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期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正对着一张大脸,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就见那人一脸激动和松了口气的模样,转身朝外头喊道:“醒来了醒来了!”
认出那人正是胡不愁,乔期握着的拳头这才松开。
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人连忙走了进来,小短腿方宝儿夹在中间,也是一脸担忧,忙问道:“乔大哥感觉怎么样?”
其中一个英气逼人的男人现在最前面,关切道:“乔少侠身体可有不适的地方?”
乔期朝方宝儿摇了摇头,接着视线看向他们。
胡不愁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这几位都是在下的师兄,这是大师兄莫不屈。”他指了指现在最前面的男人。
莫不屈朝他拱了拱手。
身形枯瘦,今早遇到的人之一拱手道:“在下公孙不智。”
身高八尺有余,威武不凡的男人道:“金不畏,久仰。”
他身旁一人面容冷漠,淡淡道:“石不为。”
恰好接住乔期的文质彬彬的纤瘦男人笑道:“西门不弱,今早冲撞乔少侠了。”
“我们师兄弟都听宝儿说了,还要多谢乔少侠的救命之恩!”说话的男人不怒自威,朗声道:“杨不怒!”
在场唯一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笑得如同弥勒佛一般,眼里却满是精光,笑道:“魏不贪,乔少侠可还记得在下?”
乔期随意点了点头,接着便旁若无人地穿好衣服鞋袜。方宝儿虽然没有明说,但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就知道想来这些人在他晕过去的时候请了大夫来,就他现在的状态,诊出来的结果也只比死了好一点吧。
这么一想便释然了,他摸了摸方宝儿的脑袋,微微勾起唇角。
方宝儿一下子就看呆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乔大哥露出笑,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
又想到大夫说的话,内心酸涩,乔大哥还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
因为这件意外,方宝儿恨不得乔期天天躺床上,什么滋补养生的东西都给他送过来,哪还能让他干活?
胡不愁八个师兄弟因为乔期对方宝儿的救命之恩对他礼遇有加,偶尔邀他品茶论剑,下棋赏花,总之全府上下都当他易碎品。
白三空也来过几次,只说了养伤的事,好像从来不知道他就是霸刀柳期。
一次,乔期闲得无聊就和西门不弱讨论起了易容术的话题。
西门不弱自小就男生女相,一副比女孩子还漂亮的相貌,也不知有意是无意,他委婉的表示希望乔期能够指点他一下。
于是,乔期就把《怜花宝鉴》中的易容篇抄了一份给他。
西门不弱悟性不错,此后白府经常可以看到他易容成各种样子忽悠别人。
公孙不智喜剑,见过乔期的霸刀刀法后,心生敬佩,却没想到在剑道这方面也有独到之处。
暗器、易容、剑道、刀法、毒术、医术、轻功、酿酒、铸造,他们惊奇的发现对方几乎无所不通!
如此年纪,却涉猎极广,普通人能够精通其中一种已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又要花费多少精力与心血,而乔期却能够在二十左右的年纪达到常人几辈子都无法达到的程度,怎能不让人心生震撼?
天之骄子,世间鬼才,也不外如是。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乔期在酒和厨艺这方面就是一脸黑。
……
王半侠与白三空谈完话后从书房出来,经过一处花园就看到一位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坐在石桌旁,独自一人对弈。
他从未在白府见到此人,不由有些好奇。他一向自称自己自己一半是侠,一半是邪,行事随心所欲,却能够让自己在正道这里的声名美誉参多也足以说明他的手段。
若是有什么被人诟病的事,索性都推给王半邪,这么想着他便有恃无恐地走了过去。
王半侠一走近便满脸惊艳之色,这青年眉清目秀,肤若凝脂,竟比姑娘家还要美上几分!带上几分病容,薄唇无色,竟令人觉得多了楚楚可怜之意。
他的妻子年轻时也是名满江湖的美人,即便如今年纪大了也风韵犹存,可是与之一比,却好似沉鱼见了西施,也羞于见人。
青年似乎对他的靠近毫无所觉,心思全在棋盘上,他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棋局虽好,又哪里比得过眼前的美人?
