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祖灵柩入皇陵,是正和帝亲自扶的灵。其余皇子如今连封号不曾正式册封过早先除了正和帝和三皇子其余人其实也不曾行过正式的册封礼, 未吿祭过太庙, 那封号便不能当真。
如今几位皇子叫正和帝几下又猛又狠地打怕了,此时才想起巴结来其实也就是三皇子手里的势力尚能有一拼之力, 其余人不过是眼热想趁着正和帝皇位未稳做些什么, 见他雷厉风行, 那不轨的心思便自己消了。
是以不少皇子暗暗都在争与正和帝同扶灵的差事,朝堂上开始有不少的朝臣状似无意地试探。
不想正和帝一直沉默寡言的,临到了了抛一个惊雷出来平昌护国有功,加封为一等镇国长公主,加尊号平昌勇毅,与皇帝同扶灵入皇陵
一时天下大哗, 不少老学究跳出来愤愤不平地指责, 正和帝不分尊卑、罔顾人伦。此时平昌的尊号倒是不引人注目了公主封号多是吉祥好听或是赞贤惠美貌的也就罢了,早先平昌这一封号出来时便又不少人说女子压不住这样封号的, 叫当时仁祖发了好大一通火狠狠贬斥了一群人才罢了。
朝野之上反对声一片,叫嚣的最凶的就是一派所谓“有功”世家, 也就是原先见势不妙抢先一步投奔正和帝的大小世家。
正和帝瞧着文质彬彬的, 实则骨子里也是个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主儿。不管朝中如何反对,士子如何叫嚣,一律不管,闹得狠了,当庭要撞柱而死的几个御史,他也硬是不拦着, 等人撞晕了,二话不说,叫了龙禁尉便下了大狱
“先皇丧期未满,不宜再见血腥。此等为臣不为君王分忧,反不敬先皇的,等出了丧期处以金瓜之刑不是要撞柱么,撞不死的,出了国丧,朕看着你撞死”
一席话说得满朝皆惊,竟是无人敢再反对,此时不少武将出来进言道“臣赞同。公主临危不惧,救京城百姓万民与战乱之中,先皇心系百姓爱民如子,听见长公主能有此义举,必定乐见公主胜过不肖子孙”
“你说谁不肖子孙”几个皇子听见这话坐不住了,一个脾气爆的跳出来骂道,“也是你能说的话”
“我怎么说不得谁兵临城下还缩在府里不敢出来,谁就是不肖子孙”这武将也是个口齿清楚的,当下铜铃似的眼珠一瞪,嘲讽道,“仁祖十九岁上战场,枪林箭雨里出来的功勋圣人,是哪一个见大军压境叫人护着躲在府里不敢出来,叫平昌公主出面压阵杀敌,不是不肖子孙,还是承了仁祖遗志不成”
那皇子叫他说得面红耳赤,不甘心地讪讪退回去了。
正和帝冷眼看着,也不说阻止武将,等骂完了才开口道“此事不是叫你们议论的,是朕的圣旨明令如此但凡有不肯的,朕看着他从这里摘了乌纱帽滚出去,不忠不孝,自此三代不得入仕”
见正和帝执意如此,此前十来天都跃跃欲试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的世家都蔫儿了,一个个低着头,却是无人敢就出来说甚么反对之言了。
正和帝讥讽一笑,立起身来连句话都不曾留下甩手便去了。
留下朝上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王子腾先一步也甩手便走,林如海紧随其后。不少眼明心亮的,知道此时再辩无用,纵是心里不大满意,也只得罢了。
可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老臣,仗着自己年资高,不把正和帝这样一个年青帝王放在眼里,竟是立在那里执意不走,聚在一处不时摇头叹息,大声抱怨皇帝不尊礼法,不分尊卑。
王玚实在腻烦这一群不知所谓的老臣,不知依仗什么,就敢这样跟皇帝对着干对着干也还罢了,适才殿上怎么不跟着触柱去怎么不硬气摘了乌纱帽若真敢如此了,王玚还敬佩他坚持己见
方才不说,如今圣上都走了,却又在这里不咸不淡说甚么“礼法”显得自己高出众人许多了不成一群伪君子
王玚如今摆明了的保皇党,唯正和帝马首是瞻,也不必顾忌这些人了,他走上前去故意在外围咳嗽几声,引得那些老臣俱回头瞧他。
他才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几位老大人也好意思说尊卑不分不尊礼法我问几位,背后妄议君上就是遵礼法分尊卑了”
那几个老臣不想有人这样直白,登时脸上涨得通红,指着王玚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尚还好些的,便怒骂道“你、你一个黄口小儿,当自己年纪轻轻坐上如此高位便不知尊敬前辈了不成轮得到你说礼法”
