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一袋子土豆、大葱和韭菜,云春垫着脚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扯着嗓子问西红柿怎么卖。
云春眼疾手快地挑了几个模样好看的西红柿,也懒得跟摊主讨价还价,付了钱立马又窜进菜市场拥挤的人流里。
摊主看看头顶挂着的收款二维码,再看看手心里一张张的……一毛钱。
这年头居然还有年轻人出门带现金的,还是一毛一毛的,他都有好几年没见过这种纸币了吧。
“喂,韩姐啊,有什么事?”云春夹着手机随着人群流动,“今下午加班?可今天是除……”夕啊。
没等云春说完,对面就挂了。
二手市场淘来的诺基亚手感又凉又硬,跟自己的心一样拔凉拔凉的。
资本家没人性啊。
云春叹口气,作为地球上最后一只萝卜精,也是最后一只活妖,她在深山老林里趴了几百年,活生生地诠释了何叫“坐吃山空”。
眼看山上的树连树叶子都不长了,饿得开始啃自己胳膊吃的萝卜精终于受不了了,战战兢兢地拎着小包袱下山来。
小包袱里是她这些年来从身上扯下来的萝卜须子,虽然口感不咋地,好歹是个吃的不是。
既没户口又没钱的云春误打误撞进了做假/证件的窝点,连着看了一个月的新闻联播,拿了假/证连工资都不要撒腿跑人了。
自己是个黑户,云春谨记这一点。
云春特意花一个月的时间跑到书店把华国法律都看了一遍,看得头昏眼花,睡觉都在背法律条文。
三年了,云春掏出钥匙开门,自己终于在这个十三线小城市有了个安身之处,换鞋进门,六十几平米的一室一厅,地面打扫的很干净。
学校淘汰的课桌上放着老式电视机,顶上摆着邻居送的天线,墙上没了时针的钟上只有分针在孜孜不倦地走动,小沙发上铺着一块洗得褪色的毯子,
云春哼着歌进了厨房,厨房很小,她自己一个人左右转身刚刚好能碰到厨房的三面墙壁,不大的窗户边上挂着窗帘。
刷的一下拉上窗帘,云春挽起袖子,拎着菜刀向下一剁。
一截白嫩的手臂留在案板上,眨眼间变成一段黄白色的萝卜。
“炒萝卜片,土豆丝,再来个西红柿炒鸡蛋,三个菜齐了。”云春点点白净的小下巴,利落地挥刀切菜做饭。
……
加班回来的云春累瘫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用自己那点可怜的流量登上小说网站。
这是她看的第一部小说,女主重生到三年前踹渣男追忠犬,看着女主尽情地买买买,云春羡慕地眯起眼睛,文中描述的各种美食华衣,以她银行卡里三位数的余额来看――
根本买不起。
云春握拳,房子都有了,面包还会远吗?
肚子发出轰鸣声,云春跟没听见一样,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接着看。
妖类的食量是很大的,以她如今的经济水平只能让自己以正常人类的饭量生活。
毫不夸张地说,这套小房子就是用云春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饭钱买下的。
这部小说刚刚发表没多久,追了十几天也才更新到第二十章,对女主挥钱如土的病秧子温润男二终于嗝屁死了,死后把自己所有财产都移到了女主名下,女主瞬间成了Z国富豪排行榜上的人物。
云春摸摸扁扁的肚子,看在她身为妖族却沦落至这等悲惨境地的份上,老天爷能不能也赐给她一个金主呢。
能让她吃饱饭就行。
夜色已深,街边的路灯陆陆续续地熄灭。云春进浴室洗澡,作为最后一只妖,她一定得将妖族讲究卫生的精神发扬光大。
洗着洗着热水没了,云春顶着一头泡沫走出来,眯着眼检查热水器的插头,滴着水的手在插座上摸来摸去,直直地摸向了插头与插座相连的部分。
云春晕过去时担心醒来后自己会不会变成黑萝卜。
听人说,色素太多对身体不好。
尤其是黑色素。
****************
“你快去拿钥匙!”张伯意识到大少爷把门反锁了,急声吩咐着小桃下楼取钥匙,敲敲门,扬高声音,“少爷,您把门打开,治不治病也得先吃饭啊!”
还没等小桃取来钥匙,门外的人听到屋内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众人神色紧张起来,张伯向保镖使了个眼色,退后两步。
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点点头,一言不发地上前——踹门。
木门倒下的那一瞬间,大床上的年轻男人用力掀开被子盖到另一个人身上。
从那头凌乱中带着泡沫的头发和被子鼓起的娇小身躯来看,好像是个女人。
张伯:……
身后的保镖和佣人:……
这人是哪里来的?!
仿佛盖个被子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年轻男人低头咳嗽了好几声,握拳抵唇,“张伯,你们先出去。”
张伯满脸的不赞同:“大少爷……”
“出去,”男人抬起头,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满是坚定,越发深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张伯,“我没事,你们先出去。”
等众人都退出门外,男人咳嗽得更加撕心裂肺,听得被子底下的云春心惊胆战,生怕他下一秒就喘不过气来死翘翘了。
自己可是个黑户,惹不起人命官司啊!
过了好一会儿,云春听到有抽纸扯出的声音,男人的咳嗽声停了下来。
被子被扯下一点,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你是想憋死自己吗?”
