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宝珠眼见杜氏哄住了自家亲妈,便笑着转头拉带路丫环的手:“董玄卿小哥哥在哪儿呐?快带我去找她吧。”
丫环是杜氏心腹,自然不敢怠慢这位祖宗,陪着笑将人引到了后头的二进小院:“我家小少爷就在里头,小姐自己进去可好?”
温宝珠有些不解,哪有这般待客的:“小姐姐不能进去吗?”
丫环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小少爷威压甚重,我们都挺怕他的。夫人看少爷对着我们也不自在,干脆让我们少在他跟前晃悠。”
看着丫环小姐姐逃也似的往院子外走,温宝珠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伸手推开大门,董玄卿依旧是一身灰色僧衣,坐在窗边的案几旁雕刻着什么,各种锉刀和工具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在桌上摆了一排。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光明和阴影在他的僧袍和瓷白肌肤上交织出一副绝美的风景。温宝珠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才恍然明白过来这般光亮来自何处——圆溜溜的光头可不是个纯天然的反光镜么?
她进门的动静不小,董玄卿却仿若未觉,手上动作不停,连节奏都未被打乱。田田在识海中给自家主子解惑:“小哥哥这也算是入定了,你别打扰他。”
“不是说他不能修炼,越修越不好么?”温宝珠疑问。
“虽然是入定,但他并非自身收纳灵气,而是通过玄妙手段将灵能纳入雕刻品中。”田田赞叹道:“你从他手上买到的那些开光的物件儿估计也是这么来的。”
温宝珠轻轻点头,不敢打扰他,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等着。董玄卿手脚极快,不过一盏茶功夫就完成了雕刻,他将手里的桃木龙凤佩放下,才看到门口的小姑娘,难得有几分心急的赶紧站起来。
他本意想去引小丫头进来,却没料到自己坐了太久,腿脚早被压麻了。还没来得及迈步,小和尚“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狼狈的耳朵都变成通红。
正要挣扎着爬起来,一双青色布鞋已经映入眼帘。温宝珠忍着笑用力搀他:“你扶着椅子慢慢坐下,要不要我给你揉一揉?”
小姑娘半蹲在他跟前,红扑扑的脸蛋和笑眯眯的眉眼,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饶是董玄卿少有情绪,也能感受到自己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说不上是窘迫多一些,还是欣喜多一些。
“怎么啦?摔傻啦?”姨母之魂在熊熊燃烧的温宝珠故意逗他:“你在这儿坐着等我,我去前院找夫人来给你看看。”
她作势要走,董玄卿本能的伸手拉住。迎着小姑娘疑惑的目光,小和尚的视线落在了两只握在一块儿的小手上。夫子说男女授受不亲,自己这般是轻薄了她吧?小少年想了想,却不愿放开,内心竟然生出了几分纠结。
“你要怎么着啊?”温宝珠语气有几分无奈,明明是朵高岭之花的人设,偏偏露出狗狗般无助的神情,让她这老阿姨如何对抗的了?
董玄卿却以为小姑娘已经心生不虞,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会对你负责的!”
“啊?”温宝珠楞,这什么跟什么?
小和尚却似找到了解决的法子,双眼亮闪闪的发着光:“我不是要轻薄你呀,我会负责的!我师父说过了,我红尘未了,以后是要还俗的,到时候我就娶你,绝不会坏了你的名声。”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这样长的句子,有些急促又有些生疏的样子让温娘娘都心生不忍,难得耐心的哄他:“好好好,我听你的,我不去找夫人啦。”
董玄卿高兴极了,哪怕顶着一张面瘫脸,温宝珠也能看到他明显的勾了勾唇角,眉眼都舒展了。瓷白色的肌肤上泛起红晕,仿佛上好的和田暖玉,薄唇下意识的抿着,才昭示着他心中的一丝丝恐惧,是生怕温宝珠直言拒绝了他。
温宝珠一颗老太太心彻底软了,她轻轻靠在董玄卿身上,修真功法疯狂运转。小和尚只觉得全身担着的压力都慢慢被卸下,呼吸开始变得顺畅,连骨头都轻了几分。心中的愉悦欣喜清晰的被自己感知,而这一切改变,都来源于身前这个小小的人影儿,可爱小姑娘。
温宝珠并非不明白,她一旦选择了帮助董玄卿,这辈子十有□□就逃不开和小和尚绑在一块儿了。装嫩勾搭小少年的负罪感是有的,也正因为此,她才始终给了自己退却的空间,用观望的态度审视董家人。
但董玄卿真的是太乖巧了,瓷娃娃一般的纯白向往让她没法拒绝。温宝珠忍不住唾弃自己,大约她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驴脾气,唯独抗不过这些拥有真正善意和诚恳的人。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是温宝珠的处世原则。无论是杜氏还是董玄卿给她的感觉都是极好的,她又怎么可能冷酷应对?
