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客栈生意突然红火了起来,掌柜的稍微起了点念头就听到江湖客在讨论神医的事情,顿时悟了,这心思也就下去了。
大堂后面是一个院子,里面有两间厢房,是为了给挑剔的客人准备的,平时一般不住人。
掌柜的就想着哪日镇子上能来个有头有脸的大侠或者贵族,给人招待好了,这客栈的收入也就来了,为此他还花了不少心思,把房间布置得尽量舒适奢华。
所以青年和申清每天都要打扫这两间厢房。
院子里有一口井和一棵常绿大树,树冠几乎遮住了大半个院子,从二楼住房的窗户也能看到院子。
这几天江湖人多了起来,申清忙不过来,青年便一个人接了打扫房间的活。刚收拾好出来便见到两个江湖打扮的一男一女正走在院子里四处张望,见到青年也都停了下来。
其中男人冷哼道:“这不是还有房间嘛,该死的老家伙竟然敢骗我没有房间了!”
女人长相一般却身姿妖娆,依偎在男人胸前,闻言吃吃地笑,对着青年散漫道:“哎我说小二哥,里头可收拾干净了?”
她的眼神落在青年的身上,似乎颇为嫌弃地捂住了鼻子,抱怨道:“果然是小地方,都脏死了……”
男人搂着她的肩膀,边朝里面走边对着她的耳朵低语,惹得女人娇笑连连,拿着粉拳锤男人的胸膛。
两人自顾自就要往厢房去,完全无视了一旁的青年。
青年一手甩着干净的抹布,一手抬起来横在两人身前。
“你什么意思?活得不耐烦了敢拦我?”男人立即怒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爷爷是谁!闪开——”
女人也一脸不悦,她随意往青年脸上瞥了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了。
残月初升,他们俩人刚又离得远,女人根本没瞧清青年的模样,现在猛地发现青年极为俊秀的脸庞,和身旁五大三粗的大汉一对比,简直就是鲜花和牛粪!
女人不自在地挪了挪,又拿眼去瞧青年。
男人怒目圆睁,一张嘴唾沫就要喷人脸上了。
青年不动声色地移了移位置,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脸上,他余光一撇就看到大汉怀里的女人频繁眨着眼看他,他又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大汉喷了半天也没见对面的青年有什么反应,下意识去看怀里的女人,却发现人家看着那青年,一双媚眼如丝,泡着水似的。
那一瞬间,大汉突然一巴掌扇了过去,怒道:“骚娘们,反了你了!”
他又反过头来瞪着青年,一双大掌朝着青年就挥了过去,“王八羔子,看老子怎么教训你!”
掌风裹挟着凌厉的劲气,冲着青年扑面而来!
青年眼眸动了动,余光看到一只凶猛高大的鹰隼蹲立在屋脊上,冷质的目光直直穿刺过来。
他身侧的手紧了紧,抬眸直视大汉。
毫不留情的大掌紧握成拳狠狠打在青年的下颚,清瘦的身体顺着力道飞扑落地,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掌风近在耳边,下一刹那就被人拦了下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阁下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胡不愁笑着挡在青年面前。
大汉游移不定地看着胡不愁,接着面色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是胡不愁?!”
胡不愁行了个江湖礼,道:“正是不才。”
大汉在胡不愁和青年身上来回看了一眼,随后哼了一声,带着不满离开了。
那一男一女离开后,胡不愁突然朝屋脊上看了一眼,那里却空空如也,按下心里的疑虑,他转身朝青年走去。
却见经历了刚才的欺凌的青年,面色无波,眼神里充满了冷寂,仿佛没有看到胡不愁一般,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丝,径自离开了。
胡不愁张了张嘴,终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他脚下一用力便飞身上了窗口,一个翻身进了屋里。
把站在窗边眼睛盯着青年方向的方宝儿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又挤开胡不愁,伸着脖子往外张望。
这举动看得胡不愁叹气,他揉了揉方宝儿的头发,道:“外头风大,你先进来我再和你细说。”
方宝儿一听这话,果然把探出去的身子缩了回来。
他叹道:“大头叔叔,如果你早一步下去,那人就不会受伤了。”
胡不愁开口道:“那人的掌法可不是什么名不经传的三流功法,我若是不观察一下便鲁莽行事,我出事不要紧,重要的是你,此次外出本就瞒着师父他老人家的,若是你再出事,大头叔叔我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他如何能跟宝儿说他并非是打不过那人,只不过是想看看青年被逼入绝境时会不会就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了?
