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剑

    到藏剑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安斯艾尔和叶长生也没有交谈些什么，两人一番叙旧后吃过晚饭便各自回到自己房间睡去了。

    清晨的微光洒在脸上，安斯艾尔起身，满足的伸了一个懒腰，说起来，他虽然是梦境之主但是少有安然入睡的时候。小时候因为梦魔的关系噩梦连连，不敢入睡，如今却是不愿安睡，他希望在睡梦中梦到那个人，可是梦到之后醒来和梦境截然相反的现实让他更加空虚悔恨。

    安斯艾尔听到窗外声响，穿上衣服走出去。

    院子里，叶长生正在树下练剑，初春乍暖，白色梨花洋洋洒洒，给这略带寒意的早晨增添了几分春色。

    “长生。”安斯艾尔走出门和他打招呼道。

    叶长生听到他的声音，耍了一个剑花将轻剑收起，他温和的笑道，“昨夜睡的可好？”其实他还蛮担心安斯艾尔住不习惯，毕竟两边生活习惯有些差异。

    “前所未有的舒服。”安斯艾尔走过去拂开他肩膀上的花瓣，昨夜的确是他睡的最好的一个夜晚，没有噩梦也没有美梦，一夜睡到天亮，安详宁静。他看向院子里的菩提树，这棵树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他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心理问题，不过他根本找不到方法解决而已，执念成魔，怎么可能轻易解决。

    叶长生知道他的情况，特意解释道：“菩提树可以压制心魔。”

    “嗯。”安斯艾尔点点头，问道，“你现在剑术怎么样了？”

    叶长生知道他不想谈论心魔的事情，索性提议道：“不如我们比划一下。”

    “好啊。”安斯艾尔眼眸中露出自信耀眼的光芒，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剑和藏剑山庄的比起来如何。

    安斯艾尔取出圣剑杜兰达尔，叶长生亦握紧了千叶长生，两人都是剑道高手，未出招便能感到凌厉的剑意。

    “叮——”两把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尽拿出自己在剑道上的最强实力。

    叶长生学剑不过两年，却是一个剑道天才，年纪轻轻便领悟了剑意，加上家传绝学，他的身法灵巧，金色轻剑在他手中更是金光熠熠，可攻可守，可进可退，蓄势待发。安斯艾尔在身法和剑道上不如他，毕竟欧洲剑道传承并不是特别注重身法和技巧，不过一力降十会，安斯艾尔剑快准狠，明明一把骑士剑却发出了不下于藏剑山庄重剑之威。

    叶长生的剑如水，轻剑游龙，翩然千里，上善若水，斯人独秀，让人迷惑于藏剑山庄的深奥剑法之中而无以应对。安斯艾尔的剑更像是流星，坠落之威，一往无前，更显力量。

    几招过后，叶长生的攻势更加猛烈，他的剑是和叶家老祖宗学的，四季剑法融会贯通，问水诀加持之下，剑气连绵不绝，安斯艾尔微微蹙眉，藏剑山庄果然不同凡响，剑势猛烈，他不得不避其锋芒。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叶长生的攻势越发逼人，他的身法轻灵飘逸，行云流水，梦泉虎跑下紧紧的贴在安斯艾尔身侧。

    不远处，叶轻言与叶长乐望着交手的两人。叶轻言不满赞叹道：“长生的天资果然是万中无一。”叶长生身体不好，在维未修行养灵诀前并未接触剑道，甚至九阴绝脉一事未解决前，他连剑都没碰过，不过习剑两年，便有如此成就，实在是让人惊叹不已。

    “长生一向很优秀。”叶长乐看着越加健康的弟弟，心中自豪万分，比他自己剑道有成还要高兴。

    “不过，安斯艾尔也不错。”叶轻言有些破坏气氛的称赞道。安斯艾尔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曾经在剑道上指导过，不过布莱恩他们似乎并不喜欢安斯艾尔学剑，也是，虽然安斯艾尔在剑道上的天赋不错，但远不如他在魔法上的天资。

    叶长乐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他的剑太过直接。”叶长生的剑是秀水，安斯艾尔的剑是流星，叶长乐的剑就是冰山了，他擅长山居剑意，一把重剑如臂使指。他学剑二十多年，并不喜欢安斯艾尔这样直接的剑。

    了解安斯艾尔的叶轻言摇摇头说道：“那个小子的剑可没那么简单。”布莱恩当年就是这么耍过他的，不过布莱恩当初用的不是剑罢了。

    果然，话音刚落，被纠缠无法拉开距离的安斯艾尔手中的剑大变，直接有力的招式如同鬼魅一般诡谲变化莫测，叶长生一下子难以招架，几十招后被安斯艾尔找到破绽。

    “……”叶长生落败，叶长乐不爽的说道，“卑鄙。”

