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赵世明是赵流徽的生身父亲,卫家给赵流徽上族谱的那天也请了赵世明过去。莫诏渊一直和卫疏风待在一起,冷眼瞧着赵世明像是一只花蝴蝶一样在卫家三代人之间转来转去,“世兄”“世侄”喊个不停。
等到从卫家大院离开,赵世明整个人都像是磕了药似的,满面红光,眼神飘忽,兴奋得不得了。
莫诏渊本以为赵世明当天晚上就会回南省去,没想到赵世明却突然有了兴致,跟他讲了一晚上“那些年我和你妈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无非是把赵流徽的母亲说成了自己的真爱,把原配夫人赵太太说成了仗着冯家势大逼迫他的恶毒女配而已。
就算是作为故事来听,都太无趣了些。赵世明没有编故事的天赋,如果换成莫诏渊来讲,他有把握说得更好听更动人。
是的,赵世明讲的那些事当然不是真的,莫诏渊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而赵世明之所以会突然脑子发抽一般编故事给他听,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借着他刷卫家的好感度。
这种做法无可厚非,莫诏渊并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自然也不至于为了赵世明的这点小伎俩就生气。但让他感到恶心的一点是,赵世明讲着讲着,似乎把自己给感动到了。
是的。编故事的赵世明很入戏,入戏到几乎以为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太不要脸了,莫诏渊在心里感叹。究竟是怎样的心理暗示能力,才能让赵世明做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骗人骗到让自己都相信了?他倒是很清楚骗人的技巧,知道要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但莫诏渊仍然觉得有些恶心。
不过,赵世明的这种反应也让莫诏渊意识到,他大概是下定决心了。
下定决心要亲卫家远冯家,下定决心要和赵太太离婚,下定决心要讲赵冯卓赵冯简赶出赵家,把赵流徽立为继承人。
就好像是他在原本剧情中所作的那样。
很好,莫诏渊在心里想,这正是他需要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卫疏风还是赵世明,都只是他手中的人偶。这是一出成功的傀儡戏,提着线的人偶认为自己是自由的,甚至以为他们操控着傀儡师。
正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自由的,因此演出才会格外精彩,格外有激情。人偶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自发性地努力,而他,作为那个傀儡师,只要不着痕迹地偏移一下吊线的角度,就能轻轻松松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赵冯简是不一样的。
莫诏渊并没有试图通过他来达成某个目的,或是借此获取某些利益。莫诏渊想要从赵冯简身上得到的,是他那炽热而真挚的感情——脱离情爱的感情。
他也已经得到了。可如果任由赵世明动作,和赵太太离婚,将赵冯简兄弟赶出赵家,再把赵流徽立为继承人……
当这一切发生之后,赵冯简会是什么反应?他还会像之前那样,把赵流徽当做单纯可爱的弟弟来宠爱吗?
“肯定不会了。”莫诏渊轻声喃喃着,自己给出了回答。
啊啊,果然还是要做出取舍啊……虽然很喜欢二哥没错,但比起其他三个小伙伴的生命,这份“喜欢”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四圣兽同生同长,自混沌初始,不知道相伴度过了多少时光。为了拯救因为力量衰竭而陷入沉睡的小伙伴们,率先醒过来的莫诏渊毫不犹豫地踏上了“杀死气运之子夺取力量”的道路。
莫诏渊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很清楚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了阻止小伙伴的消亡。不仅仅是拥有“爱人”身份的温祈澈,其他两个家伙对于莫诏渊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比起他们三个的生命……仅仅只是失去赵冯简的宠爱而已,根本,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不是早就做出决定了吗?从去小弄堂找黑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在执行自己计划了。
“虽然理智上很清楚……但还是会有点舍不得啊。”莫诏渊叹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那点惆怅。
一切都朝着莫诏渊所想的那样发展。赵世明十分果断地和赵太太离了婚,将两个儿子赶出赵家,改立继承人……莫诏渊还插了一手,不着痕迹地引诱赵世明对着媒体记者好好讲述了一番“那些年我和真爱的二三事”。
在被正式立为赵家继承人的那天,莫诏渊难得回到了当初赵冯卓给他和赵冯简准备的那间公寓。
他已经很久没有到这里来了。自从下定决心推动自己的计划开始,莫诏渊就再也没到那间公寓去过。
这几个月,他一直和卫疏风混在一起。莫诏渊还挺佩服自己的,就算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够不忘继续攻略卫疏风。
说不上来究竟是不是在逃避现实,莫诏渊有点不想和赵冯简见面——好像不见面,他们的关系就能不破裂一样。
这有些自欺欺人。
而莫诏渊时隔多日再次回到这间公寓,并不是他终于鼓起勇气决定直面现实。莫诏渊不觉得在如今的情况下赵冯简还会到这里来,所以,在打开门看到赵冯简的身影时,莫诏渊难得有些懵逼。
这就很尴尬了。
他还没想好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是干脆关上门走人,赵冯简就率先叫住了他。
“流徽,我们谈一谈。”赵冯简这样说。
莫诏渊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眼前的这个场景,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几个月前,当赵冯简得知“赵流徽”可能和卫家有关系、怀疑乖巧可爱的弟弟是不是做了什么的时候,曾经也用一模一样的话语,叫住了莫诏渊。那是莫诏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碰到的第一次“修罗场”。
不过,显而易见,和现在的情况比起来,那个时候的所谓修罗场,根本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莫诏渊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并不是很想和赵冯简谈一谈。
“哥哥……想说什么?”
