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前缘尽消

    “凤凰,我们回不去了……是么?”锦觅的声音已不可抑制的带了丝颤音,她极力克制着即将决堤的泪水,不从酸涩的眼眶中掉下来。

    “春华秋实太过珍贵,今日有幸一赏,于愿足矣,你且收回去吧。”旭凤瞧着终还是控制不住,潸然泪下的锦觅,并未答她前边的话,只将那晶莹剔透的叶片塞入到她手中,叹息着说道。六棱霜花的真身,已不是他能接纳之物。如若当初他便晓得,这叶片是锦觅六棱霜花的一瓣真身,他定会欢喜疯了。而今,他只觉慰藉与安心。

    “凤凰……”锦觅哽咽着,紧拽着被旭凤硬塞到手里的叶片,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锦觅,从今而后,我们莫要再相见了。”旭凤瞧着锦觅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的感觉并不好受,也未觉丝毫快意。有些话,是他想说,也必须说的。纵使他对锦觅仍有疼惜跟心痛,也早已失了分量,没了意义。

    旭凤话落,便转身离去,步履平缓,稳而坚定。

    “凤凰,我是爱你的,我爱你……”旭凤决然离去的背影,让锦觅再难抑制心中的惶惑,终于将那句埋藏许久的爱恋说出了口。此刻,她只想留住凤凰,哪怕只是片刻也好。她要告诉他,她爱他,爱惨了他……

    “从未。”旭凤闻言顿住脚步,未转身,只背对着锦觅淡淡说道:“你可还记得?”

    这本是他最为期盼的三个字,而今听在耳里,只觉恍若隔世,前缘尽散……那日,在他身死魂消之际,他执拗的只想问一问锦觅,问一问她是否爱过他……其结果,锦觅只回了他两个字,从未。那一刻,他才晓得,所有的缱绻柔肠,倾心相赴,与她而言,不过是一厢情愿,笑话一场。

    “因为服食了陨丹,我自小便断情绝爱。那时……我根本不懂爱是何物。”锦觅抽噎着同旭凤解释着,她想起那时,凤凰在听完她的话后,眼中瞬时熄灭的光,她的心便跟着绞痛起来。为什么她会对凤凰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

    “陨丹……”旭凤低喃着,疲累的阖起双眸。到此,他心底最深的疑惑彻底解开。怪不得……怪不得锦觅对他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他本以为她是不够爱他,对他们的感情不够坚定,未料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灭绝天性之物。可叹他无知无觉,一场真心错付。

    “娘亲在我降生之初,便喂我服下此丹,希望我无爱则刚,逍遥快乐一生……可惜,天不遂人愿,让我遇见了你。在你死后,我因太过心痛,陨丹自行从口中吐出,我才发现自己是爱你的,凤凰。”锦觅哀戚可怜的望着旭凤巍然不动的挺拔背影,啜泣着再次补充道。凤凰,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旭凤并不怀疑锦觅的说辞,六棱霜花的一瓣真身足以说明,锦觅是真心待过他的。只是这份真心,终究掺杂了太多。缓缓睁开轻阖的凤眸,此时的旭凤,眼底已是温热一片。

    “锦觅,火神曾对你痴心不悔,倾尽所有。如今,我只想代他问你一句。”旭凤的声音有些暗哑,双唇开合间微觉颤抖的,似是压抑着情绪,继续说道:“他曾在花界,当着三位先辈的灵位向你允诺,若你想要他的命,他便心甘情愿,双手奉上。而你,为何还要以虚情为饵,青丝为引,让他剜心腐骨……死不瞑目?”随着最后一句话音出口,旭凤的泪水再拦不住的从眼角处滑落下来。复活至今,他满心的冤屈苦痛,终于在此刻,随着话语释放而出。锦觅,我不怨你不爱我,不恨你杀了我,但你为何就是不肯相信我?我旭凤,襟怀坦白,不愧不怍,可曾做过半点对不起你之事?你为何就是不信我?

    “凤凰……”旭凤每说一个字,那字就如尖刀似的,在锦觅得心口处剐上一道。一段话说完,已剐的她鲜血淋漓,痛楚难当。锦觅张口欲为自己辩白些什么,临出口竟说不出半个字……

    “锦觅,彦佑对你有恩,你便可以坚持千年还他恩情。而火神他,待你几百年的情谊,却换不来一个坦荡痛快的结局……在你心中,他原是不堪至此。”在旭凤口中,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他”,似真的只是为了旁人,要一个说法,求一个公道。

    “凤凰……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无言以对的锦觅,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滴落到无风自摇的花朵上。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凤凰,对不起,对不起……如若时间可以倒退,她宁愿当时死的是她自己。

