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全村静悄悄地睡在黑魁魁的群山之中,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已经睡了,一切显得那么安谧……
伴随着寥寥炊烟的升起,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越来越浓的香味,好似把整个乡村都熏醉了。那袅袅的炊烟越来越迤逦,沿着这股香气,就能看到到处是一片忙碌的身影。
今天是石家沟去粮站交公粮的日子,夏悦晨很早就起床了。
“于庭哥,该起床了,快醒醒。”轻轻的用手推着还在床上酣睡的男人,床上的人眉头一皱,伸手拉高了棉被,翻了个身继续睡。
“快起来了,在不起来时间就来不及了。”夏悦晨起了个大早,现在饭都做好了,现在只等着床上的人起床吃饭了。
顾于庭好似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便出现了夏悦晨的脸。
“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揉着惺忪的睡眼,顾于庭声音有些低沉的道。
“什么?”
床上的人摇了摇头,便低垂下眼眸,今天的夏悦晨好似格外的温柔,一颦一笑都直达自己心底,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
抬头望向窗外,外边漆黑一片,“今儿个怎么起这么早?”
“今天村里要去粮站交公粮,你不是和白叔说好要去镇上。”见顾于庭醒了,她便把煮好的稀饭乘出来端上了桌先晾着,等顾于庭收拾好了刚好可以吃。
“大妹子,越来越贤惠了。”顾于庭一边穿着衣服嘴里还没忘记要调侃下自家媳妇:“这以后要是谁娶了你,那可真是享福喽。”
“行了,快别贫了。”一大早就不正经,难怪白叔昨天隐晦的和自己说起关于孩子的教育的问题,合着是见孩他爹太不靠谱了啊。
顾于庭还在吃饭的时候,村里的大喇叭便喊了一起来:“各位村民请注意,上边已下发通知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得交公粮了,三天之内必须完成。现在大家都推着自家平板车来生产队广场集合,准备装粮食。每家每户都得出人,有些人不要存在侥幸心理。还有那些想抗粮不交的啊,交皇粮那可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是抗不过去的事情。”
“我走了。你等我出门后,把门拴好,在睡会儿。”
“你们小心点,别人人发现了。”每次顾于庭说要去镇上县上的,她都特别担心,生怕他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刚开始她是不愿意让他出去的,后来发现防也防不住,管业管不了,慢慢的也就不在管他了,偶尔还会让他带点东西回来。
吃完饭顾于庭便去了村里的大广场。
大广场这边的人现在已经挺多的了,大家都在往平板车上装粮食。粮食一袋一袋的被人扛出来,放到一辆一辆的车上,顾于庭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可每看一次都会觉得无比震撼。
夏季农忙后,麦子丰收要交一次公粮,每次丰收后农民便会把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上缴一半给国家,剩下的那些才是自己的。
自己饿着肚子辛苦了一年种出来的东西,都给了别人,每次到这个时候大家都有些怨声载道,可是那些话却是只能在自己肚子里偷偷说。
不交公粮和交的比较慢的话,孩子想上学什么的都困难,而且那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相反如果你们这个大队交公粮特别的积极,响应的最快,上边还会给奖励。如果能够得到奖励,那边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大事情,而且还会得到响应号召最快的荣誉!
