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春看了眼徐晓柔离开的方向,手中一松一紧,脸上显出半分痛苦。
徐宛三人吓得急忙过来扶住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云春咬着唇摇摇头。
徐宛扶她回座位,王株林跑去医务室找医生,马阳去给她倒热水。
云春双脚踩着凳子的夹梁,在座位上把自己缩起来,她身上一阵阵发冷,浑身无力,从骨子里泛出股瘙痒的疼痛,让她恨不得一掌劈碎自己的身体。
夏天的余调犹在,不少同学还穿着短袖校服,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云春头上布满了冷汗,从额际沿着脸颊滑落至下巴处。
徐宛当机立断:“马阳,你给王株林打电话让他回来,我们直接送云春去医院。”
“不,不去医院!”云春的情绪激动起来,挣扎着拽住站在身侧的徐宛的手,“给我哥打电话,让他来接我。”
她不去医院。
医院代表着人类的死亡。
她讨厌死亡。
云春指了下书包夹层,“手机。”再疼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徐宛拉开书包拉链翻出她的手机,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哥”,打过去。
不过嘟了两声,电话立马被人接起来。
“云春,”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诧异和笑意,“这么快就想我了?”
徐宛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没来及探究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请问是云春的哥哥吗?”
陆轩镇握紧了手机,“我是,你是谁?”
“我叫徐宛,是云春的同学,”徐宛低头看看脸色苍白的云春,声音急促,“云春生病了,你能过来接她吗?”
“马上。”男人的声音传来的同时还有一声巨大的甩门声,他气息不稳道,“她现在怎么样?哪里痛?”
“给我,”云春腾出一只手半举着,“我跟他说。”
徐宛急忙把手机递过去。
“陆哥,我没事,”云春缓了口气,一滴冷汗落在校服裤子上,“你别急,让司机慢点开。”
“闭嘴。”陆轩镇的声音冷冷的,他一手按着手机,一手插上车钥匙启动车子。
云春愣住,一声痛苦的闷哼从唇缝中泄出。
“云春你怎么了?!”男人着急起来,慌张无措地解释,“我、我刚刚不是故意凶你的,我马上就到,你撑住,我很快,马上。”
云春低低地应了声。
手机传出的声音零星地飘进徐宛和马阳的耳朵里。
徐宛终于发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他们的对话不像是兄妹之间的对话,若隐若无地夹缠暧昧的气息。
云春没有挂断通话,也没有把手机给徐宛,紧紧地贴在耳边。
陆轩镇也没有挂断电话,隐隐的风声、车声和男人粗重的呼吸声透过话筒传递给云春。
云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不真实的笑容。
徐宛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摇了下头,甩去脑海里的想法,自己在想什么呢,云春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就算……就算她真的被人包养,这里面也肯定有她的苦衷。
“云春,我还有五分钟就能到你们学校,你现在怎么样?”陆轩镇把油门踩到底,车速提到极致,甩下了好几辆车,这辆高价豪车终于发挥了它的正常水平。
云春声音小小的:“我还好。”她捂住手机话筒的位置,“徐宛,你们把我送到校门口,我哥他不太方便到这里来。”
马阳不赞同地看着她,“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都这样了。”
徐宛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开口:“我们送你出去,去校门口旁边的小巷子,那里不怎么有人,可以吗?”
