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

    绿萝绿茉命人将饭摆到屋里头,又着人给安妧端来清粥,捡了点清淡可口的小菜,好让她配着下饭。

    红穗则让人撤了竹帘,也好让屋里头稍微凉快一些,待安妧汗意渐消了,才扶她坐起,披了件褙子,将小几子放在床上,让她容易喝粥。

    安妧看看时辰,应是过了晚饭时候,可齐衡却才用饭,显然是为着自己担心,连饭都晚了,不禁有些愧疚,“你怎么才用饭,我又没什么,身强体壮的,就算发热也两三日就好了的。”

    齐衡看她,虽知晓她好意,但也没好气的道,“你就嘴上好听,自己贪玩,哪怕知晓你底子好,可我瞧着能不着急?”

    安妧瘪嘴,劈头又被他说了一通,乖乖喝粥,赔笑道,“我……我这不是……大意了吗,大意了。”

    齐衡瞪她一眼,不理会她的解释,自顾自吃饭,不再听她胡言,免得再说两句又要惯她毛病,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看他好似真要发怒,安妧赶紧不语了,装乖讨巧的吃着粥,哪怕没什么胃口,也努力把这一小碗粥喝光,否则又要让他捏着念叨一夜,当真是耳朵起茧。

    喝了粥,也多少有了力气,红穗倒是难得见她肯老实吃饭,若换了往日,怕是一会嫌清粥寡淡,一会又嫌没有胃口,磨叽半晌也吃不下一半去,如今倒好,可有能管的住她的人选了。

    她噙着笑意,收拾了碗筷,搬走几子,而齐衡那边也已经用完饭,撤了桌子。

    齐衡见她规矩吃饭,倒还算满意,过去坐在床边,看她又懒虫一样窝回被子里,不由得好笑,凑过去又摸摸她脸蛋,觉得有些凉意,才稳妥,“这几日你就乖乖养病,知道了吗?”

    “知道啦!”安妧气不过,偷偷将脚伸出来,去踢齐衡,可也不敢太过放肆,只用脚趾头去怼他,当做报复。

    齐衡又不是无知无感,伸手去后头抓住她脚,道,“又想挨打了?”当即捏了她脚背一下。

    “疼疼疼!”安妧赶紧叫,想要抽回脚去,结果被他抓在手里不放,踢了两下也没挣脱,“你干什么!”

    “再闹,我还使劲,”齐衡就知道她骗人,自己手头都没用什么力气,还能让她脚疼,当真是又爱又恨,又觉得她脚丫有些凉意,用手捂着,语重心长,“脚底若冷了,寒意会上行,你身为女子,本就畏寒,日后不能任性了,若将来落了病根,可不容易将养。”

    他说着,细细摩挲她脚心,搓的有些热了,才抬眼看她,却见安妧脸色微红,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双大眼瞅他,愣了愣,兀然回过神,忙将她脚放回被子里,掩饰的咳了咳,“你好生老实躺着,

    待会还得喝药呢。”说罢,便起身去净手了。

    安妧收回脚,双腿蜷在一起,只觉得一只脚被他捂得发热,另一只却微凉,脸上火烧一样,暗地里骂他下流,哪有当官人的不正经,摸着妻子脚心没完的,果真是世家子弟,学不得好的。

    可回头想想,他本就是自己官人,也是合情合理。

    这齐衡,怕是妖孽转世,专门来勾人心魂的。

    她想的入神,红穗已经端了药来,看着她道,“大娘子,该喝药了。”

    安妧回过神,看她手里的药碗,露出嫌恶的表情,躲得老远,“闻着就苦,不能不喝吗?”

    红穗忍了忍咬牙的架势,难得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道,“您说呢?”

    这要是在安国公府,光是为着她喝药都能当场动武,红穗就差吩咐红缨进来绑了她按着喝了,瞪着她瞥了瞥站在后头的齐衡,颇有些警告的意思。

    安妧自然也看见齐衡正背着手站在红穗后头,盯着自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挪过去,端起碗,捏着鼻子,仰头一下灌进去,然后迅速丢了碗,吐着舌头要水,“水水

    水!”