时间久了大家便把交公粮当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
等大家把今年要交的粮食都搬到独轮车上后,石国安便组织大家推着往粮站去。
交收点一般是在镇上粮管所,远近的村民都齐聚,由于人比较多。交公粮程序复杂,又耗费时间,所以大家都会从家中带些干粮来充饥,在天不亮的时候便开始往那边赶,生怕去晚了要排很久的队。
顾于庭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交公粮的场景,上次也有跟着偷偷去看,在他看来交公粮很是折腾人。质检员什么也不用干,站在那里只管检查粮食合格不合格,有的说没晒干,有的说什么不够称,变着法子折腾农民。其实那哪里是不够称啊,摆明了是那些人想要贪墨些粮食罢了。
等人都推着粮食走后,白富友走到了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就那样看着人群离开的方向站了很久:“咱们也走吧。”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两人沿着小路往去镇上的方向走,山路崎岖,加上昨天在山上碰见了野猪,脚程明显比以往要快的多。
到了镇上,两人便迅速分开,各自行动了起来,这也是两人之前早已商量好的。
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从空间里拿出一副口罩戴上,在拿出自己提前收拾好的编织袋,扛在肩上,熟门熟路的去找自己在镇上认识的人。
没过多久他便来到了一个小巷子口。那是一条破旧的巷子,破旧不堪的墙壁上写满了‘扫荡一切牛鬼蛇神’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等各种各样的宣传标语。
在巷子深处有一个并不起眼且同样破旧的院落,顾于庭走到院子门口,站定四处打量了下才敲响了那扇门。
“谁啊?”院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嗯哼!”清了清嗓子顾于庭对着院子里道:“学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花果山上找蓝翔!”话音刚落院门便被从里边打开,走出来一个长得长得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的男人,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子酸臭味。
男人穿着一身打的满是补丁的薄袄,头发像鸡窝似的乱七八糟的,走到门口四下张望过后,这才用他不知道几天没洗的爪子拉着顾于庭进了院子,等进了院子顾于庭赶忙甩开了他的手。
“兄弟,你至于这么嫌弃我。”男人关上门,还抬起手问了问自己身上有没有味道。
“你几天没洗澡了,臭死人了。”带着口罩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味!也没和这人客气,把肩上扛着的东西放下后了,便捂着鼻子退后了几步。
李维刚撇撇嘴扛起地上的大号编织袋,转身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唠叨自己有多不容易。
李维刚此人是顾于庭有一次县城的时候遇到的,这人当时正在黑市中卖东西,也是一名小黑贩。本来在那种地方遇到的人,大家彼此都不会过多的理会,毕竟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在背后偷偷捅你一刀,顾于庭也是如此。
只是后来李维刚见顾于庭卖的都是粮食之类的,便缠了上来。两人一个热情到不行的使劲推销自己,一个无动于衷,这一来二去你来我往中两人倒是奇迹般迅速的熟络起来,只是具体有几分真情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一拍即合准备合作,顾于庭拿粮食等货物给他,他付钱后自己在出去卖,至于卖多卖少那就和顾于庭没什么关系了,也是在两人开始合作之后双方才知道对方竟然是和自己一个镇的。
李维刚给顾于庭留了地址两人,约定了送东西的时间,为了以防万一两人还留了只有对方才知道的暗号,暗号是顾于庭想的,主要是为了给自己留点念想,其次便也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看着李维刚那尖嘴猴腮的样子,他还直接把地名改成了花果山。
“玉哥,这次就拿着点么?”刘维刚拆开那个大号编织袋,里面东西不多,也就几袋米和面,他不禁有些失望,这点东西够干嘛的呀。
玉哥是顾于庭给他留的名字,取上一世名字中的‘玉’字,在这里除了自己的枕边人,别的人他谁都不信!
“我这次带了三百斤大米,三百斤面粉,在多了我也拿不过来。”
“这也不够啊,这袋子里才多少东西,够一百斤么?”
“我又不是什么大力士,能一下拿动那么多东西!”
李维刚上下打量了一下顾于庭,点了点头喃喃道:“说的也是。”这人虽然比自己高不少,可看上去却是瘦弱的很,皮肤白皙看上去就像个白斩鸡,白长这么大个子。
顾于庭如果能听到他的心里话,估计能当场掀开自己的衣服和他求证一番,他现在也是有腹肌的男人好么!这人指定不知道什么叫穿显瘦脱衣有肉!