无人注意到,屋脊之上蹲立着一只鹰隼,将那一处尽收眼底。
乔期思量许久才落子,这才注意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观察他很久了。
他本不想理会,奈何别人非要凑上来。
王半侠见他终于回神,连忙掐着点开口道:“惊扰了公子,是在下的不是。”
他说完就等着对方询问他的名字,青年却没有理会他。
王半侠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又故作风度,脸上是一副往常最正气不过的表情,令人一见就觉得此人可信。
乔期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美人抬眸亦是风景如画,王半侠感叹道。
余光看到方宝儿的身影,乔期不再克制,猛地咳嗽起来,嘴角的血丝染红了薄唇。
王半侠被青年吓了一跳,看他咳得约血都出来了,这才慌神了。
他可什么都没做啊!
“乔大哥——”
不妙!
这是王半侠心中唯一的想法。
方宝儿连忙跑到乔期身边,焦急道:“乔大哥你怎么样啊?你流了好多血——”
“宝儿发生什么事了?!”
胡不愁的声音远远传来,正好看到方宝儿扶着吐血的乔期,而他们的对面站着的正是王半侠。
想到王半侠的传言,胡不愁暗自思量,身体却是敏捷地扛起乔期往厢房跑去。
金不畏去找大夫,白胡子一大把的老大夫颤颤巍巍地给乔期诊脉,差点把胡子拽秃了。
“如何?”
老大夫走到外间,闻言摇了摇头,叹道:“各位还是准备后事吧,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师兄这……”
老大夫道:“医术再高明也救不活一个将死之人,除非大罗金仙来了。”
……
莫不屈听了胡不愁的描述,让公孙不智和西门不弱去送客,表示乔期本就身体不好,此事与他无关。
王半侠顿时放下了心,赶忙离开了白府。
路中思量着这青年到底什么人,从没听说白三空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弟子啊,莫不屈他们又是如此紧张,此人会对他们的计划产生影响吗?
若是,就可惜了这美人了。王半侠眼神发狠,哪还有半点正气凛然的大侠模样?
夜晚,乔期躺在床上,呼吸孱弱,若不是那轻微的起伏,还以为这里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系统用爪子推开窗户,蹦到窗前,看到宿主的状态冷哼一声。
乔期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蹲在他床头的鹰隼,看了他一眼就又睡了过去。
青年的身形开始变化,最终变成一只浑身雪白犹如一朵棉花的奶貂,团成一团缩在被子里,因为疼痛的缓轻,身体放松了不少。
鹰隼锐利的眼神盯着它,高大的身影将雪貂的身子完全笼罩住,就像是掌控了它的所有。
睡过去的乔期一直感觉到热源在身边,等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变回了成男体型。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
他环视了一周,鹰隼已经不见了,连窗户都是关得严严实实的。
敲门声响了三声,等了一会才推门而入。
进来的人是方宝儿和胡不愁。
方宝儿手里拿着一件黑色裘衣,进门就说道:“乔大哥,今日天气不错,我和大头叔叔想出去走走,乔大哥赏脸一起吗?”
乔期转头看向门外,晴光万里,的确是踏青的好时候。于是他点了点头。
方宝儿笑了笑,待乔期穿好衣服后垫着脚给他披上裘衣。
水光潋滟,碧湖春色,杨柳垂腰。
暖暖的日光沐浴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
乔期卧在船头,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夕阳正落。
他面露愧色,方宝儿反而安慰他:“乔大哥睡得好岂不比游十趟湖还值得?”
乔期配合地收起了脸上的愧疚。
然后,回去之后,毫无意外的乔期发烧了。
乔期这一烧就躺了好几天,与此同时他的血条岌岌可危,可是他却熟视无睹,不,或者说他在赌,赌系统不会轻易放弃他这个宿主。
这些日子他看得很清楚,系统虽然不满却没有直接脱离,那天他故意变成雪貂也是私心想要试探系统,二是,他的确很疼,变成动物会好些。
在系统守了他一夜后他就知道系统还没有做最坏的打算。
这次和系统作对,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在他还没有完全崩溃的时候不折腾一下系统,凭什么叫他乖乖做任务呢?
