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南越和华国要开战的消息后,顾于庭愣是没睡上一个安稳觉。以前只听老人们讲过这次战争的惨烈,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时却没有了当时听故事的心情。
战争、死亡,每天就如同一个魔咒一般紧紧盘旋在他的脑海中,每当睡觉他闭上眼睛后,眼前好似都会浮现出顾家人满身献血双眼紧闭一脸惨白的样子,无数次他都从噩梦中醒来。
又一次噩梦,顾于庭呼吸急促的起身坐在床上,在黑暗中两眼无神目视着前方。
睡在他身边的夏悦晨再一次被他惊醒,她跟着坐起来,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顾于庭转身,无助的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是啊,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会做一些不好的梦。”
身后有一双轻柔的手,慢慢的抚摸着他的背脊,使他紧绷着的神经慢慢的放松下来。随后,他便听到对方温柔的声音:“梦都是相反的!你梦中的那些事情不会发生的。”
夏悦晨不知道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爷子每天都忧心忡忡的出门,皱着眉头回来。顾于庭每晚被噩梦惊醒,晚上休息不好,白天更是让她有一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他们没有主动告诉她具体发生了什么,夏悦晨也没有去主动了解,只是在慢慢观察中,她却是觉得这次的事件或许很大,关乎许多人。
强撑到天亮,顾于庭赶在老爷子出门之前,站在了对方面前。
顾老爷子坐在客厅,手里拿着一份早报,见他站在自己面前,笑着说:“今天起得挺早。”
顾于庭皱眉,抿了抿嘴唇问:“爷爷,哥哥他们是不是要上战场了?能不能不让他们去?”
顾老爷子‘啪’一下把报纸摔在前边的桌子上面,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你顾家的兄弟姐妹是人,别人家的孩子就能随便牺牲!小六,你太让爷爷失望了。”
顾于庭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从来只是为着自己和家人考虑,别人怎样他从不曾考虑过。老爷子的话就像当头一棒,敲醒了他,他羞愧的低着头,不敢去看对方,“爷爷,对不起。我错了。”
“小六,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但是这样的话,我不想在听到第二次。”顾老爷子神情疲惫的继续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希望你不要在外边乱说一些扰乱军心的事情。你媳妇儿那边你看着办吧。”
等老爷子走了,顾谨言从楼上跑下来,不安的望向顾于庭,“爸爸,别担心。”
他刚才在楼上的时候都听到了,他今年已经13岁,最为一个小大学生很多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顾于庭他们平常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不会把他当做什么都不懂事的孩子,很多事情也会说给他听,刚才说的上战场,他听懂了。
顾于庭强颜欢笑的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是爸爸自私了,只想着自己,没考虑到别人。你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便好,别的事情不用管,不要告诉你妈妈,省的让她跟着瞎操心。”
躲在楼上的夏悦晨在听到这话时候,赶紧躲进了卧室,双手放在胸前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顾老爷子自从参军后嗓门就不自觉的开始变大,只是他自己没有自觉,顾家一家子军人嗓门都大的出奇,顾于庭听习惯了从来不觉得有问题,所以两人在下边说话的声音其实很大。
老爷子嗓门一出,夏悦晨便被惊醒了,她没有下去,却是在楼上听了个清楚。听清楚之后,才明白为什么顾于庭最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做噩梦。
原来,战争,要来了!
1979年2月17日,新华社发布声明:
“南越当局无视华国方面的一再警告。最近连续出动武装部队,侵犯华国领土,袭击华国的边防人员和边境居民,局势急剧恶化,严重威胁我国边疆的和平和安全。华国边防部队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被迫奋起还击!”
顿时,华国人民把揪心的目光投向南疆,无数军属家庭更是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为自己的儿子和兄弟、丈夫夜半惊魂、虔诚祈祷。
第二天,《人民日报》在头版刊登新华社前线讯,关于战事只有短短一句话:“战斗在我国广西的龙州、靖西和云南河口、金平地区展开。”
对参战人数、主攻方向、战役进展、伤亡情况,均只字未提。“□□”后国内新闻观念比解放战争时期更加保守,战争新闻以防止泄密为最高准则。
边境,战争即将开始前。
一个个青涩男儿排着长队,等着一个领导给他们剃头发。顾家的二郎们也在这次的队伍当中,他们和士兵们一样在队伍中等待着。
轮到顾家玮的时候,顾浩民拿着推刀走了过去,顾家玮整齐的给他敬了一个军礼,声音嘹亮的喊道:“首长好!”