    红缨忙把净口的水递过去,让她漱干净,紧接着,绿茉端了盘糖渍山楂,切了小块,送到她面前,“大娘子快吃点,就不苦了。”

    安妧夹了山楂吃,立刻觉得嘴里酸甜可口,那股子恶心人的苦味也减弱,长舒口气,“还是绿萝好,晓得让我吃糖渍山楂,哼。”说罢,还瞪了一眼齐衡和红穗他们,仿佛人家是故意让她喝药害她一样。

    齐衡都懒得理会她这番装腔作势,横竖若搭理了,她便得寸进尺不想喝药了,干脆当听不见一样,只坐在椅子上拿了本书看。

    绿萝对这位大娘子的脾气真是觉得有趣,笑嘻嘻的道,“大娘子可误会了,奴婢哪有这么细心,这都是小公爷下午就嘱咐的,怕您喝药嘴里发苦,让咱们快些腌了这山楂来呢。”

    安妧有些惊讶,放下筷子,去看齐衡,他只顾自己看书,挡了脸,倒是遮的严严实实的。

    她登时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收了声,吃了几口便让绿萝撤了,有些不好意思,嘀咕

    道,“嗯……谢谢你啊……”

    齐衡不理她,只挡着脸看书,倒是读的仔细一样。

    这可爱的官人又不理人了,安妧趴在床上,抱着被瞧他,伸手去哄他,像猫爪一样凭空挠着,一边挠,一边喊,“官人……官人……官人……元元……”

    “……又不正经了,”齐衡本想忍着,可前头都好好的,叫着又变了腔调,纵然绷着也让她搅合了,放下书道,“满口胡话。”

    “我哪有不正经了,我这叫……”安妧看他回应了,才算住嘴,懒洋洋躺在床上歪头看他,想了想道,“闺房之乐。”

    “你……”齐衡脸一红,索性不看书了,过去抬手戳她额头,轻斥道,“这么不害臊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夫妻俩有什么可要脸的,有本事你别干不害臊的事啊……”安妧忍不住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齐衡当真没听见,但直觉不是好话,低头去看她,就见安妧赶忙堆起笑容,“没有,没事,我没说什么!”

    齐衡抱着胳膊看她,抿唇不语,目光里满是狐疑。

    “我要睡觉了!”安妧赶紧滚到床里头,盖好被子,闭眼,又偷偷抬起眼皮,掀开条缝,见他还在瞪着自己,慌忙闭眼,不肯动了。

    齐衡叹口气,当真与她计较不得,否则能被她活活气死,坐在床边,给她把被子掖了掖,才道,“快睡吧,真是见好了又能磨人了。”

    “哦,”安妧睁眼看他,见齐衡神情温柔,烛光里头霎是好看,心里微微一动,抿抿唇,努力压抑自己想要翘起的唇角,不敢多想,闭上眼睛,乖乖准备睡觉了。

    齐衡摇摇头,见她确实老实了,才轻轻起身,又去看了会书,瞧着也是该安置了,命人抬水准备沐浴。

    红穗有些为难,上前轻声道,“小公爷,今儿大娘子夜里怕是要折腾,若不然,您去书房或偏房安置,也免得扰您歇息。”

    “不用了,我陪着她也安心,你们夜里不用守着了,”齐衡虽知晓红穗的好意,但也不能由着安妧独睡,他也不放心,“无妨的。”

    他都这样说了,红穗只能遵命,倒是感叹齐衡细心又不嫌安妧折腾,这样的良人,当真是自家姑娘捡了便宜,偏还不知珍惜。

    待她好了,自己定要与她详说清楚才行。

    许是要嫁人出府,红穗只觉得为了安妧有操不完的心。

    洗漱完,齐衡让人熄灭大半烛火,只留了床头的宫灯,红穗和红缨退出去,在外头守夜,他上了床,凑到安妧身侧,听她呼吸均匀,已然睡熟,才算是放下心来,躺下闭眼。

    这一夜他总怕安妧病情反复,睡不实,迷迷糊糊就要去摸摸她额头热度,睡到半夜,就觉得安妧在身边翻了翻,半撑起身子,到处乱摸。

    “怎么了?”齐衡睁开眼,看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握住她手问道。

    “水。”

    安妧喝了药总爱发汗,口干舌燥的,齐衡给她倒了水看她喝光,又缩回被子里,凑过去瞧

    她,“哪儿不舒服了?”

    她窝在被子里,缩成个团一样,哼哼唧唧的,“肚子疼。”

    齐衡没辙,伸手去搂她,把她连人带被揽到自己被里,又探手去帮她揉揉,轻声哄着,“忍忍吧,喝两天药就好了,嗯?”

