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怎么也不想往老城区走,但花野弥生也不得不承认下下签指的路是正确的——因为最近的区域里只有老城区有医生。
而且花野弥生和他还是熟人……就是性格有点棘手,且不一定在家,但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花野弥生将轰焦冻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支撑着他缓缓前行,时不时地探出手来抚上他的额头。
“热度越来越高了……”她焦虑而担忧地紧蹙着眉间。
轰焦冻正在别扭地调整姿势,尽力不把自己的体重都压在她身上,异色的双瞳偷瞄了眼怀里的少女,很快又把视线放在前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虽然头晕目眩是真的,全身无力也是真的,但其实他不太确定现在身体上的热度全是因为高烧引起的。
“……抱歉。”轰焦冻低低地说。
花野弥生茫然地眨眨眼,“轰君……怎么会突然道歉?”
“这个时候生病给你添麻烦了,”他诚恳地说,“如果不是我,你应该会更轻松些。”
花野弥生歪歪头,故作惊讶地说:“轻松?你是指在这种地方?你认真的吗?”
轰焦冻觉得她只是在安慰自己,于是开始思考能够两人都能安全的可行方案,“或者……你先把我放下来吧,你可以先去有人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
不可能哦,这里是不存在“帮忙”这种事情的。
流星街……是由食物、生存、利益组成的地方。
这点在老城区尤其体现得淋漓尽致。
花野弥生之所以会瞒着轰焦冻她会这里的语言甚至是熟悉这种诡异的地方,是因为被发现的话会有很多事情要解释,如果碰到其他雄英的同学和老师的话,这个球会越滚越大,那太麻烦了。
运气不好的话还会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那就……不仅仅只是“麻烦”这么简单了。
她想回到自己的世界,继续原来的生活,就当做和他们一样是初来乍到吧。
她一定会找到办法回去的,不仅仅她,还要带着A班的所有人——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花野弥生无奈地叹气,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到:“你是在开玩笑吗?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也太考验我的良心了吧。”
“可是只有这样我们两个人同时存活的几率才是最高的。”轰焦冻试图说服她。“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我现在的身体是个拖累,甚至连下一刻还能不能保持清醒都不知道。”
见他如此固执,花野弥生才端正了态度,停下脚步,抬头直视着他,认真地说:“但是你死亡的几率也会很大,我就算能够找到人来帮忙也不一定能顺着原路回来,万一走错了呢?万一你那时候已经不省人事没办法回应我的呼唤呢?”
其实这是假的,她当然会记得路。
唯一的原因是他们现在正处于无人区和老城区交界处,再往前走会渐渐碰上这个区的住民,一个昏迷不醒的活人如果在周围没有同伴时被捡到的话……可是一顿美食啊。
老城区的居民可是比任何区的人都不挑的,所以她才讨厌这里。
真亮啊……这双眼睛。
比他见过的最贵重的钻石还要耀眼。
轰焦冻迷迷糊糊地想,下意识俯身,想要靠得更近看得更清楚,“可是……可是你的存活率很大啊……”
“你难道不怕死吗?”见他脸颊酡红,花野弥生担忧地再一次抚上他的额头——热度好像又高了些。
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到老城区的距离。
冰凉柔软地触感让轰焦冻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直强迫自己冷静的盔甲终于裂开了蜘蛛网网般的细纹,他近乎呢喃地说:“怕啊……怎么会不怕呢?”
自己的声音仿佛没有从唇角吐露出来,而是通过声带直接传递到耳膜,轻轻一触便又反弹回来。
他还没有毕业,还没有成为英雄,还没有击垮那个男人……他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
只要一想到他会无声无息、毫无价值地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那种不甘和害怕怎么都无法压制下去。
失重感突如其来,轰焦冻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转了好几圈,恶心的呕吐感在胃里翻滚。
等从晕眩中回神后……
“???”
——他被纤细柔弱的少女背在背上,双腿分开被她禁锢在腰侧。
轰焦冻怀疑自己已经回光返照了,要不然怎么会出现错觉呢?
“花野?你在……做什么?”他呆呆地问。
“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得加快速度去……去有人的地方,你病得太严重了。”花野弥生一本正经地说,脚步迈得又急又快,“趁着我体力还充沛,说不定能早点赶到。”
“开什么玩笑!要是你半途体力不支怎么办?”轰焦冻挣扎着想要下来,“快放开我!”
“抗议无效!你就不要再浪费我的体力了,乖乖的别摔下来就好,”花野弥生对他的反抗置若罔闻,双臂稳稳地钳住他继续前行,“好歹我也是英雄科的,背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你……”
“轰君!”