顾浩民回礼,指了指旁边的小马扎。顾家玮坐下后,顾浩民便开始给他剃头发,头发在推刀之下一点一点的掉落在地上,每一丝头发的掉落,都好似针扎一般重重的敲击在顾浩民的心上,他极力的控制中自己颤抖着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对方头发剃光。
在对方站起来要去拍照时,他还是没忍住,面无表情的说:“注意安全!”
顾家玮转身向他敬礼,“保证完成任务!”然后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坚定的走向远方。
顾浩民他对自己的长子不如对小儿子顾于庭疼爱,却对这个长子付出了全部的心血。低头看向自己拿着推刀的手,这次他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送上了战场,也送走了无数父母疼爱的孩子。
战士们剃了光头,照了相,把给亲人留下遗言信交给领导们后,整齐的站在了空旷的空地上,看着空地上的国旗冉冉升起。
顾浩民几个年纪大的首长们,站在他们的面前,看着底下整齐站着的年轻的男儿们。顾浩民走上前一步,高声道:“战争随时爆发,你们准备好了吗?”
战士们高呼:“时刻准备着!”
顾浩民接着道:“你们怕不怕?”
战士:“不怕!不怕!不怕!只要一声令下,杀杀杀~”
顾浩民:“同志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便到了我们为国为民奉献的时刻了!我们即然穿上了军装,就已肩负着捍卫祖国领土的神圣职责!现在,一些蚍蜉小国,挑衅我国主权,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打回老家,扬我国威、卫我中华,我们将带着全国人民期盼和嘱托而战斗,为中华民族的崛起而战斗!你们有没有信心!”
战士:“有有有!”
随后由战斗部的一个团长上台,他站在军旗底下领读宣誓,全团战士们举起右手握紧拳头,庄严向军旗宣誓:
“我们是祖国的坚强卫士,我们是人民的忠诚儿女,越寇在挑衅,边疆在流血,祖国在召唤,立功的时候到了!在严峻的考验面前,我们庄严宣誓:
中华民族不可侮,神圣领土不可侵,愿洒满腔青春血,筑城卫国新长城。人生难遇几次战,今日一战舍命拼,宁可前进一步死,决不后退半步生。!
我们是祖国的新一代,中华民族的优秀品质注进了我们的血液,当代青年的崭新风貌铸造了我们的灵魂,不断的战斗锤炼了我们的意志,继传统,学英雄,有勇有谋,顽强战斗,攻必克,无坚不摧,守必固,巍然不动!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重伤不□□,轻伤不下阵,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与敌人拼到底!
打头阵,打恶仗,立头功,立大功,当模范,当英雄,向亲人汇报,为军旗增辉,我们要战胜一切困难,我们要压倒一切敌人,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好!”宣誓完毕,站在前边的首长们,人手一碗酒,战士们也纷纷端起自己身旁的酒,只听上边的首长说:“大家都是祖国的好儿郎,来干了这碗酒,祝大家平安归来,祖国繁荣昌盛!干!”
“干!”
战争如约而至,无数鲜活的战士们,无限留恋地回望北方祖国的方向,心里喊着“再见吧!妈妈”。便顶着敌军疯狂的炮火,踏上了布满地雷、竹尖陷阱和异族仇恨的征程。
顾浩民等首长站在指挥部门口,举着手向远去的战士们举手敬礼,知道许久后几人才放下已经麻木僵持的手。
顾浩民静静的看着前方,对身边的人说:“这场仗会很艰难。”
就如他所说的,这场仗华国打的很艰难。南越军民好勇斗狠,而华国刚刚经历了“□□”内乱,军队缺乏作战训练,参谋人员老化,作战装备捉襟见肘,连钢盔都无法做到人手一顶!
越军士兵普遍装备苏制AK□□,而我军士兵还在使用56式半自动□□。军工生产质量得不到保证,手榴弹扔过去不爆炸,□□开两下就卡壳,甚至炮弹在炮膛里爆炸,这类情况数不胜数,使得华国在这场战争中牺牲众多。
战场上,一个年长的战士,躲在战壕,不时地往外看。外边炮火连天,不少同伴都被炸倒,他双眼通红,呼吸急促的说:“我们的装备比他们差太多,现在只能想办法弄到敌方的装备,只有这样我们在这场战争中才能取得胜利。”
同样在他身边的小兵问:“班长,咱们应该怎么做?”