    他掌心微热,揉的又轻柔,倒是舒服,安妧被他搂在怀里,觉得既温暖又安心,磨蹭磨蹭,调整个舒服的姿势,去搂他腰身,小猫一样撒娇,轻轻道,“元若……”

    齐衡心里猛地一动,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去看她,却见她闭着眼睛,仿佛是梦吟,顿时内心化成一滩水,恨不得能好好呵护她周全,轻轻亲了亲她额发,“我在,没事的,没事的。”

    似乎是感觉到安慰,安妧眉头不再皱着,蜷在他怀里,由着他轻声安抚,不多久又沉沉睡着,也不再难受的翻腾了。

    齐衡这才安心,搂着她闭上眼,一边帮她揉着,一边拍她后背,不知哄了多久,也跟着睡熟了。

    烛火微摇,映着纱帐内的一双璧人,温馨甜美。

    这一夜安妧睡得熟,下腹也不疼了,暖暖的搂着被子,只觉得舒服极了。

    她抱着被子磨蹭磨蹭,只觉得腹部微微一动,伸手一摸,正摸到一只手来,吓了一跳。

    安妧猛然睁眼,看到自己正躺在齐衡怀里,他手还放在自己里衣里头,掌心贴着小腹,忍不住有些脸红,微微抬头看他,却见齐衡还在沉睡,一丁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她悄悄把他手抽出来,想了想,依稀记起昨夜好似有有些腹痛,是他一直给自己揉着,还不住的轻声细语哄自己安睡,心里颇为感激,也不敢乱动,怕惊醒他,说到底,若不是自己任性贪凉,

    齐衡也不用担惊受怕,还要成夜里几次起来瞧自己,生怕她又不好。

    她就算再任性,也是感动的。

    这个官人,着实比她算计的更体贴入微,周到细致。

    可他对自己这么好,倒是让安妧有些心虚,说到底,她嫁给齐衡是有私心的,齐衡说她为着心软好欺负,说她没心没肺,她都认,她知道他温厚善良,必然会念着过往的相助,对自己宽纵,可如今能为自己做这许多,倒是未曾想过的。

    齐衡太好了,人品性格,对内对外,竟挑不出丁点差池,事事都能做到妥帖完美,当真是人中龙凤。

    这么看来,应是自己不配他了,安妧有自知之明,她性子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还玩闹任性,何曾真正关心过齐衡冷热,倒是不配被他称一声大娘子了。

    他这么好,哪怕是安妧,也会心动,也会喜欢,不止为着他这张惊为天人的面容,更为着他的关怀备至。

    若真的喜欢上这样的人,怕是会让自己伤心失意,痛彻心扉才是。

    安妧瞧着他精致的侧颜,心里有些矛盾,暗叹一声,歪在他肩头,懒得动了。

    罢了罢了,这都是命数啊。

    既是自己择的夫婿,后悔也是无用,倒不如走一步瞧一步,横竖如今明兰都嫁人了,哪怕齐衡心里再想着,也无计可施,她就不信他会一辈子只记得明兰,只心爱明兰。

    安妧轻轻抬头瞧他,看到齐衡的睡容,明明身为男子,睫毛却是又翘又长,阳光透过纱帐照在他脸上,都能打个影儿来,心里头喜爱,轻轻吐气去吹他睫毛,瞧瞧能不能飘起来。

    齐衡睡梦中只觉得有风,皱皱眉,翻个身,倒是把安妧当成枕头一样,径自扣在怀里,动弹不得了。

    作孽啊!

    安妧自作孽不可活,由着他搂抱,倚在他胸膛上,只得叹气。

    她倒是少见到齐衡睡容,毕竟自己一向贪睡,倒是他上朝衙署忙的不可开交,这么一想,日后真得对他好点,免得只被他照顾,欠了许多情分在里头。

    安妧老老实实躺着,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齐衡似乎睡够了,动了动,眯了眯眼睛,微微睁开,一时间有些迷茫的样子,当真是可爱又单纯,让人看了就喜欢的不得了。

    “你醒啦?”安妧倒是挺悠闲的,好歹醒来就能看到这么俊秀的官人,她总算明白君王为何都爱美人了,简直是一种享受。

    齐衡好像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的看着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总算是醒过来了,愣了愣,才道,“你好些了吗,哪里还难受吗?”

    安妧摇头,想了想才道,“我饿了。”

    食色性也,既然美人动不得,那只好先紧着肚皮了,她伸手去推他,从齐衡怀里挣脱出来,滚到一旁去,起身拿了衣衫,准备套。

    齐衡这才想起昨夜搂着她就这么睡了,不免有些羞涩,两人虽然是有了肌肤之亲,可如此亲昵的搂抱着醒来,倒是头一回,赶忙也跟着起身,拉开床帘。

    他一动,外头候着的红穗她们就听到声音了,洗漱端了热水进来,为他们两人梳洗穿戴,安排摆饭。

    用了饭,齐衡眼瞧着安妧乖乖喝药,才肯让她躺着,又叮嘱她继续歇着,便去了书房,处理昨日未完的公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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