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伯被人称为老伯,但其实他的年纪并不老,他的个子并不太高,身材瞿瘦,眼角带着细细的皱纹,脸上露出亲和的笑容,让任何人都会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好朋友一般。
他现在的年龄也不过三十来岁,旁边站着的小少年便是他的儿子,他的面相英俊老成,明明只有十一二岁,却像是和高寄萍一般大。
孙玉伯面容和蔼,微笑道:“这位姑娘看着面善啊,是哪的后生?”
秦风抱拳行礼,道:“晚辈见过老伯,在下藏剑山庄弟子秦风,家师叶英,初来乍到,听闻老伯生贺,特来拜访。”
她的动作英姿飒爽,又不失女儿家的柔美,顿时让周围的男人看直了眼。
这个世界上没有藏剑山庄,老伯自然也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轻视对方。
没有听说过并不一定是因为没有名望,很多隐世大家也不乏有惊才绝艳的子弟出世历练,以秦风的气度长相,师承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名不经传的小人物。
老伯面上带着恰如其分的敬意,笑道:“真是失礼了,请上座。”
他对着身旁的儿子说道:“这几位贵客你可要好生招待,不得失礼于人。”
孙剑立即应道:“我知道了父亲。”
转身伸出一只手作势请秦风他们去上席,“诸位请随我来。”
此时两位穿着青色劲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朗声道:“叶小兄弟来了。”
乔期一拱手,道:“见过两位前辈。”
孙玉伯微微惊讶,道:“原来你们认识?”
邓城先向老伯行了礼,接着说道:“老伯,这位便是我们与您说的小兄弟。”
“原来如此,那倒是巧了。”孙玉伯笑道,“早就听他们两兄弟听说结识了一位小兄弟,是个奇才,几乎相逢恨晚,一直想要让他们俩为我引见引见却一直不得如愿,今日碰上个好日子,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你就是邓前辈说的使得一手好剑法的叶空青?”孙剑听闻,急性子地开口问道,“我要和你比划比划,可敢应战?”
孙玉伯不轻不重说道:“孙剑,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和客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孙剑对他的父亲还是很敬重的,听话的退后一步。
孙玉伯对秦风无奈一笑,道:“犬子无状,见笑了。”
秦风笑道:“令郎真性情,我又怎会责怪?”
秦风一句变相的夸奖另孙玉伯开怀大笑,让人领他们上座。
邓城和邓将两兄弟引乔期他们几人坐到上席,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秦风面容绝美,穿着一身醒目的明黄色衣裙,身后背着轻重二剑,跟在她身边的的乔期也受到关注。
同样款式的服饰和轻重二剑,但是造型略有不同,而且竟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且小小年纪背着比他人还高的武器竟一点也不显得吃力,不禁让人怀疑这精美得如同艺术品一般的武器是否是真的。
高寄萍十四岁了,身材发育得很好,相貌虽然不比秦风,但也是美人胚子,一身束腰红裙更显得肤白貌美,腰间挂着一节长鞭,行动处风情无限。
这么一对比,唯有石群这个穿着白衣的文弱小少年存在感是最低的。他的手上抱着一柄长剑,剑鞘主金色,镶嵌着细碎的宝石,剑柄上嵌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蓝色宝石,光是这剑鞘就华丽得像是装饰品,更何况那颗蓝色宝石!
石群的这把佩剑是乔期新近给他打造的,叶翔和孟星魂也有。
众人此时再一细看,不得了,他们四人身上的衣饰全是精细到了极致,用料上乘,便是最不起眼的石群穿的白衣,衣领袖口等细节处也用银线锈了云纹。
第一次直面藏剑山庄的壕,众人有些呆滞。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隐世大家,连门下弟子都穿得如此精贵,更遑论他们的师尊?
一时之间,他们这一桌纷纷围过来被奉承,讨好。因为明显秦风是他们中的领头人,众人都夸奖乔期他们少年出英雄,年少有为。
秦风笑着接下夸奖,对这些试探讨好一律维持着不骄不躁的表情,让前来的人深感高深莫测,心下知趣地没再来打扰。
石群是受到震惊最多的,他还是第一次参加类似武林中最具声望的人的寿辰,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武林豪杰,传说中的大侠豪客。令他最震惊的是,他们对秦风师姐,或者说藏剑山庄此次的代表人竟然如此重视,甚至到卑躬屈膝的程度。
与此同时,他心里涌出一种自豪与激动,这就是他的师门!