可惜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青年已经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亦或者他根本就不把人放在眼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
再说另一边从客栈里离开的两人,因为没有客栈可以住,两人只好凑合在一家酒坊的人家里。
夜晚,女人还在想着青年的相貌,大汉愤愤不平,一直在房间里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窗户上忽然投下巨大的阴影,女人一瞧便惊吓出声,忙躲在大汉身后,目光紧紧盯着窗户。
大汉咽了咽口水,色厉内茬道:“是、是什么人,敢来打扰你爷爷!”
清冷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一群废物,竟然连激怒他都做不到的话,留着你们也没什么用了。”
窗户被一道劲气击碎,巨大的羽翅猛一扇动便带着无形的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刺穿了两人的身体。
……
胡不愁和方宝儿来到这里已经半个月了,这天出门回来后就一齐拉着脸。
申清看得有趣,这半个月以来也都混熟了,于是就凑过去问道:“两位这是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方宝儿叹了口气,老气横秋道:“想不到那神医竟是沽名钓誉的庸医!枉我连日来以礼相待,事事遵从,却不料是个骗子!”
“小公子别气坏了身子。”申清忍不住笑了笑,又问道:“小公子想找这神医,可是家中何人有疾?”
胡不愁道:“只不过是在下家中长辈年事已高,身手不太利索了,听说了这神医之名便想来瞧瞧,也好给长辈看看。”
申清了然地点了点头。
方宝儿看了许久也没见着人,便朝申清问道:“小二哥,同你一起的那位大哥怎么不在?”
申清听是询问青年的,想了想道:“这些天人多事忙,他估计在后院帮忙吧。”
方宝儿下了桌,快步走向后院。
一到地方就见着青年正在打水,几十斤重的水桶,青年苍白消瘦的胳膊仿佛毫不费力就把水桶拎了起来,扭头看到他,青年微微点了点头便干活去了。
神医的事是假的,方宝儿出来半个月也该回去了,想到这他肉嘟嘟的脸就失落下来,老成地叹了口气。
他呆愣在原地,目光下意识跟着青年转,直到冰凉的指尖点在他的额头上,他才反应过来。
迟钝地眨了眨眼,顺着指尖看到了青年面无表情的脸,望着他烟灰色的冷眸,方宝儿意外的想到了狼的眼神。
青年见他回过神来便将手指抽回,却被方宝儿抓住。
青年一愣,方宝儿抓着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一个八岁的小孩表情严肃得过头。
方宝儿道:“你的手好冷。”
青年无动于衷。
方宝儿继续道:“我握着你的手,等暖了你再去干活吧。”
方宝儿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对方还是那副表情,只不过并没有甩开他的手。
直觉青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方宝儿为对方的纵容弯了弯眸子,小小的手握着青年如玉一般光滑又冰冷的指尖。
暖着暖着,方宝儿发现青年的手指没有一点茧,就算是干粗活产生的茧都没有。他忍不住好奇地拿起对方的手看了看,然后就被抽走了。
青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的情绪似乎一直都没有任何变化,喜悦也好,感动也好,甚至是被人打也都没有一点愤怒的表现。
掌心里依然存在那如玉一般的手感,再看青年冷淡俊秀的脸庞,他真的怀疑青年是否真是寒玉成精。
第二天早上,胡不愁和方宝儿离开了平槐乡,临走之际申清过来送了他们,还送了他们平槐乡的特产,而青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这倒让方宝儿很是失落了一番。
胡不愁将宝儿带回去后,找神医的事果然没有瞒过白三空,被师父勒令闭关反省一个月后才得以出来。
方宝儿自从平槐乡回来以后就乖巧了很多,成天待在家里看书,也不像其他小孩子一样想出去撒欢。白三空也不拘着他,反倒是他自己不想出门了。
