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梨大大方方行了礼,准备了茶水和点心送了过去,然后便立在一边侍候。
那李太太肌肤白皙,面如满月,瞧着很是和善。
她叫了素梨上前,细细打量着素梨,见素梨虽然不算白皙,可是肌肤细致滑嫩,双目盈盈,身材婀娜,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小美人,能配得上自家儿子,便看向陈氏,含笑道:“六月十五是我的生日,小儿备办薄酒,请两个唱的来家,邀请众亲朋为我过生日,请各位到时候一定要去。”
里正娘子、陈老太和陈氏都笑着答应了。
送走里正娘子和李太太,陈老太、陈氏和素梨祖孙三代在晚风中一起慢慢往回走。
陈老太慢慢走着,絮絮和素梨说道:“这位李太太是你大姥姥的娘家侄女,她儿子就是碧青瓷行的掌柜,今年二十一岁了,你也见过的,这事他家不急,咱家也不急,你好好相看相看,看上了再说,看不上姥姥再托别人做媒。”
得知相看自己的人是李济的母亲,素梨觉得还算靠谱,便点了点头:“我看看再说吧!”
因为前世的教训,这一世她必定要好好相看,寻一个能相伴一世的人。
陈氏伸手揽着素梨单薄的肩膀:“她家儿子李大郎先前订下是姑家表妹,谁知那姑家表妹去年竟一病去了,李大郎很是重情,便要给表妹守孝三年,所以即使订下了亲事,也得再过两年才会成亲,因此两家都不急。”
素梨听了,慢慢道:“先不急着定下来,得好好看看。”
她想了想,又开口问陈老太:“姥姥,即使成亲了,我还是要做香脂香膏生意的,李太太知道这事么?”
陈老太笑了,道:“我自然一开始就提了,李太太一听,拍着巴掌直叫好,说她家儿子只顾着研究制瓷,将来娶了儿媳妇,可是需要儿媳妇出头露面做生意的,你这样更好!”
素梨回想一下李济的模样,觉得似乎还不错,虽然心中并没有动心之感,却是最适合自己的,便没有再说了。
今日素梨有些累,用罢晚饭就陪着娘亲回了后园小楼,匆匆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陈氏一时还不渴睡,想着素梨怕热,就拿了把蒲扇坐在榻边,左手给素梨扇风,右手轻轻抚着素梨的肩膀。
素梨在母亲温柔的抚摸下,很快就睡熟了。
一河之隔的赵舒还没有睡。
他阖着眼睛倚着靠枕躺在锦榻上,幕僚穆青在一边的黄花梨木圈椅上坐着,另一位幕僚刘兴隆立在书案前:“王爷,宫里传来消息,陛下有派端王去边城历练之意。”
赵舒睫毛颤了颤,竭力抵抗着胸腔的痛楚,声音轻而飘渺:“何必呢,不如成全父皇一片爱子之心,刘先生,你亲自进京去见舅舅,就说我说的,让赵序进京,请舅舅设法与赵序联姻......”
与其让赵序前往边城逐步掌握西北军队,不如让赵序进京,再设法让连氏与赵序联姻,既让赵序承他一个人情,也给连氏一族留一条退路。
刘兴隆听了,脸上显出不忍之意,上前一步:“王爷——”
连一直静坐一侧的穆青也站了起来:“王爷,您这又是何必!”
赵舒胸口闷得快要窒息了。
他睁开眼睛,抬手抚在胸前:“穆先生,我大哥身边那个姓柳的少年幕僚不是与你搭上了么?你去见他,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
见穆青和刘兴隆都要开口,赵舒轻轻道:“都退下吧,我累了。”
穆青和刘兴隆离开之后,阿保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拿帕子拭去赵舒嘴角的血迹,低声道:“王爷,您这一日就只用了几片桃子,这怎么行,奴才让小厨房给您煮碗鸡汤面吧!”
赵舒说了声“不”,闭上了眼睛。
阿保心里难受,道:“奴才瞧着秦姑娘煮的面似乎还不错,王爷要不——”
一阵剧痛袭来,赵舒双手紧紧抓紧身下的锦褥:“出去吧!”
阿保也不说话,悄悄拿了一个小小的广口水晶瓶,把素梨给的那瓶白茉莉香油倒了些进去,然后把水晶瓶敞着口放在锦榻旁侧的黄花梨木雕花博古架上,这才悄悄离开了。
赵舒在疼痛中闻到了白茉莉淡雅的清香,脑海里浮现出白日秦素梨盛满笑意的眼睛,整个人渐渐放松了下来,胸腔的剧痛也似缓解了许多。
他自然是知道阿保的意思的。
可是这样美丽活泼善良的女孩子,怎么能禁锢在他这将死之人身边呢?
秦素梨,该像那洁白梨花一般,在春日阳光中盛放的......
赵舒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素梨一大早就起来了。
夏天天热,陈老爹和陈三郎都是一早一晚去花圃做活的。
太阳出来后渐渐热了起来,素梨他们便回前面去了。
上午素梨正陪着陈老太陈氏一起在堂屋里做针线,里正娘子带着孙女秀芹过来了。
素梨去灶屋煮了茶洗了桃子送过来,恰好听到里正娘子正在说话:“......我那侄女说了,她是一眼瞧中咱家素梨了,不过她家阿济还不知道她来相看的事,阿济这孩子性子执拗,须得慢慢来,下月她过生日,咱们一起过去,正好让阿济相看相看......”