杨班长一边朝外边看去,一边对着身旁的人说:“没办法了,只能靠人海战术!你们怕不怕?”
身边的战士们纷纷说不怕,不多时,战壕里的战士们纷纷冲了出去。他们顶着敌人的炮火往前冲,前边的人倒下后,后边的人继续顶上,不要命的往前冲,他们争先恐后的拼勇敢、拼牺牲。
当部队闯进雷区、进攻受阻时,杨班长从容地吩咐战士说:“大家先不要动,前边是雷区!”
他话音刚落下,便看到一个年级三十多岁的战士,纵身滚向那片雷区,压发雷、绊发雷一颗接一颗爆炸了。
轰隆隆的雷声,使得大家都有些站不稳,纷纷卧倒在地。随后大家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个个的滚向雷区。
岩小战士,也跟着大家滚进了雷区,在他压到一颗雷时,身体被人扑倒在一旁,紧接着身上被杨班长压住。
杨班长把他死死的护在身下,咬牙切齿的说:“你不是说想回家见你父母,让他们给你娶个漂亮的媳妇儿生几个胖娃娃?那你怎么可以死在这里!你还年轻,替我们好好活下去!”
此时,杨班长的右手已经被炸断了,一只眼睛的眼珠被炸了出来,可他却是用自己血肉模糊的身子把身下的人护的死死的。
岩小战士,躺在他的身下,从对方身上滴落下来的献血滴在他的脸上,他嘶哑声音,哭喊着“班长!”
雷声一波一波的响起,最后岩小战士被震晕了过去。
岩小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表面上双方开始休战,打扫战场。他是被打扫战场上的声音吵起来的。
他脑袋有生疼,耳朵里边嗡嗡嗡的响着有些听不清楚站在他上方的人在说些什么。压在他身上的重量被人移开了,他被人扶了起来,茫然的站起来后,他来回巡视自己周围的环境,入目除了打扫战场的人以为,全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熟悉又陌生的尸体,他们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人。
“同志!同志你没事吧?你现在听得清我说话吗?”医护人员见有人从尸体中爬了出来,赶过来在他身边问道。
只是认他怎么问,对方都没有回答过他一句话,更甚至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他无奈的只能请来了正在打扫战场的顾展睿。
向岩小虎这样第一次参加战斗的小战士,顾展睿见多了,他走过去在对方后脖颈那里轻轻一个手刀,把人敲晕后他对着身边的医护人员说:“把人抬走。”
打扫玩战场后回到大本营,顾展睿手里拿着烟坐在一旁看着医护人员来回忙碌,顾展硕看到他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
“我听说他们使用了人肉‘排雷手’。”顾展硕同样点了一根烟,目视前方。
顾展睿悠悠的说:“像这样明知是死,为了胜利而又不畏死的勇士,在这次反击战中随处可见。”他颤抖着手在自己上衣口袋摸索了一番,然后拿出好多的汇款收据,每张收据上沾满了献血:“这些都是医护人员从那些牺牲了的战士身上找到的,他们身无分文口袋里都有这么一张汇款收据,在战前他们便已经做好随时以身殉国准备,他们都是英勇,是勇士。”
顾展硕结果东西一张张的翻看,“他们都是英雄,是以身殉国的勇士,国家和人民会永远记住他们!”
岩小虎再次醒来的时候看着自己身旁热热闹闹、进进出出的战士和医护人员时,开始呜呜的哭起来。
坐在外边的顾家兄弟对视一眼,起身进帐篷,就看到坐在那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岩小战士。顾展睿指了指他对顾展硕说:“这个小战士是我们在敌人雷区找到的。找到他时他被杨班长死死的护在身下,医护人员用了很多办法才把两人分开。他们班所有的人都牺牲了,只剩下他一个了,可能一时间有些接收不了,你去开导开导他。”
顾展硕作为政委,开导战士是他经常会做的,只是这次无论他怎么说,对方都一直哭个不停。
顾展睿烦的不行,冲着他吼道:“没看到大家都在忙吗?你他妈还哭起来没完没了了是吧!你他娘的,出去看看外边”他把顾小虎从地上拉起来,托到外边,把他推到前边,指着忙忙碌碌的人:“他们难道就没有战友牺牲吗?他们和你一样像个娘们儿一样哭鼻子了吗?就你特娘的矫情!舍不得你那些牺牲的战友们就代替他们好好的活下去,替他们多少杀几个敌人!”