少女打断他的话语,软绵的声音里透露着坚定。
“与其把轰君单独留下,我觉得有你在身边会更轻松些。”
虽然他听不太清楚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她的声音却格外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力量,一下下敲击着胸膛里的器官,心悸的感觉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颤。
“轰君应该不知道吧,当时你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能给我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在教堂的时候……谢谢你保护了我。”身着校服的少女用一种坚定而自信的口吻说,声音清脆悦耳,将一切阴霾都驱散了。
轰焦冻呆愣地盯着少女的发顶,没有办法看到她的面孔,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想象来描绘那美丽精致的五官和熠熠生辉的绿色宝石。
“所以我也会保护你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在这种地方,我们还要回学校参加雄英体育祭的!”
少女微微侧过头来用余光注视着他,目光濯亮得如黑夜中被光束照耀的绿宝石,璀璨生辉。皎白如雪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想要用这种饱含“没什么大不了的”的模样来安抚他。
“所以轰君放心吧,也不要脑补些什么一个人凄凄惨惨孤苦伶仃等死的画面,实在撑不住就闭一会眼睛,等醒来就会在香喷喷的床上了!”
有什么东西发芽了,它破土而出贪婪的享受着阳光,可依旧埋在土壤里的根茎部分却隐隐有些疼痛。
它让原本就燥热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每一根血管都吟唱出令人心悸的语调。
※※※
纤细的少女背着他走了许久,昏沉的大脑没有办法具体估量时间,他们一路上都控制着少说话,只有在关键时刻想让对方打起精神来才会说几句。
轰焦冻完全没办法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他现在只能俯趴在少女的后背,双臂虚虚地环在她的双肩上,在尽量不碰触她的同时还能稳定自己的身体。
——但这其实是无用功。
花野弥生已经近乎力竭,她现在纯靠意志力支撑着,以及脑子里那些苦中作乐的胡思乱想帮她分散注意力。
除了少年的胳膊没有缠在脖子上,他们现在完全就是零距离接触啊,她的手掌清晰地描绘着他大腿上结实的肌肉,灼热的温度几乎渗透进掌心里。
宽厚的胸膛也紧紧贴着自己的背部,两人心脏的位置重叠在一起,心跳声似乎彼此交错共鸣。
少年将头搭在她的右侧,冰冷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她的衣领上,微弱的呼吸一下下扑打在脖颈上,引起一阵阵战栗。
花野弥生将有些下滑的少年提了提,“轰君,你还清醒吗?”
轰焦冻其实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他现在很想睡过去,可他不敢,怕怀里的少女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体力不支,和他一起倒在这个鬼地方。
冷汗顺着湿漉漉地刘海渗入湛蓝色的眼睛,轰焦冻眨眨眼,狠狠在唇上咬了一下,试图靠这点疼痛感恢复精神,他嘶哑地说:“嗯……你呢?要不要休息一下?”
“虽然很想马上瘫痪地躺下,但是我怕到时候想重新站起来就很难了。”花野弥生干巴巴地笑了笑,“再坚持一下,应该很快就到了。”
无人区和老城区她往返过无数次,早就摸清楚需要用的时间了。
轰焦冻以为她是在安抚自己,闭上眼睛敷衍地点点头——他其实早就怀疑那个僧侣指的方向是错误的了,但是他没有说,因为在这种地方方向什么的毫无意义。
何必说出来让人不安呢?
感觉到少女突然停下脚步,轰焦冻问:“怎么了?”
“……有人来了。”花野弥生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个男人歪歪头,他们的身后隐约可见一片灰蒙蒙的,一望无际的房区。
终于到了……
讨厌的老城区。
托那个僧侣的福,他现在一听到有外人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戒备。
轰焦冻抬起头来,原本失焦的视线逐渐归拢,这才看清来人。
这两个男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几乎只挂了层皮在骨架上,目光麻木而充满死气。
但在看到他们手上锈迹斑斑的钝刀时,戒备感褪去,忍不住松了口气,“没问题吧?”
“当然。”
花野弥生轻松地笑了笑,脚下瞬间蔓延出荆棘般的冰墙,在来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迅速地将他们的双腿封住。
寒冰在铺天盖地的垃圾中闪耀着刺眼的冷光,居然还有种圣洁的感觉?
花野弥生心情愉悦地踩在寒冰上继续前行。
轰君的闪光点非常耀眼,甚至不用刻意挖掘,复制完美度的数值轻轻松松就上来了。
目睹这一切发生的轰焦冻微微睁大眼睛,心跳在一瞬间的失衡后又恢复原状,甚至连呼吸都没有紊乱一下。
明明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却没有感到很惊讶,仿佛已经向某种东西投降,所以听之任之。
轰焦冻平静地吸了口气,“你复制了我的个性?”
“嗯!轰君的个性真的很厉害呀,所以忍不住就喜欢你了。”
“……你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哈哈!那谢谢啦,轰君!”
这个时候应该回句不客气吧……
但轰焦冻并不想说。
他觉得自己……有点倒霉。
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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