而他,是藏剑弟子!
他再次感觉到,身为藏剑山庄的弟子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不会再有人看不起他,不会再有人轻贱他,也不会再有人左右他的生命,只因为他是藏剑弟子。
高寄萍表面风轻云淡,内地里的惊讶不比石群的少。
客人已经到齐,晚宴开始。
孙玉伯和孙剑连同猛江双龙坐在上席,好在桌子够大,没有出现不够坐的尴尬场面。
老伯端着一杯酒慷慨呈辞说了一番庆贺和感谢的话,随后便是诸人展现贺礼的时间。
为了表达对老伯的重视,众人可谓费尽心思,送来的贺礼无一不精,价值连城的玉雕古玩更是数不胜数。
到了乔期他们的贺礼时出了点意外。
乔期送的是三块完美无瑕的美玉和三斛珍珠,外加一件亲自打造的兵器。
装兵器的是一个狭长的楠木雕花的盒子,上面并没有写明这是什么。
众人小声议论的动静并没有影响到他,面对孙玉伯的疑问,乔期站起身,接过木盒打开。
柔和的光芒一闪而逝,一柄造型精巧华美的长剑卧在其中,剑芒锋利,线条匀畅,触之冷沁,如握着上等的寒玉。
老伯看着这柄剑,带着惊叹的目光将长剑横卧于掌心,一点点地触摸,连声欢喜道:“好,好,好!”
虽然没人知道老伯是不是用剑的,但是不妨碍老伯喜欢,众人自然给面子捧场,再说,这剑确实不凡,也不知是何人铸造。
想来老伯对这剑是十足的满意,对铸剑师也起了点兴趣,问道:“不知秦姑娘可否告知,此剑乃是何人所铸?”
秦风温和一笑,道:“说来惭愧,是在下的拙作,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便只能献丑了。”
孙玉伯闻言朗声大笑起来,连称自己老了。
酒席上的客人安静如鸡,默默喝酒。
乔期抿了一口酒,唇角微弯,恐怕从今晚开始,藏剑山庄便会传遍整个江湖。
财富、神兵利器、高深莫测的剑法、神秘的隐世门派,这是宣传藏剑山庄的第一步,效果比想象中的更好。
乔期突然脸色一僵,瞪圆了眼睛盯着手里的酒杯。
虽然他们三个还是孩子,但是一身江湖打扮,府上的人自然不会把他们当成普通的小孩,桌上的饮品自然除了酒别无他选了。
扶额叹息,上个世界时常喝酒,倒让他忘了这个身体对酒过敏。
在李寻欢世界时,酒精过敏后他就变成了半人半蛇的模样,虽然也是因为惩罚的关系只能以蛇尾出现,而这个世界即便没有惩罚,也不得不让他多想。
想到此处,心中暗道不好。
秦风心有所感,低垂的目光暗含担忧。
乔期目光示意无碍,面上却装作双眼朦胧的醉态来,惹得孙剑嘲笑道:“竟然只喝一小口就醉了,果然是小孩子。”
孙玉伯转眼看向乔期,但此时他已经不在意孙剑的嘲笑了,浑身无力地靠在秦风身上。
秦风眼含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师弟不善饮酒,不知可否让我带他下去休息一下?”