岩小虎在那里站了许久,最后他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袖擦了擦脸,眼神慢慢变的坚定起来,他双手握拳,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为多杀几个敌人!干他娘的!
顾运国和顾荣源在夜幕来临的时候接到上级命令,命顾运国带领一支十人小队潜入敌人侧后。
顾运国郑重的接下任务,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九人,趁着黑夜踏上征程。临行前他对小队成员说:“我希望我们去的时候和回来时候的人数是一样的,不要有任何一个队员中途掉队!”
他们武装好自己,拿着今天从战场上缴来的新兵器,偷偷摸摸的潜入森林,顺利潜入敌人后侧,歼灭了不少敌人。
在他们刚拐过一个山嘴时,从树林中射出一梭罪恶的子弹,其中两颗子弹穿过小队一个成员的胸膛。那命战士瞬间倒下,捂着胸口,嘴里开始吐血,又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着北方——祖国的方向,看了一眼,艰难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走!”便不动了。
顾运国面带难色,闭上眼睛,咬牙说:“走!”
顾运国这次的任务是出色的,却也是失败的,他们十个人去,在回程的时候只剩下了四个,四个人身上全部挂彩,他们相互扶持着回到了大本营。
医护人员见到他们赶紧上前检查,检查结果几人都不能在参加这次的战斗了,在领导的强烈要求下,他们被送到了x省军区医院接受治疗。
顾于庭这是第二次来到x省军区医院,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他带来了顾谨言和顾谨微。
和上次医院的情况相比,这次医院中情况更加糟糕,医院病床不后很多战士都只能躺在担架上,按照伤势轻重来安排放在什么地方。医院中时不时还会传来家属的哭声,战士的哭声,和战士们的献血混杂在一起谱成了一首壮丽的诗歌。
顾于庭一首牵着13岁的顾谨言,一手牵着6岁的顾谨微,指着那些战士们说:“这些人是国家的英雄!你们现在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完全是因为这些人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奉献着自己。我们应该对他们报以感谢,以后你们见到他们要尊重他们,爱戴他们。”
顾于庭对孩子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是让吵闹的医院瞬间安静了下来。医院现在每个地方都有人,就算是一个角落里都会有一个战士,他说话的时候身边躺着的小战士们就已经听到了,等他说完,战士们纷纷冲他们露出笑容:“应该的,应该的。”
顾于庭把两个孩子留在外边,让他们学着照顾那些没有家人的战士们,走时候还和医院的医护人员和战士们打了声招呼:“我这两个孩子虽然年龄小,却是能帮忙干很多事情的。”他指着十六说:“老大今年虽说只有13岁,却已经是华清大学1年级的学生了,所以你们有什么事情直接找他们帮忙就想,不用担心他干不了。”
医护人员们一听竟还是个大学生,既然是个大学生那就是大人了,安排起活了来一点也不手软。顾谨言也就开始领着自己的弟弟在医院做起来小杂工。
顾于庭到顾运国他们的病房时,顾荣源正躲在被窝里默默的流泪。他们被送到医院后,医生给他诊断以后他很可能在也不能参加高强度的训练了,不能参加高强度训练便等于否了他以后的路。
他喜欢部队,热爱部队。一腔热情全部投入其中,突然有一天被人告知,自己以后不能在部队发展了,他便开始不爱说话起来。
顾运国知道他现在很伤心难过,只是他却说不出任何安慰对方的话。对于同样热爱部队的他来说,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想他也会崩溃,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更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到顾于庭的那一刻顾运国就想看到了救星一般,他激动的说:“小叔你怎么来了?我妈他们呢?”
“老头子怕她们知道你们受伤撑不出胡思乱想,这才让我来照顾你们。”顾于庭看了一眼病床上和担架上的人,找了一圈,“小荣子呢,没跟你在一个病房?”
他这话刚落下,就明显的感觉病房里的气氛变了,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不太好看。顾于庭心里咯噔一下,语气急速的说:“小荣子现在在哪里?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顾运国见他急了,用没有受伤的手指了指,旁边一直用被子蒙着头的病床,“小荣子伤的有些重,医生说他就算恢复了也不可能在和以前一样参加高强度训练了,可能以后会厉害部队。”
顾于庭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人没事就行,人没事就想。”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直躲在被窝里的人,蹭一下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翻在地,然后指着顾于庭,梗着脖子说:“什么叫做人没事就行!你知道什么?我着腿就算好了,以后也再也不能回部队了,我这样还不如死了!”