尽管不情愿,莫诏渊还是走到了赵冯简身前。赵冯简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和暑假里他们一起看电影时的放松姿态完全不同。
赵冯简脸上的神情很严肃。
“你不会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吧,流徽?”他的声音很冷淡,微微皱着眉,似乎对莫诏渊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行为有些不满。
莫诏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赵冯简,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毕竟赵冯简从来都没有用这种冷淡又隐含愠怒的态度面对他。
他所熟悉的赵冯简,是那个对弟弟百般宠爱、却不会坦率表露的别扭少年。
但人总是会长大的,这段时间的一系列变故,足以让赵冯简成长起来。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莫诏渊在心里问自己,你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早就知道会因此失去这段关系这份感情吗?
所以,事到如今,在这里惺惺作态的伤感又有什么意思呢?
“哥哥说的是什么呢?”莫诏渊打定主意,决定快刀斩乱麻。
不就是摊牌吗?不就是和气运之子翻脸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问我为什么父亲会和冯阿姨离婚,还是问我有关父亲在媒体面前讲的那个故事?”他说着,抿了抿嘴唇,有些委屈的样子,“能问我的事情那么多,哥哥不说清楚的话,我怎么知道哥哥想问哪个呢。”
听到莫诏渊这样说,赵冯简的脸色又沉了一分。
啊啊,终于发现了吗?心目中单纯可爱的弟弟,其实在暗地里干了很多坏事。
结合莫诏渊的口吻和话中内容,“赵世明和赵太太离婚”也好,“赵世明对媒体讲述真爱故事”也罢,似乎都和莫诏渊有关。就算不是莫诏渊一手策划的,也必然和他脱不了关系。
莫诏渊当然是故意这样说的。
事到如今,就算想要装无辜,欺骗赵冯简说“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呀”,也已经毫无意义了吧?那还不如干脆点说实话好了,反正都是要翻脸嘛。
“我想问的是大哥。”赵冯简并没有提自己,而是说起赵冯卓,“父亲改立继承人,发布声明取消大哥的继承权,该说,从此以后大哥不再是赵家人……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流徽?”
一直到这个时候,赵冯简依然是“流徽”、“流徽”地叫。这种称呼让人无端感觉到亲昵,可赵冯简口中却在质问着——
是你让父亲把我们赶出赵家的吗?是你为了继承人的位置,做出这一切的吗?
莫诏渊沉默了片刻。
不是我干的,我没想这样。
问题是……
就算他这样说,赵冯简会相信吗?
“哥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对赵家没有兴趣。”莫诏渊斟酌地说,“你看,我选的专业都是物理系。如果我真的处心积虑想要得到赵家,我就应该读金融才对。”
赵冯简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开口:“流徽,我是一个结果论者。”
什么是结果?
结果就是,原配夫人母子三个被赶出赵家,而赵流徽这个私生子,却成了继承人。
就在莫诏渊心里想着“果然要一拍两散一刀两断了”的时候,赵冯简的下一句话却是——
“但如果是流徽说的,我会相信。”已经褪去稚气的青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流徽说的,我都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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