“秦姑娘太过客气了,是老夫照顾不周。”孙玉伯叫人领乔期到客房休息。
秦风扶着乔期跟着下人离开,临走之际安抚高寄萍和石群不用担心。
乔期遣秦风回去酒席,他则一个人偷偷离开了孙府。
虽然现在身上没什么不对劲,但以防万一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情况,乔期施展轻功到郊外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刚落地视线忽然就降了下来。
乔期:“……”
胖嘟嘟圆滚滚的身子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走到河边,坐在河边的草石堆旁,咯得屁股疼,又小心地挪了挪,轻声叹了口气:“啾……”
乔期晃了晃脑袋,头上微微翘起的一缕呆毛随着抖了抖。
他爬起来,豆大的黑葡萄眨了眨,用小翅膀挥开路上的杂草。
其实这些杂草并不多也不高,只不过相对于小黄叽娇小的身体来说已经可以淹没头顶了。
他嗅着血腥味跌跌撞撞走了许久,闻到愈发浓郁的腥臭味后停下了脚步,地图指示附近只有一个绿点,根据这血腥味的浓度,估计很快这点就要灰下去了。
意识到周围并没有危险,乔期踩着脚丫子晃晃悠悠地找到事发地点。
一个浑身充满血腥的黑衣人倒在那里,靠近了他才知道并不是这人穿着黑色衣服,而是血迹干涸后变成黑色凝固在灰色衣袍上,将其染成了黑色。
看身形是个少年,胸膛几乎没有起伏,若不是那孱弱的呼吸还以为这已经是具尸体了。
乔期从少年身上跳了过去,看到了他的正脸。很普通的一张脸,混在人群里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脸色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双眉紧蹙,拱起一道难以逾越的山峰。
乔期眨了眨眼,此人根骨极佳,身上受了四处砍伤,肋骨断了两根,看这血迹,受伤已经超过一天了,竟然还活着。
从背包里掏出一颗止血丸和一枚纳元丹,用翅膀把药塞进少年的嘴里。
这些药都是上个世界他闲暇时看了《怜花宝鉴》后自己研究着做的,实验过几次,效果还算在预期上。
他现在是一只小黄叽,就算有心想要给他包扎也无能为力,只能隔了一段时间就给他喂一次药。
过敏症状的持续时间是六个时辰,现在也不过堪堪过去一个时辰。
乔期闲得无聊,开始找少年的衣服能下嘴的地方,找到比较干净的衣角就开始咬着要把他往旁拖。
小黄叽嘿咻嘿咻地拽着衣角,少年纹丝不动。
少年醒过来就看到视线里一只黄色的物体在晃来晃去,衣袖上几乎可以忽略的力道拉扯着他的注意力。
当完全清醒后,才发现黄色不明物体是一只肥嘟嘟的小黄叽,少年盯着他,可疑地咽了咽口水。
少年缓缓伸出手一把抓住那只圆滚滚的团子,手心里的温暖让他不禁喟叹出声:“真暖。”
他情不自禁地坐起身,手里捧着小团子揉了起来。
小团子身上长长的绒毛柔软顺滑,令人摸着爱不释手。
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竟然好了七七八八,心里惊讶了一瞬,面上却冷冷淡淡的,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刚刚命悬一线,差点就消失在这世上。
醒来后的少年整个人冷得似一块寒冰,他的眉宇间总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只要见到这个人,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
他冰寒的双眸习惯性带着三分讥诮,七分萧索,此时看着小团子的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摇晃着起身,将小团子牢牢地握在手心里,脚步朝河边走去。
乔期花了半天功夫才从河边走到少年身边,少年三两步就迈了过去。
怕手里的团子趁机跑掉,少年直接将头凑近河面猛喝水,这才减缓了些肚里的饥饿。
抬头看了眼星空,少年拧眉思索了阵,然后从衣摆处撕下一块长条,把小团子的脚丫子露出来绑上,另一头绑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随后,少年便拍了拍乔期的小脑袋,走进了密林。
乔期的豆豆眼盯着脚丫子上的布条,冷漠着脸坐在草地上。
没等多久少年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捆树枝。
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从河里抓了条鱼,生火,去鳞,他的动作有条不紊。
甚至处理起来细致得有些可笑,但少年做起来就不会有人觉得可笑,因为只要他去做一件事,就会全心全意去做,那种无法形容的真诚不但令人感动,往往还会令人觉得十分可怕。
弄了点鱼肉喂小团子,剩下的全由少年吃了。
晚上,少年没有离开这里,或许是受不了身上的血腥气,他把上衣脱了,就这样躺在火堆旁看着星空。
另一头的布条解开了,只不过移到了少年的手指上。
乔期:“……”
这人什么毛病?!
乔期迈着脚丫子想走,猝不及防被一只手捧了起来,放在对方布满伤痕的胸膛上,干燥粗糙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脊背。
这个人表示的一直是绿点,加上一直被顺毛,乔期也有点抵不住睡意,把自己团成一团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少年在弄早饭,还是鱼。
他的脚丫子上还绑着布条,另一头依旧是昨天熟悉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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