云春没有多想她话里的意思,点点头,握住手机不再说话。
隔着远远的马路,徐宛看到一个男人扶着云春上了一辆劳斯莱斯。
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学校。
快上课了,她得回去听课做笔记,云春回来肯定需要用到的。
国际班最近学习风气好了很多,上课睡觉的也没几个人了,大多数都是安静地抬头听老师讲课。老师们都很欣慰,甭管他们是在发呆还是真的听课,起码作为老师,他们尽到了自己的义务。
丁荣在教室后门处站定,从门上的小窗户看进去。
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激动地一批。
丁荣敢打赌:他绝对是第一位敢在高一国际班干这事的老师。
陆婷婷和云春的位置是空着的。
看到没有人在睡觉,他欣慰地点了点头。
今天班里的气氛很怪,王株林和马阳上课时不像前几天那么专心,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徐宛倒是仍旧认认真真地听课,时不时地低头做笔记,只是周身总是萦绕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在这三人的带动下,全班同学都安静起来。
丁荣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内心感慨,这一切改变都是由云春带来的。在那个上午,在教室外走廊上的相遇,是他在教师生涯中的一个转折点。
想起今早教师大会上校长对自己的表扬,丁荣迈着八字步一摇一晃地回了办公室。
在丁荣和国际班同学不知道的时候,一股流言在云阳高中迅速传播,如旋风般席卷了所有普通班,引起了一波剧烈的对国际班的声讨浪潮。
徐晓柔安静地坐在学校医务室的小床上,仰着脸。
右脸一片红肿,脸蛋高高地鼓起,即便抹上了白色的药膏,还是惨不忍睹。
“这人下手太狠了,”医生脸上满是愤怒之色,她扔了手里的医用棉签,换了一根干净的涂上药膏,“你放心,学校肯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绝对不能姑息这种校霸风气。”
“谢、谢谢老师。”徐晓柔哽咽着说道,眼角的泪水不断滑落。
医生心疼地抽了张纸擦掉她的眼泪,“这可怜孩子,别哭,脸上还抹着药呢。”看着价格好几千的药膏几下子就用完了,她心里又疼得抽抽了两下。
徐晓柔咬了下嘴唇,委屈的神色溢于言表:“老师,其实、其实不怪他们的,都是我不好,害得父亲不能跟徐宛做父女,我挨这一巴掌也是应该的。”
她不想亲口说出自己是私生女的事实,但是这件事基本已经众所周知了,自己藏着掖着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拿来为自己赢得一波同情。
“说什么呢?!”医生气愤地说道,手下的力道重了些,疼得徐晓柔嘶了一声。
“抱歉抱歉,”医生急忙放下手里的棉签,“徐同学,你不能这么想,这是上一辈的事情,怎么能怪到你身上,都是……”你父亲造的孽。她及时地止住话头,转身给徐晓柔倒了杯温水。
“我刚刚给你班主任和学校领导打过电话了,他们一会就能来,”医生递给她水,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能先跟我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是徐宛吗?
她今天刚到医务室就发现门口蹲了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脸肿得高高的,满脸泪水。
知道这孩子是普通班的学生徐晓柔,她领着人进来给上了药,期间断断续续地听徐晓柔说了几句话,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不太清楚。
徐晓柔摇头,“不、不是别人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医生气结,自己又不是眼瞎了看不出是打的还是磕的。这小姑娘估计也是被吓坏了,前一刻还说挨一巴掌,现在又说是自己磕到的,前言不对后语。
医生放柔声音:“晓柔,你别怕,学校会为你主持公道的,这是典型的校园欺凌事件,我们不能放纵这种恶霸在学校里肆意妄为。”
徐晓柔低下头,不说话。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问一句你摇头点头就行,可以吗?”看她实在是不愿意开口说话,医生只好妥协。
半晌,徐晓柔慢慢地点头。
“是徐宛打的你?”医生语气里带了丝肯定,高一国际班的那些“光荣成就”她也是听说过的,对普通班同学冷嘲热讽,向别人身上甩钱,对老师言语不尊,顶撞老师,把老师气进医院……这些事给她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不过,他们以前还没有对人动过手。
徐晓柔顿了下,小幅度地摇摇头。
医生皱眉,“那是谁?王株林,还是马阳?”王株林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应该不屑于对女生动手,马阳平时吊儿郎当的,也不像是个会动手的样子。
徐晓柔的声音怯怯的:“是……云春。”
云春?医生想了半天,“是那个国际班的新生?”
与此同时,闻讯而来的学校领导和徐晓柔的班主任在医务室门口集合,校长皱了下眉,率先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校长?”医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惊动校长,急忙起身把人迎进来。
校长脸色不太好看,却强撑着脸上的笑容,伸出手,“徐同学,你好,我是云阳高中的校长张喜民。”
他的目光在徐晓柔红肿的脸上扫过,心下叹息,这事实在是太不凑巧了,来学校采访的记者刚好听到系主任接电话的声音,硬是要跟着来采访这件校园欺凌事件。
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自己这校长也是干到头了。
张喜民松开和徐晓柔相握的手,眼神坚定起来。
背后的摄像头从张喜民身上慢慢移到受害人脸上。
白嫩的脸上,一双受到惊吓的清澈的眼睛呈现在记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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