素梨闻言,低头微笑——她其实已经见过李济了。
眼看着阿保定制的那些香油快要制好了,可是在碧青瓷行定制的货还没送到,素梨都有些急了,正要让王四儿去碧青瓷行催一催,谁知碧青瓷行那边捎信过来,说素梨定制的那些瓷器都制好了。
素梨原本正要进城往海棠红送新的一批用玫瑰和白茉莉制成的货物,当下便两趟合为一趟,由王四儿赶着车,一起进城去了。
海棠红的女掌柜自是认识王四儿的,见这清秀小厮陪着一个戴着眼纱的青衣女子进来,不由一愣。
素梨摘下眼纱拿在手里,笑吟吟道:“是我呀!”
女掌柜见是变黑了的素梨,先是吃惊,接着就笑了:“秦姑娘怎么变成黑里俏了!”
素梨笑容甜美:“因为我天天在花圃里做活呀!”
海棠红女掌柜一边验货,一边道:“我说秦姑娘,你也挣不少银子了,何不去寻了牙婆,买一个勤快得用的丫鬟,这样你也省些力了!”
素梨闻言,心里一动,眼波流转看了一眼身旁抱着梧桐木箱子的王四儿——她虽有王四儿跟着,可王四儿年纪虽小,毕竟是男孩子,有些时候还是不太方便。
王四儿见状,忙笑嘻嘻道:“素梨姐姐,我可是不可缺少的,跑腿、下力、保护你,哪个不得靠我?”
他眼睛闪了闪,别有深意道:“就算姐姐你要嫁人,我也要跟着陪嫁过去!”
素梨知道王四儿心里依赖自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放心吧,我出嫁时,你就是嫁妆。”
王四儿眯着眼睛狡黠地笑了。
接过海棠红掌柜结算的十七两货款后,素梨又笑吟吟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碧青瓷瓶子送了过去:“夏天到了,蚊虫也渐渐多了,这是我制的薄荷油,和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用来熏香沐浴驱赶蚊虫,或者擦在颈后用来提神,都是极好的,今日就送给掌柜试用吧!”
女掌柜接了过来,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凉阴阴的薄荷气息就氤氲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倒了一滴在手腕上,却发现这薄荷香油是浅绿色的,极为清澈,一点都不油腻,不由点头:“秦姑娘,这个下次能送来些试卖么?”
素梨自然答应了下来。
这次的十七两货款,素梨还是要了十五两银票和二两的碎银子。
她收好银票,带着王四儿去吃早饭了。
他们早上走得太早,现在还都饿着肚子呢!
因县衙和河道衙门都在这城隍庙一带,素梨不想遇到韩星和秦霁,当下戴上眼纱,带了王四儿悄悄离开了。
离开城隍庙有一段距离了,素梨这才和王四儿寻了个洁净的松针包子铺,要了四笼鲜肉包子和两笼韭菜素包子,一人一碗馄饨,舒舒服服吃了早饭,这才直奔城南清水溪边的碧青瓷行。
李济正好在铺子里,见素梨带了王四儿进来,也不废话,直接吩咐伙计把准备好的四箱瓷器都搬了出来:“秦姑娘,你先验验货吧!”
素梨笑着答应了,抬眼看向李济,见李济落落大方,双目清澈,分明还不知议亲之事,便也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开始验货。
李济不亏痴迷制瓷,他亲手烧制的瓷器就是与众不同,透明度更高,釉面更细腻,而且色泽更莹润,素梨满意得很,当下就掏出五两银票结了账。
李济接过银票,随手递给了一边的伙计,自己却珍而重之地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梧桐木匣子,打开让素梨看:“秦姑娘,这是我新制成的流水碧,您看看怎么样。”
素梨一听这名字就很喜欢,凝神看去,却见梧桐木匣子内铺着素白缎子,上面嵌着六个半透明的浅碧瓶子,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好漂亮!好像翠玉!”
李济得意地笑了,细长眼睛亮晶晶的:“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忙着试制这个,秦姑娘若是喜欢,就送给你吧,觉得好的话,在我这里多订些货就是了。”
素梨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这六个流水碧瓶子,她正好用来盛放卖给阿保的香油,这样的话,一看就很贵,堪能配上福王的身份,说不定阿保看了一高兴,能订购一大批,让福王用来赏人。
那她就多了许多顾客了!
李济一本正经:“这一套流水碧,连带盒子一共一两银子。”
素梨:“......好贵!”
李济认真分辩道:“一分价钱一分货,流水碧制起来费事费时,自然要贵一些了。”
素梨见他如此认真,扑哧一声笑了:“那我订购十套流水碧,能不能便宜一些?”
李济认真地拿过算盘“啪啪啪”拨了几下,道:“十套的话,八两银子吧,再少我就不划算了。”
素梨答应了下来,交了四两银子做订金,订购了十套流水碧,然后开始与王四儿一起往车上搬运那几箱瓷器。
李济见状,瞪大了眼睛——哪里能让女子搬取重物?
他卷了卷衣袖,上前要去帮素梨,谁知素梨把两箱瓷器摞起来,轻而易举地搬了出去。
李济:“......”
他满心崇拜地紧跟着素梨出去,口中连连赞叹:“秦姑娘,你力气可真大!”
又聪明,力气又大,又会做生意,将来哪个男子要是娶了她,岂不有福?
素梨轻轻地把两箱瓷器放在了车厢里,口中甚是遗憾:“我这样的气力,若是男子,说不得还能上战场杀敌报国,可惜了!”
李济认真地点头附和:“秦姑娘的确屈才了!”
王四儿:“......”
素梨姐姐这样美貌的女孩子上战场杀敌......
她和李济的脑子是不是都有洞?
见罢福王身边的幕僚穆青,柳翎带着小厮秋枫出了雁鸣楼,径直往城隍庙方向去了。
素梨的爹爹如今在胡大官人宅子里坐馆,而胡大官人的宅子就在城隍庙东边的白玉兰胡同。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