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没事吧。”三脚两步走上前,点着她肩膀使劲晃了晃。
她蒙蒙睁开眼。
“我……好像有事……”
“怎么了这是?大夫开的方子没按方煎服吗?我明明让他们煎了药给你再去堤坝的啊!”
“煎了,喝了,不见好。”
“你不是有什么祖传的药的么,怎么不做几味来吃吃?”
“吃了……无效……”
她吁了口气,把被头向上扯了扯,转侧向内,说:“让我睡会儿吧,过几天应该会没事的。”
“那你先睡会儿。”转头出去了,合上了她的房门前,还忧心地向内瞥了一眼。
晚上大夫一回这田舍,他就让大夫快些煎药,让她服用。
大夫也奇怪,只觉得她这是普通风寒,怎么就是不见好。
纪寅轩这晚上睡到半夜,又觉得独留隔壁的病人在房中不妥。
万一有个长短……
于是披衣趿鞋,就朝隔壁房去了。
直接推门,发现那人病到连门闩子也没力气下来放上,门是没闩上的,所以直接开了门就进去了。
探了探她脑门,原本前几天是觉得发烫的,这一下可好,觉得十分寒凉。
照理说如果是刚发过汗的人,脑门是应该很沁凉的,可这凉,凉得很怪,凉得发寒了。
他有一股冲动,想要去找大夫来。
可又想到大夫随军一天了,忙碌得很,夜里没睡踏实的话,第二天也没办法做事。
这还有两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倒不如自己守在这里,等天亮了,再叫大夫过来。
把手探进了她被盖里头,发现她那胳膊也冰得狠。
他躺下了,把她裹着被子抱进怀里,想说能不能让她暖和一会儿,或许发一场汗就好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阮颜畅睡得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睁开就见到纪寅轩正抱着自己。
他正合眼睡着。
她没动。
又闭上了眼,等待天亮。
哪知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等到真正醒来,天已大亮。
而纪寅轩早就已起身梳洗完毕,出门了。
阮颜畅这忽冷忽热的病又拖了两天,竟然自体痊愈了。
连精神也爽利了,连带着脸颊也饱满了一些起来,脸上气色也不见晦暗了。
纪寅轩一看她这样,还打趣她:“呦!真看不出来啊!你生个病还能因祸得福,病完还能胖些起来,不像别的大病初愈的人,一看就是刚生完病身子受到过耗损的。”
她也打着哈哈:“是、是啊。”
“话说,你要不要先回去,隔几天,我们有一批人要回京去,你身体这样弱,倒不如不要在这里待着了,回京去养着吧。”
“啊!不行不行!我也没有名目回去啊。夫人临行前托了我照顾你饮食起居的,如果我提早回去了,夫人一定要怪我图享受,不愿在这地方久待了。”
“也是……”
于是,阮颜畅就没有提前回去,而是坚持到纪寅轩回京的时候,她才跟着他一道回去。
纪寅轩这一次一出马,到宋州,就把天灾给治理了,还将赈灾款追回来了,那官员受到了查办与刑罚,并且他们军队还建了大坝与疏洪渠;朝庭为了表彰他的功绩,给他嘉奖了不少东西。因他现在的职衔已是正二品武将了,上面从一品与正一品的武官的位子已有人占着,没人退下,所以也无法帮他升官,若设个虚衔给他,也没什么趣,倒不如大加赏赐来得实在。
纪寅轩由朝堂上回来。
闫夫人见他朝庭的公务已办妥,那就是时候再说回上次那件婚嫁的事。
就缠着他说说说。
他只说他真的是在犹豫,这样吧,为免耽误人家姑娘的终生,倒不如让他们向陈老爷把这门亲事回掉。
他说完这句,就跟他爹娘推说自己这段时日以来,心力交瘁,想休养,接着就回他自己园子去了。
留下纪老爷与闫夫人两人,怒也不是,急也不是。
“真跟陈老爷说?”
