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隐隐,桂叶纤垂,笙歌渐杳,唯余檐下清音,袅袅空灵。旭凤知阿宁生性淡泊,不喜繁歌重礼,宾客扰嚷,故而在不失庄重仪制的基础上尽量简化流程,哪怕细微之处亦颇费了不少心思。如他这般事无巨细,一一过问,惹得手底下一干礼官魔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丝毫不敢松懈大意,终使得这一场旷世难遇的魔界婚典隆重华彩却又行云流水、从容不迫,宾客盈而有序,礼乐雅而畅神,极合阿宁心意。
大典将毕,旭凤无意与众人多加周旋,在适当的时机散了场后,便早早入了新房来陪伴阿宁。兰堂烟暖,玉焰含光,云母屏风上正映着一对新人举杯交臂,共饮合卺酒之影。
藏了千年的葡萄酒,早去了酸涩之味,只余醇厚甘甜,萦绕于齿喉之间,脉脉留香。
旭凤望着阿宁菱唇上闪着的酒渍微光,宛如红蔷美玉,丹珠染雨,心中一动,迟疑片刻,却只抬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有些粗砺的指腹掠过阿宁纤细柔软的玉指,婚典上为过验心石所致的细微伤口早已瞬间愈合,虽早知阿宁待他的心意,可当旭凤看见验心石在受了血后缓缓氤氲出温润红光时,仍然抑制不住地欣喜若狂,当场便揽住了阿宁的纤腰,若非还算自制,就该顺势吻下去了。
这数千年来剜心蚀骨的阅历早已让旭凤修得喜怒不形于色,举目敛眉间皆是沉稳得惊人,犹如崇山寂海,无形中便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今日难得见魔尊大悦,众臣无不欢欣而拜,顶礼赞颂。
旭凤将阿宁的纤指牵到唇边轻吻,女子平日里微凉的指尖却在此时渐渐有了暖意,一吻之下便蜷起玉指,似是含羞草一般,惹人怜爱。
天魔大战之后,即便旭凤将她忘却,那相思之苦却是由心而生,无论如何化解不去,更因追溯不到缘由而加倍困苦难言,如今一切终在阿宁归来之后豁然开朗,他望着空了的酒爵叹道:“是耶非耶,庄生梦蝶。阿宁,那日我饮下这酒,便忽然想起了你,是否因你醒来,灵术解除之故?”
阿宁轻轻“嗯”了一声,倚在他怀中道:“那日一睡,我亦不知几时才能醒转,又何苦徒惹你难过,便自作主张,为你种下忘忧莲子,你……可曾怪我?”
明明已是为了爱人奋不顾身,全无私心,却又处处顾念他的感受,旭凤既觉心软,又不由怅然:“我何曾怨过你,只恨我当时未能护你周全,反让你为我事事萦怀,思虑良多,这些年,只你一人待在那虞渊深处,真是苦了你了。”
“也算不得苦,那时我灵力耗尽,无奈之下回复真身,便自行归去虞渊深处。那里如今虽已是万鬼巢穴,畴前却是孕我养我之地。旭凤,你可知天地初开之时,这天魔二界并无分别。那时,三足金乌的光辉亦照耀在魔界大地之上,而我,则几万年静卧与水天相接之地……”阿宁闻言,却是淡淡摇首,不以为意道。只那般无休无止的沉睡着,是苦亦不是苦。
旭凤听之,若有所思的双臂环住她道:“百年来,我总在梦中见你立于一片水泽之中,那里以湖为境,无边无际,确原来是你源起之处。”
“嗯……我见你神识多番飘荡入境,才知当初封印你记忆时出了纰漏,竟将我一缕魂念留存与你脑海之中。也正因此你才能时常寻来,与我灵识一会。只是那时,我已陷入沉睡,每每在梦中相见,也不过一声无奈的叹息。从前总听兰因喟叹世事无常,福兮祸兮。而今再沉睡一回,我方才明了其中禅意。若不是那回将本命莲台之力彻底耗空,也不得解罗睺曾留在我体内的本源封印。如此,我才得以在沉睡千年之后醒来,否则……怕是要不知岁月的沉寂下去了……”
阿宁虽说的平淡,但听在旭凤耳中却是后怕不已,忙拥紧了她道:“想是魔祖担忧你不知保护自己,这才封存了你部分修为,只于生死关头释放,为你留下后路。”
阿宁思及故人,黯然垂眸道:“是啊,可惜罗睺已经不在了……”
旭凤知她忆起往昔,难免感怀,少卿才扶起怀中人儿,认真凝视着她道:“阿宁,我的修为虽还及不上魔祖,但从今往后,你我便是结发夫妻,就算六界倾覆,我旭凤粉身碎骨,也定会保你护你,无论如何,你都不许再弃了我,好么?”
