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滴答答落在台上。
绽成一个一个血点。
滴落的速度很慢，隔几息才从傀儡的连接缝隙渗出流出来。
汤以明这一身的月白袍子像是一笼带着蓝色的月光被泼洒在身上，眼睛被吓得湿漉漉，颤抖着站在台前，更显得脸色发青。
他觉得自己年长，在看到血的时候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了易眠池身前。
“这……这是血吗？”汤以明问，脸都僵了，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易眠池身上。
易眠池用一侧肩膀往前顶着汤以明。
前厅和偏厅的中间。
点樱和桂生正在牛头不对马嘴的拌嘴。
桂生的真实年纪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为说出去太过骇人，且解释起来十分麻烦，并不张扬出去。连千梅卫众也认为桂生是深得苏惊贺喜爱的小厮而已。
桂生是一个早慧且将自己伪装于外表之下可以用于探听消息的小童。
只见桂生直直地向易眠池走来，被点樱摁住了肩膀，不许再往前一步。桂生抬头看着这个实际上比自己年纪还小许多岁的丫鬟，说道：“你做什么？”
点樱横眉冷对，怒道：“你又想对我家……公子做什么。”
“我不过去看看她在做什么。”桂生耐心回答，遵循苏惊贺的命令看看易眠池有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他私以为没有什么必要，毕竟这些奴籍丫鬟的命在他们手心里。
点樱内心思忖，这小孩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瞒着其他人，万万不能让他靠近小姐身边，更加起劲地阻拦桂生。
一个小孩而已，哪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点樱定定看着桂生，想出来一个极好的方法。
她一把将桂生抱起来就走。
桂生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少见得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忘了挣扎。
同时。
易眠池回头没看见什么眼熟的人，就拍了拍汤以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以明兄，这事就交给你了。”
汤以明一抖，理了理衣襟，对傀儡戏的班主说道：“这木傀儡是怎么回事？”
班主恍若未闻，往傀儡身上凑去，嗅了一嗅，浑身颤抖，竟晕倒了，整个人重重砸在了台子上。
汤以明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班主肚子上的肥肉翻滚出了海浪，在班主倒在地上后还顽强地颤了两颤。
悬丝傀儡被班主的重量带到，打起了旋，一滴血被甩到了汤以明身上，在月白的衣服上尤其明显。傀儡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不再旋转。
“现在……怎么办？”汤以明有些手足无措。
“还请两位公子帮忙看住这里，小的去请人来。”管事低头请求。
“快去！”汤以明点头，拉着易眠池后退几步，远远看着木傀儡。
“你怎么知道这傀儡有问题？” 汤以明问。
“是重量的问题。这一个傀儡的动作显得有些奇怪，它做动作的幅度与其他傀儡也不一样。”易眠池说。“我只是很好奇，这些傀儡是怎么被操纵的，为什么戏班子里的人没有发现异常。”
汤以明说道：“那些线都会被分别集到戏台子顶上各样的小滑车里，中间还连着各种小滑轮。以前的傀儡做得没有这么大，不过一臂高。”
“之前天圣流行大傀儡，皇宫里才用特殊的戏台，让人能在台子后面一直操纵太重的傀儡，大傀儡流行也就这两年的事。”
“所以……戏班子的人可能不能直接把握出傀儡的重量。”易眠池回道，又对着汤以明说：“你不想看看傀儡里是什么吗？”
汤以明抖了一抖，说道：“我们还是等管事的人找人过来把。”
很快，管事的就带人过来了。
看来他是将事情报给了大人们，走过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和两位文质彬彬的年轻公子。
“祁王，刺史大人。”汤以明带着易眠池行礼，“宋公子。”
“无需多礼。”林大人看着很好说话，细细问了汤以明细节，面上带着些愁色，“先找大夫给这班主看着，把人抬下去。”
“老秦，你去把傀儡拿过来打开。”
管事老秦走上戏台抱起傀儡放到地上，蹲下，试图找出傀儡身上的机关打开傀儡。
“询期！爹！”苏惊贺带着林且泽和白幼简走了过来，“我带幼简过来了。”
林且泽歪头看傀儡：“爹，这里又怎么了？”没有等人回答就——
“血！”
林且泽大叫。
易眠池抬眸看着周围的这一圈人，宋询期，段秀卿，白大夫，那个和林刺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林家少爷，跟在人后的苏惊贺，还有身边的汤以明。
从十五六岁的少年，到二十岁的年轻公子，还有气质儒雅的林刺史。
这傀儡里的血，当真和这些人无关吗
“老秦，快点。”林刺史吩咐道。
“咔哒。”
管事老秦摸到了锁扣，往下一摁，傀儡被打开了。
老秦揭开了傀儡的肚腹，然后退后几步，候在林刺史身边。
众人屏息凝神。
傀儡肚里好像是一颗人头，摊开四肢横在地上。
但看不出什么具体的五官，像被磨得模糊。
木傀儡里，人头滚动的血迹划出各种各样的痕迹，还在微微摇晃。
“这个是真人的头……还是傀儡头？”汤以明打破了沉寂，率先发问。
“这事情……怎么回事？”宋询期问。
“幼简？”林且泽问道。
白幼简上前蹲下看，面如金纸，随后站起来宣布：“是人，是真的人……”
真的人啊……
“把傀儡戏班的人都关起来！”林且泽喝道。
宋询期问道：“是谁发现这傀儡戏班有问题的？”
汤以明邀功般地说道：“是易迟发现的。”
宋询期了然，看着这陌生少年，说道：“那把他也抓起来。”
“为什么！”汤以明大叫，跳起来拦在易眠池身前。
怎么一个个……都想把我抓起来。
易眠池无语凝噎。
苏惊贺嘴角挂着笑，并不说话。
“以明，你可别被这人诓骗了。”宋询期歪着一边嘴角不屑道。
“可是他之前一直在钱安，今日才与我一起来的望潮。”汤以明瞪回去。
宋询期见状，不以为意，反而击掌，冲着段秀卿道：“我见话本上都是这么说的，第一个发现死人的十有八九就是犯人了，没想到竟错了。”
段秀卿哈哈大笑。
易眠池说道：“之前我只以为是自己的猜测，但是现在，你们不若把那一些傀儡都拿下来看看。”
段秀卿有着段氏皇族的浓眉高鼻，同时面如冠玉。高高在上的祁王施舍给了易眠池一个眼神。
什么意思？
所有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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