不应该是称赞她英勇善战,壮怀激烈吗?”

    “骁勇善战的人不少啊,比如说北静王,西南侯……可男生女相的将军只有他一个啊。”

    段浔心道:你们这些人都太肤浅了,只记住我的美貌,都忽略我的才华,我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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