    追悔不及的泪水,大颗大颗的从锦觅发疼的眼眶里掉下来,凄切零碎的哭声,冷冷清清的回荡在花海上空。微风乍起,花瓣翩飞,旭凤半阖着凤眸,看着眼前繁花似海,锦如流云,心中的悲切清幽寂静,泪落无声。罢了,今日他已说的够多……就这样吧,都结束吧……旭凤落寂的在心中低喃着,终是见不得锦觅如此模样,软了心肠。锦觅,擅自珍重。旭凤想着,微偏过头,似是想再看锦觅最后一眼。到底,这头偏了一半还是顿住了,他最终未再说一个字,抬脚朝外走去。

    锦觅泪眼婆娑的望着旭凤渐行渐远的背影,将拽着叶片的手掌举到胸前。凤凰,你是夏日炽阳,我是冬日霜雪。可如今……四季再难齐全了……锦觅痛苦的瞧着叶片恢复到六棱霜花时的模样,阖上双眼的同时,慢慢收拢拳头。就在锦觅即将捏碎自己的真身时,一只骤然出现的宽大手掌阻止了她。

    “觅儿,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即便你再难过,也不该拿自己的真身自伤。”低哑中带着无限疼惜的话语在锦觅耳边响起,润玉莫可奈何的看着痛心彻骨的锦觅,亦暗自神伤的说道。

    今夜,润玉较平常早了半个时辰回宫,见锦觅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喝酒,便直接隐在璇玑宫的廊柱后,一言不发的陪着。月下仙人前往魔界之事他晓得,锦觅去了趟姻缘府,他也晓得。所以,他并无意阻止锦觅在此时酗酒,只因他比谁都了解锦觅此刻的感受,没有谁比他更加懂得朝思暮想,爱而不得的痛楚和不甘。如果单单只是喝酒便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些,喝些又有何妨。看着心爱的女子,为旁的男子肝肠寸断,似醉如痴,润玉曾自嘲着无数次问自己:为何偏偏是锦觅,为何除了她谁都不可以?可是,情爱一事,本就没有丝毫因果道理可讲。真爱也好,偏执也罢,他润玉此生即便日暮途穷,万劫不复,唯锦觅他永不放手。

    “觅儿,我知道你忘不掉,但是觅儿,你们已经回不去了。别再去找他了,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好吗?”润玉见锦觅并不理他,只双眼直愣的望着旭凤离去的方向一径的哭,心如刀绞的同时再忍耐不住,从后一把环住了她。锦觅自打润玉阻止她自毁真身起,便如同一个失了魂的木偶般,任润玉环抱着她,不发一语,也毫无动作。润玉环抱着锦觅清减许多的身子,墨沉的眸底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与决然。当初,锦觅的所见梦是他亲手所改,穗禾杀死先水神同风神的真相是他刻意所瞒。到如今,一切都走到他期望的结局,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手。思及此,润玉的脸上再难掩悲沮之色,不由轻喃着对锦觅说道:“其实,觅儿,我又有什么资格来劝你,我又何尝不是和你一样……两个傻子。”

    旭凤失魂落魄的从绽满繁花的山坳里走出来,微一抬眸便见一抹熟悉的墨色身影,站在一片三色堇的花丛中,一脸静怡的看着漫天花瓣,飘向天际。旭凤见着阿宁,反而有些迈不动步子,他想出声唤她,张口却是说不出一个字。而他早已停流多时的泪水,在顷刻间又落了满颊。阿宁是旭凤现下里最想见到的人,跟锦觅彻底说清楚的那一刻,他的心中除了残存的痛楚,更多的是释然与坦荡。他很想见到阿宁,是阿宁让他走出这一步,是阿宁让他明白:这世间,并无不可跨越之事,只要他想,他便可以去面对。

    阿宁似是晓得旭凤的无力与窘迫,在他停下脚步站立不动后,便收回望着穹顶的视线,转身朝他走来。阿宁宽大的裙摆扫过随风摇曳的三色堇,肆意飞舞的点点荧光似是她裙摆的点缀,令她如将将化形而出的精灵般,美的不可方物,无可比拟。

    短暂而又漫长的等待里,阿宁终于走至旭凤身前,端详起他由自挂着泪痕的脸。良久,阿宁一贯无甚表情的脸上,牵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柔声道:“要袖子还是肩膀?”伴随着话语,阿宁还十分大方的抬起一只袖管,供旭凤取用。她本是不大放心,过来瞧瞧。而今,见旭凤眸中虽仍有离殇之痛,但那双澄澈透亮的凤眸,已然说明一切,无需再问。

    “都不要。”旭凤瞧着阿宁难得体贴的模样,却是破涕为笑,摇首拒绝道。

    “那便罢……”见旭凤想也不想的就拒绝,阿宁没甚所谓的欲收回袖管,不料话未说完,她的整个身子便落入了一个宽实的怀抱。瞬时,那人的气息混着淡淡酒香包围了她。

    “这样便好,就一会儿……”旭凤的力道并不大,只轻柔的拥着阿宁,将微尖的下巴搁在阿宁的左肩处。此刻,他只想抱抱阿宁,一小会儿就好。

    “好。”阿宁闻言淡淡应道,任旭凤在满天的繁花里拥着她,将过去彻底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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