云春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差点被吓得重新缩回去,陆轩镇好笑地看着她缩头缩脑的动作,自己不过是睡个午觉,一睁眼就看到赤/裸着身体躺在自己身侧的女孩。
他确定自己午睡前把门上了锁。
云春愣愣地看着男人,太帅了,自从那只公狐狸飞升失败被雷劈死后,她再从未见过如此帅气的人,天庭饱满,双眼深邃却不锐利,鼻高隆,唇色微微发青。苍白的脸色越发凸显了他左右腮骨处直的深纹。
成功纹?!云春眼睛一亮,有财运!金主!
老天爷,我代表妖族谢谢您嘞!
“金、主?”女孩的声音怯懦懦的,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咪,眼里满是期待地看向他。
陆轩镇一愣,这种眼神他很熟悉,在他生病以前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样对他抱以期望。嘴里泛起苦涩,原来自己还是不甘的,不愿被人怜悯,不甘心就这样虚弱地死去。
陆轩镇闭眼缓下喉咙里的瘙痒,想起医生断言自己活不过下个月,嘴角勾了下。
胳膊被一个软软的东西触碰,陆轩镇睁开眼,女孩急忙缩回嫩白的指尖,圆圆的荔枝眼微微睁大,清澈得能看到自己的小影子。
商场上向来强势的陆轩镇不由得软下心来,放低了声音:“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云春眼睛瞪大,对啊,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混沌的记忆回笼,她想起来了,自己触电后就晕过去了,可是……云春悄悄掀开被子的一角,往里探了一眼。
光溜溜的。
一丝/不挂。
云春飞快地拉上被子盖好。
陆轩镇略显虚弱地背靠着床头,看着她的动作若有所思。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云春在纠结着对方有没有把自己看光光。
陆轩镇则是在等着女孩的回答。
“咕噜”谁的肚子叫了一声。
“咕噜噜”
云春尴尬地捂住自己的肚子,眼神左右漂移。
陆轩镇好笑地勾起唇角,他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我饿了,我们吃点东西,好吗?”
云春猛地点头,像只啄米的小鸡。
陆轩镇伸手按下床边的呼叫铃,瘦得皮包骨的手在墨绿色的按钮上显得异常苍白无力。
过了没多久,张伯端着一盘子的食物走进来,脸上带着喜悦之色。
这可是这些天以来大少爷第一次主动要求吃饭啊。
要不是嫌太丢人,他都想抱着客厅里那尊菩萨哭了。
云春瞄了眼盘子里的饭菜,清淡,很清淡,几乎看不到肉渣,连油花都没看到。
这么穷?
扫视整间屋子,云春的心落回肚子里,一看这装修就很烧钱。思及男人苍白的脸色,他应该是正生着病,那是该吃得清淡点。
“张伯,让小桃带一套她的衣服过来,”陆轩镇想着之前看到的身形,应该是跟小桃差不多,补充道,“全套,从内到外。”
张伯点头,在床边按下一个小雕塑,从床的侧面翻叠升起一面小桌子,将托盘放到桌子上,张伯上前准备扶着陆轩镇起身。
陆轩镇微微蹙眉,视线快速扫过云春,不着痕迹地躲过张伯的搀扶,淡声道:“张伯,你去让小桃尽快把衣服拿过来。”
这才意识到大少爷旁边还有个不知来历的女孩,张伯暗地里打量着云春,眼里藏着几丝怀疑和警惕。
云春抖了下肩膀。
“张伯。”陆轩镇淡淡出声。
张伯立马回过神退出去了。
“云、春。”女孩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眼睛亮晶晶的。
陆轩镇莞尔:“你的名字?”
云春点点头,期待地回望陆轩镇。
陆轩镇失笑,不自觉地伸出手抚摸云春的头发。
——一手泡沫。
黏糊的要命。
陆轩镇嘴角的笑意僵住,若无其事地蹭过被子收回手,“我是陆轩镇。”
陆轩镇?名字有点耳熟,云春眨了下眼,管他呢,抱紧金主最重要。
“这……”
“你……”
陆轩镇笑了下,“你先说。”
裹在被子里有点热,云春伸出一条白嫩的胳膊,另一只微微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里是你家吗?”
陆轩镇点头。
“要不你先吃饭吧,一会该凉了。”云春看着那盘饭菜,咽下口水。
“不急……”陆轩镇顿了下,猛地咳嗽起来,带着整张被子都在颤动。
云春吓坏了,急忙扶住他下滑的身体,一只手绕过背后轻轻地拍抚着。
卧室的门虽然没了,门外几步远的地方还是站着保镖的,有人出声:“大少爷,需要我们进去吗?”
陆轩镇抬眸,下意识地按下云春,给她包上被子,冷声道:“不用、咳,咳咳咳……”
保镖不像照顾陆轩镇长大的张伯,在陆家有一定的话语权,毕竟给他们开工资的人是陆轩镇,对他的话并不敢违背,老老实实地站立在门外看不见的地方。
高跟鞋扣击地面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女人的声音逐渐清晰,“张伯,我跟你说了,要趁着轩镇身体还行,赶紧让他找个女人留个后,你说这万一——”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变得尖利:“她是谁?!”
捉奸在床。
四个大字在云春脑海里浮现。
太丢妖了!
云春嗖地一下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连头发丝都遮得严严实实的。
脸色阴沉的陆轩镇看见她的小动作,眼里多了丝柔和,语气冷淡:“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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