“缓缓吧,先别说,一来,我们两家交好,这么回绝掉,你觉得那陈家往后看我们能有好气儿么。二来……我看,寅轩这一定是刚由公务中脱身出来,身心疲乏所至,想不到那事上头,我们一跟他提起,他就烦,故此跟我们说要我们回了陈老爷。我想,等过段日子,他也休养回复过来了,就又会对嫁娶的事有兴致的……且缓缓。”
纪老爷与闫夫人有志一同,都认准了要那陈三小姐做他们的儿媳,所以纪寅轩说什么,他们也只当是耳旁风,根本没去跟陈老爷说,想先拖着。
而就因为他们都拖着,就让府上的人以为二少爷就要娶亲了。
大家都知道二少爷早前去杭州一趟是干什么去的。
既然回来后没说那家不好,想来就是两家已定准的了。
所以这段时间,府上都在传二少爷就快要成亲了。
也就偏偏在这个时候,阮颜畅的日子变得一日难捱似一日。
她吃穿上倒没受苦,而且夫人因为她在灾区照顾少爷有功,念在她跟着去,在那样的苦地方待了那么久,在她回京后,就赏了她好多银钱。
还给她每月的月钱也涨了。
而她平日里,吃这府上的,用这府上的,床底下堆了那么多钱也没地方使去;所以倒存了一笔小财。
可虽吃穿上不受苦,但她心里不好过。
现在已入初冬了,园里的菊花瓣已凋残一地,被王贵他们几个扫尽了,只剩下冬的景象,这几日,更是能在梯级与假山石上见到新凝结的霜。
她时常对着窗外的景,想些心事。
她觉得自己的心境变了。
她必须要面对,以及对自己坦诚的事,就是她现在看到纪寅轩,她会觉得怪怪的。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是萌生了情意后,才会有的知觉。
不然不会这样的,不会觉得怪怪的,不会觉得不自然。
以前与他嬉笑科诨,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却连替他换身外衣,都觉得气息有些短促,胸口就像个口袋,上面有一圈抽绳似的,紧紧地抽着,让她透不过气来。
替他换衣服时,是尴尬的。他人高,低头就可以看到她的头顶。
也就是说,她得在他的注视下,帮他取身上的挂件,帮他解开腰带,帮他松开襟口……这过程,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却觉得有些漫长。
她很痛苦,她本来心是自由的,她也觉得自己应该自由下去。但一旦对哪个人动了哪怕一点感情,就会不自由了。
这一种束缚,让她难受。
她同时也害怕着,如果自己再陷下去,就会是泥足深陷,这可不妙。因为原本自己是一心求去的,努力找着光的甬道,希望某日可重返家园。
可如果在这里对什么人动了感情,那可怎么办,还会一心求去吗?又或是即使到时真要走了,还会走得没有一丝留恋吗?
她不能让自己陷入一种两相取舍的痛苦境地,不能让自己像蔡文姬归汉似的,前头是日思夜想的故土,后头又有两个年方十二的孩儿。
不该生发的情,都是孽债!
她不能够允许自己有这些情。
可有时,回转头想想,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感觉呢?
是从那次身体发寒,被他抱着睡了一晚开始的吧……
可恶啊,你这家伙就不是好人,没事你说你不好好的待你屋睡大觉,跑我房里来抱着我睡干什么,这下可好,抱出问题来了吧!
可恨!可恨!可恨!!
这天,她沿梯级,由高处轩馆下到下面平地上来。
准备在池子边上洗纪寅轩的衣裳。
就听大门口一声叫唤:“颜畅!”
林妈妈探了头出来,走到大门口去开园门。
“你哪园的下人哪!这么没规矩!在门口也不知道要敲门,请人通传,光会扯着嗓子叫!”
“啊,是是,我失礼了。我、我找颜畅,我是她哥阿措。”
阮颜畅看到他了,紧忙走过去,跟林妈妈道歉:“这是我哥,好些日子没见了,他担心我身体,才没注意府里规矩的。林妈妈您别见怪。”
“嗯,行。你们兄妹俩好生聊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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