白曼莎和方师侠常年在外行走,甚少回来,胡不愁怕小孩子思念父母,也怜惜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少年老成,恐失了童年的乐趣,便撺掇着带他出门玩耍。
方宝儿虽然少年老成,但终究还是个孩子,被胡不愁的激将法一激就跟着他出门了。
虽是不喜大头叔叔每次都激他,但外面的风景和乐事总是能够平复他小小的怒气。
两人走在港口,迎着海风,神情颇为自在,却被一阵喧闹打扰了兴致。
胡不愁凭借着良好的视力看到了港口的工人将一个清瘦挺拔的年轻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扯着一个女人朝那年轻人吼着什么,周围一群人看热闹。
方宝儿个子矮,根本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拉着胡不愁的袖子问道:“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胡不愁怎么也没想到,只不过两个月的时候就又见到了那神秘的青年。
青年依旧如初见那般,苍白的脸,漆黑的眸子点缀其间,如两点寒星,薄唇习惯性抿着,黑发有些散乱,冷冽得惊艳。
灰色的衣裳裹着瘦削挺拔的身体,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出众的面容和气质使他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不少姑娘家或是妇人都羞答答地盯着他看。
大汉的脸色阴沉,手里拽着的妇人面露不满,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青年,让他面色尤为难看!
方宝儿稚嫩的声音诧异道:“大哥哥你怎么在这?”
大汉恼怒旁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对着方宝儿怒目而视道:“小鬼来这干嘛,走远点!”
胡不愁护着方宝儿,拱手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位是在下的朋友,不知何事惹恼了这位大哥?”
他一看就是江湖人的打扮,又是一脸正气,大汉显然有些怵,又不甘心就这样算了,高声道:“这小白脸勾引我老婆,就算你是他朋友,难道也还要包庇他?”
胡不愁面色一抽,看着眼睛恨不得黏在青年身上的妇人,咽了咽口水,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微笑道:“我想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难不成我亲眼看到的还会有假?!”大汉立刻不满地吼道。
方宝儿突然叹了口气,道:“虽然有失礼仪,但我还是想说,就凭大哥哥这幅相貌,想来是看不上你家夫人的。”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大汉面色涨得通红,又不得不承认这小孩说得真他妈事实!
妇人尴尬地恨不得钻进地里去,周围女人们嘲笑的眼神看得她无地自容!
大汉撂下狠话:“总之别让老子再看见你!”就拖着妇人走了。
周围的工人静默了会,工头此时一声怒吼:“不想要工钱了都——”顿时也纷纷离去。
原地只剩下方宝儿、胡不愁和青年。
方宝儿面上显而易见的欣喜,笑道:“大哥哥,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胡不愁拱手道:“阁下许久不见,不如去附近的茶楼喝杯茶?”
青年没有回应,反而往周围看了一眼,随后才点了点头。
方宝儿没有怀疑青年的举动,因为青年的回应而显得活泼起来,和青年并列行走,并为他介绍周围的风景。
胡不愁落后一步,也朝刚才青年望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三人去附近的茶楼,没想到却碰到了在这里做店小二的申清。
申清显然也很意外,胡不愁问起来,申清将掌柜的把店转让自己回佳雅种田去了的事告知。
又说自己和青年为了生活只好到此处找活干,只不过因为青年不会说话,茶楼老板怎么也不肯收他,于是青年便去了港口做搬运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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