    正主叶长生倒是对安斯艾尔佩服的厉害，“你的剑很不错。”他是真心佩服安斯艾尔，安斯艾尔的剑很快，流光璀璨，如同流星穿空，带着一往无前，与敌具亡，玉石俱焚的气势，流星坠落很美，一闪而逝，却给人留下无法忘记的记忆。流星坠落很强大，小小一颗流星，坠落大地，似乎整个世界都会震动。安斯艾尔的剑是勇往直前，奋不顾身的剑，因为他早已退无可退，即使身陨魂消，也要向前而行，不屈于天地，不归于神明，即使结局是毁灭，也要在陨落前爆发最夺目的光芒。

    直面安斯艾尔的剑，才会发现他的剑有多么强大，叶长生双臂发麻，安斯艾尔的剑不是那么好接的，换个人或许此时已经断臂了吧。

    若安斯艾尔的剑仅仅只是流星一般，叶长生或许还有一争之力，但是当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之时，安斯艾尔的剑风格大变，诡谲奇异，让叶长生措不及防。

    了解安斯艾尔本质的叶长生收剑觉得也就安斯艾尔练出这样的剑，因为他本质就是这样的人，剑如其人，人剑合一。

    安斯艾尔本质便带着格兰芬多的勇往直前，和斯莱特林的倔强狡诈，流星是他，鬼魅也是他。

    叶长生一瞬间突然有些理解艾薇儿为什么会放弃这么优秀的男人了，也明白伏地魔为什么会刺杀安斯艾尔。

    安斯艾尔这样的人他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很容易猜透。他天生优秀，不甘于人下，他想要做什么便不会轻易改变，艾薇儿很聪明所以她在了解这个男人本质后毫不犹豫的放下自己的感情，因为她清楚安斯艾尔心里永远会有比爱人更重要的，比如野心，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也是不甘于平凡的人。艾薇儿想要一份纯粹的感情，而这是安斯艾尔永远都无法给他的，因为他获得太过冷静理智，对他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这恰好是艾薇儿无法忍受的。

    至于伏地魔，安斯艾尔的爱人一定很怀疑安斯艾尔对他的用心。安斯艾尔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冷漠而又深情，可在伏地魔眼里，安斯艾尔便是心思诡异之人。

    不了解他的人会认为他是一个优雅高贵的贵族，了解他的人会明白他是一个天生的王者，善于谋算的野心家，可真正了解他的才会明白他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看重情义的家伙，他在乎身边的家人，朋友，爱人，可是他所在乎的都会被剥夺，所以他化身恶魔，只为了守护自己仅有的。

    叶长生越了解安斯艾尔，对他的欣赏之意更甚，任何一个人看到安斯艾尔都会心生好感，他天生知道怎么获得别人的好感。

    “我的剑不如你。”安斯艾尔收回圣剑杜兰达尔认真的说道。他的剑的确不如叶长生，叶长生在剑道的天赋就如同他在魔法上的天赋，他的剑如此厉害，不过是二十年的苦练，而叶长生练剑也不过两年，他的剑便已经有了四季轮回的影子，让叶英也称赞不已。

    两人在吃过早餐之后，叶长生便带着他参观藏剑山庄。大致将藏剑山庄看过一遍后，叶长生因为有些疲惫回了院子，他现在可以练剑，但是到底是伤了身体，不如常人健康。安斯艾尔没有出去玩的心思索性陪他回了院子，这到让叶长生有些愧疚，明明说好带他参观的，却因为自己的身体，反而让客人陪着自己，实在是太不该了。

    叶长生坐在院子内的石椅上，喝着刚取出来的梨花白，和安斯艾尔畅饮而谈。

    安斯艾尔看着快活健康的叶长生，不免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叶长生的模样，消瘦苍白，似乎就剩下一个骨架子，徒留一口气在，现在的叶长生早已和从前完全不同，但是相似的还是他的眸子，如水一般，安斯艾尔喜欢他的眸子，看着便觉得心里清静。

    “说起来，当年我还曾经喜欢过你。”酒过半巡，安斯艾尔微醺，望着那双清泉一般的眸子，忍不住吐出了自己心事。安斯艾尔第一个喜欢的人是叶长生，也可以说叶长生是他的初恋。当年他遭遇那么多，性格早已经大变，在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叶长生这边明明饱受折磨却傲然活着的人的时候，他对叶长生便多了几分钦慕。即使叶长生那时候几乎消瘦得不成人形，安斯艾尔却在一次次的交谈中喜欢上了他。喜欢这个人，不是因为他的外貌，不是因为他的身世，而是因为他的性格和谈吐，藏剑山庄，君子如风，只有真正接触到藏剑男儿才会明白什么叫做君子。