顾于庭眯了眯眼睛,不善的看向他:“顾荣源,你今年21岁,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以后别在说这些不过脑子的话。”
“你又不是我爸,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你管!”
“啪!”
顾荣源的话还没说玩,站在他不远处的顾于庭已经快步走到他的病床前,一巴掌重重的将他整个人打歪在一边,病床中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怎么对你小叔说话呢,嗯?”
“你打我!”顾荣源摸了摸挨打的脸,不可置疑。
“啪!”又是一巴掌,这次打的是另一边脸,顾于庭说,“你的家教呢,我是你的谁?”
顾荣源这会儿不敢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的嘴巴都要裂开了,他小声的叫一声:“小叔。”
顾于庭这两巴掌,每个巴掌都没有吝啬半点力气,把顾荣源打的脑袋嗡嗡嗡响,嘴巴里的牙齿都感觉有些松动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小叔呢,你小叔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我就算是当着你爸的面前打断你的腿,你爸都带说啥的,怎么你小子现在长大了,敢和我顶嘴了?”顾于庭不悦的看着他。
顾荣源想起自己小时候,突然就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的说:“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就行。等你好了回大院呆着去,我给你补习功课,到时候你直接从部队考国防大学,以后你要当军事研究员还是部队文职都可以,只是你现在最好给我好好呆着。”顾于庭是不了解对方心情的,在他看来生命才是最为宝贵的东西。他最讨厌那些不把生命当回事的人,不管对方为什么说出那句死啊死的话,他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顾荣源这会儿哪还有思考的能力,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好好,是是是。
顾运国在一旁看着自己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的弟弟这么一会儿就把自己买了,还高兴的替人数钱,扶额直摇头。
病房里的其他战士,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顾于庭,这个能够制服顾排长的人可真让人佩服。他们和顾荣源都是战友,一个战壕出来的兄弟,对顾荣源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这人就是一个兵痞,除了他爸没人能治得了他,没想到这次竟然被人打得服软了!
顾于庭走出他们的病房时,身后的病房里突然传来好几声,“好!打得好!”的声音。
还有反应过来的顾荣源的声音:“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我作啥呢作?”他这完了倒不是自己被打脸的事,在他看来这病房里的都是自家兄弟,大家什么尴尬的事情没相互遇到过,让他们看到也就看到了。
他现在懊恼的是自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小叔要跟着他补习考大学的事情,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恶狠狠的对着冲自己笑的顾运国说:“咱们可是亲兄弟,你竟然不帮我!”
对越“自卫反击作战”,从2月17日开战至3月r6日撤军完毕,广西、云南参战的解放军、支前民兵,牺牲人数众多。
在这场战争中,很多的女人成了寡妇,很多孩子失去了父亲,很多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一次上战场的青年基本未婚,绝大多数没有恋爱经历,还没来得及品尝人生的甘美就匆匆而去,他们大都来自农村,尤其是“老少边穷”地区。
在撤军的时候,顾浩民收到了底下一个小战士给的一张被血染过的纸条。那是从一名牺牲的小战士身上找到的,顾浩民打开后发现上面写着:
我的欠帐单
借:本连司务长120元
借:团部刘参谋70元
借:团后勤王处长40元
借:营孙副政教50元
在这张欠账单上,密密麻麻写着17个人的名字,欠账总额是620元。
顾浩民看着这张欠条潸然泪下,他把欠条递给身边的人,哽咽着说:“是我亲手把这群孩子们送上了战场。他们囫囵着去,却没能完整的跟着我回家,是我对不起他们的父母。”
战争结束后,国家根据在战争中牺牲的名单,走访各个家庭,为这些家庭从去战士们的遗书和抚恤金。
这笔抚恤金按照战士500元、干部800元来给,政府一次性发放给烈士家属。这笔钱在现在可以买几辆凤凰牌自行车、几块手表,在农村也就勉强能买一头牛,可是却是换不他们的生命,很多家庭中的顶梁柱在一夜中轰然倒塌。
发放抚恤金的政府人员,硬着头送了一家有一家。每次他们去就会有来人带着希冀的眼光看向他们,最后眼神慢慢变成死寂。
有很多老妇人抱着,政府人员的腿坐在地上说:“同志,我们不要钱。你们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们不要钱。”
政府人员只能用同样哽咽的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他们是国家英雄这样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只是一声声的说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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