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在识海中对田田苦笑:“实在不行就让董家人给我修个家庙什么的,请我当个供奉,也省得还得经历结婚生子这一挂倒霉事儿。”
“所以为什么就不能是双修呢?”田田并没有放弃对她的“诱拐”:“你们俩挺配的啊,人家小少爷还给你承诺了呢。你可别不信,我看他就是认真的。”
“认真也没用,我对小少年下不去口。”温娘娘冷漠:“而且我觉得,他对一两百岁的婆婆也下不去口,不然不是他变态,就是我变态。”
关于双修的话题就此打住,连温宝珠的修炼都被迫中断。倒不是有谁胆大包天敢闯小少爷的屋子,而是和上回在庙里一样,舒服过头的董玄卿一个不查,直接昏睡过去,将小姑娘压了个正着。
“我去年买了个表啊!”被扑倒在地的温宝珠忍不住爆粗口,毫不犹豫的一指甲掐在小少年的胳膊软肉上:“你太重了赶紧给我起来!”
董玄卿在摔倒的瞬间其实已经醒来了,被小丫头重重一掐,几乎以从未有过的敏锐姿势弹跳起来,手忙脚乱的将温宝珠抱起来:“你没事吧?我有没有压坏你?”
“我后脑勺铁定起了个包。”温宝珠死鱼眼:“好痛!”
这不是她胡说,若不是她修为在身足够头铁,这会子两人要面对的就是她头破血流的惊悚场面了。董玄卿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果然有个包鼓了起来。小和尚急的要哭:“我我我,我该怎么办?我去叫我娘来?”
叫你娘来然后人尽皆知你推到了我吗?温宝珠无奈的从空间里摸出一管喷雾:“给我喷在肿包上头,一会儿就好了。”
董玄卿不愧是灵能加身的人,哪怕从未用过喷雾剂,也无师自通的立刻学会了使用。战战兢兢给温宝珠上了药,他有些后怕的看看椅子,又看看地面,桃花眼里仿佛泛着泪光:“对不起我伤着你了,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实在是他经历过太多次,无论亲人还是陌生人,在被他惊艳之后,便会因他周身的“不祥”气息而避若蛇蝎。他可以不在乎那些人,却没法放弃和小妹妹在一块儿。只要一想到小姑娘也因他受伤,离他远去,他心里便忍不住的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长长的睫毛慢慢耷下来,在闪着光的眸子上投下阴影。温宝珠看他委屈的样子,实在是哭笑不得——明明被碰伤的是她啊,为什么这小和尚难过的心都要碎了?
满腔爱怜的温-姨母-宝珠只能主动拉一拉小哥哥的手,十分认真的与他说道:“以后咱们一块儿的时候,还是在榻上坐吧。就像在老和尚禅房里那回,哪怕被你扑倒了,我也不会摔的很重。”
董玄卿小少年的睫毛呼的抬起来,惊喜又不可置信:“你还愿意来找我玩吗?”
温宝珠笑嘻嘻点头:“当然来呀,你挺好的。”
哪怕依旧面无表情,温宝珠也能感受到他此时的雀跃,小和尚的光头都快能自己发光啦!他全身上下都洋溢着轻松和欢愉,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第一次笑的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温宝珠则意外的发现,原来冰山美人笑起来居然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瞬间从高岭之花变成了软萌小可爱。
等到前头酒宴结束,两位夫人亦聊得尽兴,终于想起来找自家娃儿时,就发现两个小东西面对面坐在榻上玩的极好,两人都挂着傻兮兮的笑容。
相比杜氏几乎要喜极而泣,田小琴要淡定的多。问过闺女有没有淘气开不开心,便笑着和主人家告辞。杜氏强忍着满心的欢喜和疑问将她们送走,只是再一回头,自家小少年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冰山模样。
“这是怎么啦?”时刻被幼子的情绪牵动的老母亲慌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董玄卿轻轻摇摇头:“妹妹走了。”
杜氏秒懂:“你不想妹妹走?想妹妹一直陪着你?”
小和尚一点儿没有和尚的自觉,老实点点头:“妹妹要是一直和我在一块儿,永远都不用家去就好了。”
那除非你娶了她。杜氏在心中默念,就是不知道温宝珠小姑娘到底看得上看不上自家傻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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