“道不分先后,达者为先。”王玚一把拍开他几乎戳到自己鼻尖上的手,冷笑道,“轮得到你们一群臣子教训起圣人尊卑来了,却还不许我这一个后辈跟你们说礼法”
“改日几位老大人也去问问孔圣人,教出几位这样不分尊卑、不尊礼法的后辈来,九泉下是不是气得吃不下供奉”
王玚说完,回身便走,口内还高喊道“老大人们留步,当不得诸位前辈相送”
殿内几人让他一顿抢白,脸上青红交加嘴唇颤抖不止,戴权此时上来尖声笑道“几位大人还不走呢等着在这殿内梦遇先皇来教训你们不成”
那几人到底是骨头不硬,不过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来好显得自己不随波逐流,若是真有骨气便也不会方才朝会一直低头不敢出声了,此时见戴权来了,才想起正和帝的雷霆手段来,唯恐叫皇帝知道了也来一个“三代不许入仕”岂不是遭了秧
闻言灰溜溜佝偻着腰相携出了殿门,戴权的义子在后头故意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好意思说读书人,比咱们内臣还不如呢叫我,就方才一头碰死在这盘龙柱上”
戴权假意呵斥几句,也不曾说甚么重话,含着笑意道“圣人还在后头未走,过去罢,不能叫圣人等着。”
果然这话一出来,门口那几个老臣走得更快了,仿佛再不走快些,正和帝便叫龙禁尉出来在陛阶上就处以金瓜之刑。
戴权盯着她们远去的脚步,忍不住也轻轻碎了一口,“呸,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一甩手中拂尘,转身进了后殿。
一直到送仁祖入皇陵之后,京中都是风平浪静的,平昌长公主同正和帝一同送灵柩入皇陵,也不见再有什么人出来叫嚣反对。
回朝后照例休朝五日,百官除当值的外俱可休假,正和帝特意叫内阁阁老们回府休息,另赏了许多财物嘉奖。王子腾自然也回府内,倒是王玚,上回休了,如今便该替着詹事府内少詹事当值不能一个衙门里头无主事的主官便不曾在家歇着。
贾敬停灵二十七日,正是择的休朝的第三日送灵。贾府早由贾珍亲自上门送来了帖子,内眷便是尤氏来的。
牛夫人同黛玉接待了尤氏,一时也算是和睦。
晚间王玚回来,就见黛玉呆呆地坐在窗边发愣,不由笑着凑上去,轻轻拍打她鬓边的流苏,黛玉回神,嗔道“哥哥总这样扰得人不清净。”
王玚笑道“你清静什么呢也说出来叫我听听。”
“那事儿母亲都与我说了。”黛玉心不在焉地伸手在桌子上划拉着,“是明日清晨便行事不”
“是。”王玚这才知道她是为何出神,也有些为难,不知如何相劝,半晌才道“你若是不愿意,这事我来办。”
黛玉忙摇了摇头,“不妥,你来便显得有些刻意。还是我来,方显得凑巧不经意,也叫人没什么把柄。”
“那妹妹心里可过得去”王玚其实是很有些犹豫的,只是确实此事黛玉出手更叫人相信不管怎样,戏要做足了。
“有什么过不去的”黛玉自己想得开了,叹道,“不过方才一时纠缠起来了。其实想想,咱们也不是凭空生的诬陷,不管是暗害哥哥还是蓄意谋反,都是事实。”
王玚便不说话了,他知道黛玉还需些时候来说服自己,此时再劝也无甚用处。
等黛玉瞧着好了不少,他才笑道“不如去歇着,连着两天的大戏,明日咱家里要你去,后日虽不叫你出面,可也得守好了府内。今日暂且养养精神罢”
黛玉点头。
“不如妹妹往好处想想。”王玚伸手扶黛玉起身,两人一壁往内室走,一壁道,“过了明日,再等得贾府罪证齐全,御史弹劾。到那时候岳母便好出来指证。这样想来也不必什么年后行动了,竟是这几月间就能成事。”
他往前一步面对着黛玉,又拉起她的手来凑到唇边蜻蜓点水般抚过,含笑道“我请岳父、岳母咱们过了年一同聚上几日可好”
“除夕是不能一同过了,岳父也要祭祖,岳母又是头一年光明正大的回来,也要主持一回祭祀才是。虽则京里没有旁的族人,到底这是个态度。过了年初一日,咱们便往岳父家拜见去等着过两日再请岳父岳母上门什么规矩体统这时候都不必顾着了。”
黛玉叫他说得高兴起来,不由也畅想当日盛况,忍不住道“今年不许大肆庆祝,正好往来人家也不多了,倒是正合式咱们一家子凑着过年。”
王玚见她开怀,自己便也笑了,“正是。”
“我陪妹妹歇下罢”
黛玉眼波横转,无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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