    叶长生抬起头，错愕的望着他：“你说什么？”他眸子有些闪烁，握紧酒杯的手用力，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脏有多么的雀跃。

    “我说啊，嗝。”安斯艾尔并不擅长喝酒，更何况是梨花白，饮之香沁五内，飘飘欲仙，醇香味美却后劲十足，他面色薄红，已经是有五六分的醉意了，“我当年好喜欢你。”对安斯艾尔来说，叶长生是水，能给他带来安宁的水，也是他的憧憬和崇拜，那种纯粹不求回报的感情只有一次。

    叶长生心中酸涩又满是甜意，他虽是放下这段安暗恋，但得知并不是单恋的时候，他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我那么喜欢你，可我不敢喜欢你。”安斯艾尔直接抱着酒壶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刺激他猛烈的咳嗽起来，眼角都咳出泪来，“加百列真该死，如果……如果，没有那么多麻烦的话，我应该是喜欢你的。”他已经完全醉了，抱着已经空了的酒壶哭了起来，委屈可怜。

    叶长生深深的看着他，不觉有些天意弄人，安斯艾尔喜欢他，他何尝不曾喜欢过安斯艾尔。就连艾薇儿都觉得他们合该在一起的，他们彼此走过了最困难的时光，在没有比彼此更加重要的存在了，就连他们的父母也无法做到那种地步，在日日折磨中，他们是依靠着彼此的鼓励走下来的。似乎只要身边还有那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不觉得困苦。

    “但是……我是一个大坏蛋，我只是想耍耍他的，看他沦陷为我着迷的样子……”醉酒后的安斯艾尔智商都下降了许多，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巴巴哭着，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嚎啕大哭，眼泪就像是止不住一样留着，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和悲伤。

    “你不坏。”叶长生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痛不欲生的安斯艾尔不知从何安慰，只能干巴巴的说道。

    “呜呜呜……真的吗？”安斯艾尔清澈的眸子里装满了泪水，他睁大了眼睛看向叶长生，天真无辜的问道。

    “真的。”真的，你不是坏人，只是天意弄人。至此，他才明白那句“手中虽然执剑，仍须天意成全”。

    藏剑山庄一直和剑紧紧相连，身为藏剑山庄少庄主，叶长生爱剑，从触摸到剑的那一刻他便喜欢上了。剑是兵器，凶险异常，生而为杀。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从剑被人们制造出来开始便赋予了不同的含义。有人执剑为了杀人，为了权势，为了守护，叶长生不是，他手执轻剑，只是因为喜欢，他不是大哥那样的剑道痴人，他爱剑，但剑绝不是他的全部。

    可若是连剑都握不住怎么保护在乎的人。

    安斯艾尔很脆弱，叶长生一直记得他在双面镜另一面嚎啕大哭的画面，安斯艾尔很喜欢哭，受了委屈会哭，摔了跤会哭，练剑双臂充血也会哭，叶长生不爱哭，即使被日凌辰感受那刺骨的剧痛也会咬紧牙关不流一滴泪水。慢慢的，安斯艾尔不再哭了，哪怕重伤濒死也不会，长大后安斯艾尔的泪水大多都是假的，叶长生知道，这个男人喜欢利用任何一样东西，包括他自身的容貌和泪水，但是那一天叶长生第一次听到安斯艾尔绝望无助的哭声，那是他从未听到过的脆弱。

    安斯艾尔爱惨了那个男人，就和他所说的那样他为那个男人沦陷着迷。

    叶长生是水，塞壬和水是分不开的，但又不是离开水就活不下去。伏地魔是毒，一旦触碰就无法割舍的□□，安斯艾尔明知是□□却还是触碰了。

    “呜哇哇——”安斯艾尔哭的伤心，叶长生挪到他身边，那人抱在怀里，很久之前，他们就像拥抱彼此，如今终于彼此贴合。

    安斯艾尔不愧是塞壬一族的血脉，哭出的泪水几乎润湿了叶长生的衣裳，他哭的抽抽搭搭，快要晕过去。叶长生抱着他，一直抱着直到他安静睡去。

    庭院中，菩提树在微风中飒飒作响，似乎在说些什么。

    我喜欢过你，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喜欢，因为我不能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