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顶着她被烫得坑坑洼洼的头发去找了老师。
“你是说, 卡特同学他们把你弄成了这样。”
米歇尔低着头, 她感觉自己的头皮在老师的视线下灼烧“是的,老师。”
“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卡宾斯同学。”这位看起来成熟可靠的微胖男性推了推眼镜,米歇尔看得出对方正在试图用一种更温和的方式和她沟通, “但你看, 仅仅讨论结果是一种不理智而且缺乏效率的做法,列克星敦存在于这所学校很久了,它甚至是学校象征的一部分,而以前几乎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您想表达什么”米歇尔的声音有一点颤抖,“难道您认为问题在我身上吗”
“不不米歇尔,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换了一个比较亲近的称呼,“只是, 你得明白, 现在已经是个性时代了,年轻人之间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玩闹的力度,比如说我是一个身体强化个性的拥有者,我只是在走廊上跑得快了一些,然后不小心撞到了别人, 导致对方受伤了,我的确不小心伤害到了对方,但伤害对方并不出于我的本意, 对吗”
米歇尔表情麻木地看着他“您认为用烧红的美工刀来烫我的头皮, 也不是出于他们的本意吗”
“让我们彼此坦诚一些吧, 米歇尔。”男老师叹了口气,“首先,考虑到列克星敦的特殊性和内部成员的家庭背景,即使我有意为你做什么,我能的帮助也近乎于零。”
米歇尔漠然地补完了他的后半句话“更不用说,您也无意为我做什么。”
“如果现在的校园环境让你感到不适应,你可以选择转学。”男老师摊开手,米歇尔从不知道有人可以把话说得像这样既温柔又敷衍,“但想必你也知道,你之所以会陷入这种麻烦中,不是因为列克星敦,而是因为你没有个性,米歇尔。”
米歇尔看着他“只是因为我没有个性吗”
“或许也有别的原因,米歇尔。”他说,“但现在,只剩下这一个理由了”
“这是一个属于强者的时代可你却没有力量。”
米歇尔下午没有回宿舍,她选择了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这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米歇尔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家门口的,熟悉的红砖房和客厅玻璃窗上映射出的光亮令她感到了一丝宽慰,在脱离了那个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地方之后,她终于回到了这个安全、温暖的家中,不用再担心学校里的那些破事,也不用去想有没有个性什么的
真的吗
那个疑问的尾音在门铃被按响的一瞬间才后知后觉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房门被打开,门的另一侧露出了母亲熟悉而慈爱的面庞,她在看见自己女儿新造型的刹那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这个表情让米歇尔心里微微一突,不过很快对方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悲伤,而米歇尔也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还有母亲饱含关切的询问。
壁灯还是她熟悉的暖调鹅黄,母亲身上还是她熟悉的肥皂香,这里是她熟悉的家
可米歇尔却不自觉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那时的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像是一艘在风暴中迷失了方向的小船渴望得到一束来自灯塔的光。
“那我也被神明抛弃了吗”她如是问道。
然后她得到了一个拥抱一切都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于是,在迟了那么多年之后,米歇尔卡宾斯似乎终于明白了父母当初那个沉默的含义。
那我也被神明抛弃了吗
是啊,我的孩子这是一个属于强者的时代,可神明却没有选择赋予你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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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云,今天又请假了呢”御茶子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啊啊,海云量不足,我不行了,我要进入低耗能状态了。”
“我问过相泽老师,说是事假,但说没理由。”八百万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不是病假已经是一件好事了。”
“没有赤谷的话,模拟对战课都变得无聊了。”峰田实说,“本来还想看看相泽老师会不会又把赤谷和爆豪分在敌对组来着”
“葡萄头,想死吗”
“话说爆豪,你知道赤谷在干什么吗”切岛问。
“谁知道,她从周五放学之后就没回过家。”爆豪不快地啧了一声,因为某些原因,他的幼驯染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住了,好不容易等到上周五,为了能“狙击”到对方,他还特意跟辅导课那边请了假,结果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唔”御茶子扭头盯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好一会儿,轻声祈祷道,“希望没有发生什么事快点回来吧,海云。”
赤谷海云很理所当然地站在了审讯室外。
没有任何人对此抱有意见,哪怕是意识到了这点的冢内直正因为她的气场和这里实在是太契合了,就算她下一秒打算把纯内叫出来换自己进去审问,可能都不会有人产生半点违和感。
“电走朱音呢”她问。
“因为一些原因”冢内隐晦地咳嗽了一声,“你明白的,如果他们坚决拒绝配合的话,我们也只能等正式的传讯许可通过后才能把她强行带过来。”
因为个性犯罪的缘故,作为国家暴力机关的公安机关自然也相应地做了不少制度上的调整,其中既有让职能权限有所扩大的部分,也有使常规手续更加繁杂的部分,可以说是有得必有失,但总体来说,因为规章制度的过程更加细化,可以被权力干涉和利用的潜在环节也在增加至少在目前看来,他们反而被这种变动拖累了。
事实上,别说邀请有“吐真剂”个性的外援心操优子强行逼出她们的真话了,就连警方能传唤到重消惠那,都是因为本人愿意配合的缘故,而且还需要电走家派遣律师在她身边全程护航,否则今天审讯室的灯可能根本就不会亮起来。
赤谷微微挑眉,但双眼依然凝视着单向玻璃另一侧的重消惠那“权势果然是永恒的通行证。”