想是今时乃是新婚之夜,阿宁的心境也较往日有所不同。忽听得旭凤之言,从不曾有过的诸般情绪,竟是齐上心头。她一生遇人不多,却多为良师益友。罗睺、陆吾,以及同出青莲一脉的兰因、摩华,皆是待她毫无保留之人,这才养成了她通达无所求的性子。她觉着爱一个人就该给予他,她所能给出的全部,不求结果,只愿他能安康幸福。如今能够重返这寻常天地,又与旭凤两情相悦,定下白首鸳盟,已是她能期盼的最好结局。
阿宁想着,抬首望进旭凤诚挚的眸中,念及往后余生都将与他相伴,只觉无尽平安喜乐,遂轻侧臻首,含笑答应,眸底清润的水色仿佛初春的桃池芳泽,闪着幽熠的光。
旭凤等了良久,定定瞧着她神色变幻,她平日里悲喜淡薄,偶尔展颜便足以令四时轮转、风霜雨雪为之静止,遑论如今玉颜盈盈,随颦随笑百媚生,当真分外姣美可人。直到见她点头,旭凤已是瞧得痴了一般,险些忘了今夕何夕。他脑际微热,双手捧起阿宁面颊,在她颊边印上一吻。感觉到阿宁细细的呼吸滞了一滞,心中不禁情意如潮,随即对着玉人芳唇,就要吻下。岂知两唇方蜻蜓点水般碰了一碰,阿宁便轻轻向后退去,令旭凤的吻落了个空。
此举倒并非阿宁过于羞涩,只是长久以来独处惯了,暂时还未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诸多亲密。岂知本能地后撤却令旭凤心中更增了些急切企盼之意,一不小心全写在了脸上。惹得阿宁那向来不动声色的调皮性子又发作起来,偏不让他轻易如愿,他前进,她便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才被旭凤伸手一捞,将她整个儿重新揽入怀中,紧紧扣住。
“阿宁,便是今晚,你也要捉弄与我?”想起上回,阿宁为他宽衣沐浴一事,旭凤便又是好气,又是无奈的无限宠溺道。如此良辰如此夜,怎可这般辜负?
阿宁原只是兴起逗他一逗,现下见他似是有些委屈,不免疼惜又觉好笑的主动凑将过去,学着旭凤方才的样子,在其唇上轻轻一触,即又退开。这是阿宁初试如此亲密之举,动作上难免笨拙,无所适从。而旭凤在其一碰之后,却是心神大震,欢喜不已,万没料到阿宁竟会主动亲吻他,那短暂的温软触感似乎一直停留在他唇上,缠绵不去,惹得他心痒难耐,恨不得得到更多,终于再也克制不得,一把拥紧眼前心爱的女子痛吻起来。
两唇相接的刹那,冥冥渺渺之际犹有电光石火,阿宁如兰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香,一点一点侵占着旭凤的心。
唇间辗转,彼此温润,旭凤不知疲倦地品尝着他梦寐以求的甜美,动人的柔软令他舍不得离开分毫。随着他力道逐渐加深,阿宁招架不住这温柔攻势,齿关终被扣开,旭凤趁势而入,舌尖肆意扫过,流火一般席卷而来,阿宁禁不住一阵轻轻颤栗,不觉扣紧旭凤胸前的衣襟,臻首微仰,任他索取。
窗外天光碧华流转不休,繁花百草闪着淡淡荧光,偶有风来,清芬散入新人殿阁,越发地沁人心脾。
不知何时,阿宁双臂已轻轻勾住旭凤的脖颈,以此来表达她的心意。她此刻方知,原来与心爱之人亲近,是如此幸福美妙之事。
佳期如梦,辰光悠悠,千言万语,从来欲说还休。旭凤揽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气息也被他越夺越多,阿宁忍不住轻呜一声,落入旭凤耳中,却与低吟呢喃何异?
他睁开凤眸,望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千年来无处安放的思念一朝得以解脱,胸臆间不禁热血沸腾,唇舌的纠缠终于再无法满足他渐醒的欲望,仿佛满腔的情意还需找到另一个出口才可宣泄。
果然,覆在阿宁腰背的一双大手开始有了更加危险的意味,火烧火燎一般。阿宁本就心如明镜,通透豁达,此时已适应了这般亲昵,不似初时青涩。二人心意相通,旭凤得了回应,便愈加得寸进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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