他只不过是想系统对他坦诚一点,但是对方一直闭口不言,这种玩单机一样的模式他也是玩够了。
另一边,附身鹰隼的系统也的确被乔期折腾得头疼。
系统也不过是神唤醒的一点“灵”而已,像他这样的“灵”又何止千千万万。他们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一个“灵”负责一个宿主,他们不会和其他的宿主发生交集,他们只要引导宿主通过最后的关卡就能够拥有“形”,这个时候他们才是完整的。
宿主在试炼期间的任务皆由系统自拟,他们不能直接插手宿主的任务,他们只能引导,只要宿主最终是合格的他们便能功成身退。
而乔期不知道的是,如果宿主在此期间真正的死亡,系统也会消弭于天地间,没有轮回,没有重生。
可以说,宿主和系统一开始便同生死共存亡。
……
乔期的身体本就撑不了多久了,这一发烧几乎要了他的命。
方宝儿对此愧疚得不行,一直自责,就算乔期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对方也还是在他醒来的时候大哭了一场。
胡不愁他们都被吓到了,方宝儿除了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哭过,自从四岁以后就再也没掉过眼泪,突然掉起了金豆豆,他们几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
乔期的身体已经回天乏力,方宝儿每日都陪在他身边,和他说话。
这天青年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些,方宝儿看到了却只觉得鼻尖酸涩。
青年突然开口说话,方宝儿却没有多少惊喜,只因这是青年第一次说话,对他来说也同样是最后一次。
青年苍白清瘦的手掌按在方宝儿的头上,薄唇弯起一个孤独,微微沙哑的嗓音轻声道:“谢谢。”
……
鹰隼的身体化成光点,中心一处结界围成的空间里,一个少年的身体悬浮在半空。
光点绕着少年转了一圈,慢慢没入他的身体。
浓密的眼睫扇动,一双漆黑的眼眸渐渐充满神采,他缓慢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幻化出一面等身长镜。
镜子里的少年身上穿着一袭红色为底黑色镶边的长袍,少年的身量适中,身材清瘦,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清凌凌的。
此刻他却抿着唇微皱着眉看着自己这具身体,略带嫌弃的声音说道:“这么弱的身体,勉强凑合。”
他出了空间径自往白府走去,他的脚步明明很慢却瞬间缩地成寸,一瞬间便不见了人影。
这边白府正为乔期收俭尸体,人已经抬进了棺材,因为不清楚青年还有没有亲人在世,又拖不得时间,他们便决定先让青年入土为安,来日找到他的亲人再移棺。
白三空给青年选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方宝儿和胡不愁师兄弟都来参加了。
白府的下人也都为其在胳膊上绑上了白布,众人正要出发,此时一名弟子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大喊道:“不好啦不好啦——”
莫不屈沉声道:“何事慌张?”
“有、有人……”弟子手指着门外颤巍巍道。
弟子支支吾吾的,杨不怒扫了他一眼,弟子一颤,道:“有人前来闹事!”
一听这话,公孙不智和金不畏立刻移步出了大厅。
白三空紧跟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众人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漫步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不过十六上下,看着他们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敬畏或是其他,冷漠又傲慢。
“我来要人。”少年淡淡道。
白三空面色凝重,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少年,下一刻少年锐利的眼神就落在他身上,心下一惊,面上却依旧沉稳镇定。
胡不愁上前道:“来者何人?”
少年淡淡道:“别挡道。”边说着,两指并拢成剑随手一挥,无形剑气势如破竹地逼向胡不愁。
一阵风过,胡不愁才反应过来,对白三空道:“多谢师父!”
少年直接无视他们走向灵堂,在场的全是白府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拦他。
少年劲气一翻,棺材如薄纸飘向墙面,发出巨大的响声。
尘埃落定,只见少年一把拽起青年,身形一掠便只见残影,下一瞬两人就不见了!
“师父?”石不为询问道。
白三空沉声道:“此人来历不明,专为了柳期而来,若是想要对他不利,当场便可毁了他的尸体,此人却仅为夺走他的尸身,是正是邪还犹未可知。”
“外公,难道就这样让他带走乔大哥吗?”方宝儿哀声道。
白三空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近来江湖,怕是要乱了。”
周方躺在河边休憩,突然一股陌生的气息出现,他猛地睁开眼就见一个黑影朝他投来,他下意识接住了人,这才注意到正是失踪已久的乔期。
他往四周一看,一抹红影掠过消失在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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