她的语气倒不像内容本身那样具有讽刺感,但冢内还是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负责审问的是纯内诚,看得出冢内直正有意在培养他,但就目前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
“姓名”
“重消惠那。”
“年龄”
“17岁。”
“就读学校”
听到这个问题时,重消惠那瑟缩了一下“我目前辍学在家。”
纯内顿了顿出于专业素养,他本不该对嫌疑犯表现出同情,但重消惠那的情况看上去实在是太糟糕了,她就像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病人,疲惫而孱弱,连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惊动到她脆弱的神经。
“不用太紧张。”纯内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有那么一会儿他都有点恨起自己来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从自己的喉咙里流出去的,“你、你要喝杯水什么的吗”
重消惠那愣了一下,有些木讷地摇了摇头,却又在开口前冲他笑了一下“谢谢。”
那并不是小说里经常描写的“少女美丽而羞涩的微笑”,重消惠那现在的样子显然和“美丽”无缘可能和少女都无缘,但纯内还是为此而恍惚了一下当然,这不是一个走神的好时候,纯内几乎能隔着单向玻璃听到赤谷海云此刻的叹息,他只好自我催眠似的从对面那个女生短暂的笑容中汲取着力量,试图用这种安慰了一个脆弱灵魂的救赎感压过那声叹息。
他逼自己不停去回想赤谷海云听到玄雾秋子死亡时冷漠的表情没错,如果连对他人可怜之处的同情心都消失了,那这个人还怎么能践行正义呢
与此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大喊着懦夫你谁都觉得可怜,谁都想拯救,结果你最后谁都拯救不了
答案到底是什么,连纯内诚本人都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是,这场审问已经失败了。
当重消惠那向他微笑的一瞬间,话语的主导权就已经被他投降般地交了出去。
而在审讯室外,赤谷海云也确实如纯内诚所想的那样,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走家的律师对方正慢条斯理地调整着自己袖口的碧玺纽扣,脸上依旧是那种面具般的律师式微笑,但神情却不像之前那么蓄势待发了,举止间展露出一丝游刃有余的从容。
最终,她下了结语“他确实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冢内问“要让他出来吗”
“你才是负责人,冢内警官。”
“你今天来这儿也不是为了隔着单向玻璃看一眼重消惠那的,不是吗”冢内说,“而且我猜你已经有结论了,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得到一些边边角角的拼图碎片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放手去做呢”
这一次,赤谷海云终于不再吝惜于分给他一些视线“这两句话之间的逻辑关系并不是很强烈。”
“是的,我在中间那个微妙的停顿显然很有深意,希望它也被很好地传达给了你。”冢内笑了笑那个笑容太快了,让赤谷有点分不清那究竟是个礼貌性的笑,还是对方的确在善意地去鼓励她做什么,“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让纯内继续,又或者判他出局,让更专业的人来”
重消惠那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等了一段时间,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容许她太放松自己,她现在就会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开始晃腿了。
原本审问她的应该是叫纯内警官吧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中途被叫了出去,重消惠那对此有些不快,尤其是当局势被她所掌控,本该主导话题的人却反被她所控制,这种主次颠倒的感觉实在是令她愉快极了,虽然不及之前和电走朱音见面时的那次
咔嚓
门被打开了,这次走进来了一个身材矮小,红头发的女警察。
重消惠那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一个性格内向腼腆的人,可能平日在警局里大多做文职工作,不知怎么就被调来了重案组,表情中明显有些不适应,而且她看上去实在太年轻了,穿着这件外套看上去就像是偷穿了家长衣服的小姑娘,重消惠那怎么想都觉得对方是毕业没多久的实习警察。
“你、你好”对方努力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容,这让她更确信了这点,“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原本负责询问你的纯内警官得暂且离开一会儿,这段时间由我来问一些比较基本的问题。”
重消惠那心下了然,回以她一个微笑。她的气势看起来比之前强硬了一些,虽然整体上依然是柔和的,但至少不像之前面对纯内的时候那样弱不禁风了。
“请问玄雾秋子死亡当天,您一整天都在做什么呢”实习警察有些笨拙地翻开了手里的记录本,“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可以尽可能的详细,有一些具体的细节就更好了。”
“当然。”重消惠那微微颔首,“我是在早晨九点起来的,因为我有比较严重的失眠症,得服用药物才能睡着,所以一早上基本都是昏昏沉沉的”
重消惠那神情自然地叙述着,实习警察也耐心而安静地做着记录,她对那一天的行踪做了相当完整的复盘,也间接弥补了之前一些不在场证明的缺失。
“晚上,我看了几集的电视剧,感觉剧情没什么好看的,于是又去看了一会儿漫才。”重消惠那说,“然后我实在太无聊了,就出门去音像店租了几部影碟回来,店里应该还能看到我的租借记录,那天晚上我看了罗马假日,恋恋笔记本,等看到情书的时候才有点倦意,那时候应该是凌晨两点吧然后我就去睡了,睡前还服用了安眠药。”
“好的。”实习警察说,“谢谢你详细的叙述。”
重消惠那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么”对方话锋一转,“请你把之前说的内容倒过来重述一遍。”
重消惠那愣了一下“抱歉,什么”
“请你把之前的叙述以从晚到早的顺序反过来再说一遍。”
这一次,对方主动帮她倒好了茶,还把茶杯往她的方向推了一下。
重消惠那僵硬地看着那杯茶,氤氲的白色水雾在空中不断扩散,渐渐遮住了这名年轻警察的面容,让对方此时看起来多了几分深不可测。
她看着对方将记录本翻回了第一页“当然,也请不要忘记那些具体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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