“我在出去跑两趟,在我回来之前,希望你能把自己洗干净。”
装模作样的出去跑了几趟,便把东西都弄到了李维刚这边,李维刚早就洗好澡坐在那等着他了。
“你这个样子多好,非得把自己整的像个乞丐似的。”虽说洗干净了也不咋地吧,怎么也比臭哄哄的强吧。
“嘿!玉哥,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只有那样做外边那些个人才不会三番两次的来我这边。”谁不想干干净净的,可做他们这行的却是不行的。
外边那些人指的便是街上那些手臂上带着红袖章的红卫兵,那些人的宗旨包括打倒‘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资产阶级反动权威’等等。手段更是多种多样,什么大字报,大□□,抄家等等,打砸抢的行为更是时常发生,一般只要有点底蕴的人家多数都被他们迫害过,人们见了他们就如同老鼠见了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他们按个罪名在自己头上。
“你这边有没有棉票?”想到红卫兵的可怕,他便想着赶紧办完正事好回石家沟去,相比到处是红卫兵巡街的镇上,石家沟村不知道要比这里安全多少。就他现在的身份被红卫兵逮到不死也能脱层皮。
“棉票,我现在手里还真没有,不过我知道谁家有棉花。要不你现在家里坐着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行,你出门的时候小心点。”李维刚留顾于庭一个人在他家,自己出门去了。
顾于庭一个人坐在那里便有些无聊,站起来在院子里来会的走动,走了一圈才明白为什么刘维刚那么放心自己在他家带着,这家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想偷都没的偷,也不知道他平常收的那些东西都放哪里去了。
“就是这里,我看到院子里有个人,一直走来走不,也不知道在撒么啥。”
“确定吗?”
“确定!我和李家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他们家的亲戚我大部分都见过,这个人我却是没见过的!带这个口罩,偷偷摸摸的指定是个小毛贼!”
顾于庭这会就在院子里,外边的声音他在院子里听的一清二楚,本想在他们走后在出门看看哪家人糟了小偷,结果便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带着几个红袖章的红卫兵进了李维刚家的院门。
李维刚走的急,走时也没关门,这时便方便了几人,几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就看到了站在院子中间的顾于庭。
“抓起来!”顾于庭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几个红袖章围了起来,其中一个看上去块头比较大的人,要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的手翻扣在背后。
我艹,这是什么情况!
顾于庭心里怕的很,可还是强装着样子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请问这位同志为何抓我?”
“全新全意为人民。刚才有人向我们举报李家进了小毛贼。”
听了这人的回答,顾于庭这才反应过来,和着刚才他听到的小毛贼原来是他自己啊,这可真是无妄之灾。现在自己只能希望李维刚能够快点回来了,否则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他家了。
“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同志我想你们可能搞错了,我是来走亲戚的。”
“你说你是来走亲戚的就是走亲戚的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那个领着人来的中年妇女插嘴道。
回答顾于庭的问题的那位红卫兵,见有人插嘴眉头不自觉的就皱了起来,不过他也觉得那人说的有点道理,没说话便皱着眉头看向顾于庭。
顾于庭: “那您可真误会了,我真的是来走亲戚的,不信等人回来了,您亲自问问他。”
那些那会听他解释啊,大手一挥准备带着顾于庭走。
李维新从外边回来,便看到一群红卫兵押着顾于庭在他家院子里,一副要往外走的样子,急忙跑过来:“表哥,你这是犯啥错误了?” 一句表哥便解释便完美的解释了他现在的身份。
“李小子,这是你表哥啊,我咋没见过呢?”
“刘阿姨又不是,我家的人咋能我家的亲戚你都认识。”说完便不去理他,点头哈腰的给那几个红卫兵一人送了一支烟问:“不知道,我这表哥犯了什么错。”
“行了,都是误会,既然是误会,我们也不留了。”拿了烟也知道那人真的是这家的亲戚,他也不想多留了,让人松开顾于庭便带着人匆匆走了,都怪那娘们儿说什么小偷,还他没能跟着前边一伙去搜家,不知道现在去还能不能赶上。
“竟然就这么走了?”等那些人走后,李维刚还有一些不敢相信,那些人一直都蛮缠得很,今天怎么这么好打发,他这边来没来的急表示呢,那边就走了。
他哪里知道,对方正赶着去打秋风准备在发一笔横财呢,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今天顾于庭的运气还不差。
“你还想他们怎样!”无缘无故遭受无妄之灾,顾于庭还有些心有余悸,他现在也不敢在多留,拿着着李维刚买回来的棉花和钱,急匆匆的走了。
城市太可怕,他还是回农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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