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折坐在病房的床上,十分不放心地问:“医生,你确定我只是轻微脑震荡,不是智障吧?”
那青年医生默默看了她一眼,一副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体会的样子,然后说:“你可以住院观察两天,我们医院最近不缺床位。”
周折没有开口,冯京京说:“那就等叔叔阿姨来医院再做决定吧,先留院观察。”
医生点了下头,双手插到白大褂的口袋里转身离开。
周折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坐在床沿上,受伤的右腿盘在床上,脚踝压在左边大腿下面,左脚垂在床下,百无聊赖地晃来晃去。
冯京京在她对面弯下腰,微微蹙眉,察看她小腿被砸伤的那一块。
洁白的皮肤泛出青紫,肿了起来。
“是不是很痛?”冯京京担心地望着她,“我听南南说你很怕痛。”
周折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心想冯南南到底有没有想过在自己妹妹面前给自己的好朋友留一点面子?怎么什么丢人的毛病都被冯京京知道了……她摸了摸自己同样有些肿的后脑勺,“有点痛。但是脑袋更痛。”
她真的很怕痛,很爱惜自己的这条小命。
冯京京重生回来以前,在冯南南那里见过很多张周折在医学院身穿白大褂的照片,心里总有个诡异的想法,觉得周折学医不是为了救死扶伤,而是打算凭一己之力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危。
周折被她看得有些局促,笑道:“放心,说不定经此一荡,我体内的文学血脉就觉醒了呢。”
“好像有点道理。”冯京京眼里浮现出一点笑意,摸了摸她的头发,“躺下来休息吧,我在这陪着你。”
周折连忙照做,等躺了下来,又冷不丁地说道:“你教我写作文吧。”
冯京京被她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有点懵。
周折摸摸自己的脑袋,惋惜地说:“我觉得我的文学血脉可能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觉醒了。”
冯京京笑出声,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周折侧过身,枕着胳膊,又说:“作为报答,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你想要什么礼物呀?”
冯京京垂眼想了一会儿,说:“那你送我一艘船吧。”
周折有点疑惑:“要船干什么呀?”
冯京京冲她眨眨眼睛,略显神秘地告诉她:“我要开着船去海上环游世界呀。我有个朋友,好像不喜欢总呆在一个地方,也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到时候我可以带上她一起啊。”
周折很认真地听完她的话,脸色变幻不定了一会儿,然后很为难地说:“可是我现在买不起。以后其实好像也买不起。”
想了想又问:“你的哪个朋友啊,我也想环游世界,你们到时候带我一起好不好呀?”
冯京京点头,故意学她软糯的口音,“当然好呀。”
周折讪讪笑着,依旧苦恼于对方的要求,“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冯京京改口回答道:“假的。你可以送个你最喜欢的东西给我。”
周折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那好吧。”
病房里沉默了片刻,周折说:“不打个电话问问你姐那边的情况吗?”
提到这个,冯京京又有点不悦,低声说道:“他们自己闯出来的祸,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还有你的伤,黄怡辛带过来的那些人要负主要责任。”
周折心有余悸地说:“真希望黄怡辛以后不要再找我们的麻烦了,我怕你姐一激动捅出篓子,赫利俄斯音乐学院在华国的招生两年才一次,明年冬天你姐刚好达到报考资格,不能被耽搁了呀。”
冯京京说:“我也这么想。”
重生前,冯京京和冯南南关系虽好,但很少参与到冯南南的朋友圈里,冯南南不太爱回那个冷冷清清的家,冯京京的时间基本花在学习和各类竞赛上,两人各忙各的。
直到后来,冯南南因为和旁校一个女生发生矛盾,接连闹事,被学校勒令休学一年,消息传来,冯京京作为家人,才开始后悔对这个孪生姐姐的关心不够。
作为最亲密的家人,她对冯南南的关注似乎比不上周折这个朋友。
她又看了周折一眼,问:“要不要喝水。”
周折躺床上已经拿出了手机,闻言舔了舔嘴,“被你一说真的有点渴。”说完坐起身来,往床边挪。
冯京京把她按回去,“我来就好。”
周折就不打算自己蹦着去倒水了。
一起从琴行跟到医院的是冯京京和文青鸾两个,其他几个参与打架闹事的,现在应该还在和老板算经济损失以及精神损失。
文青鸾家里有点事,本来准备拒了留下来照顾周折,冯京京笑着劝她回家了,说一个人留下来就行,周折乖得很,一个劲点头赞同。
周折喝了点温热的白开水,等着她爸过来。
市医院位置远,周折感觉头晕晕的,睡了一小会儿,又被胃里恶心的感觉弄醒。
睁眼看到冯京京略微有些走神地背窗坐在她对面,她怔了一下,然后苦着一张白净的小脸说道:“我有点恶心想吐,是不是怀上了谁的孩子。”
冯京京站起来走到床边,“我去叫医生。”然后伸手摸上她的小腹,故意板着脸说,“查出来就算不是我的,也得跟我姓。”
周折怕痒,没忍住笑意:“哈哈哈那你算不算喜当妈哈哈哈?”
周折爸爸还没推开病房的门,就听到自己女儿开心的笑声,懵了一下。
进来后周折脸上笑容还没退下去,“爸爸你终于来了,我看我能现在就回家么?”
“我觉得不行吧。”周爸爸温温和和有商有量地开了口,“你现在真的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了吗?”
周折瞧了冯京京一眼,回答说:“有点头晕,刚才还有点反胃。不过我觉得歇歇就好了,医生也这么说。”
冯京京沉静地站在一边,接受到周折以及周爸爸的目光时,礼貌地喊了声“周叔叔好”。
周爸爸这才想起来她是冯南南的妹妹,笑眯眯地打招呼:“京京你好。”冯南南经常和周折一起四处乱窜,有时上周家玩,冯京京不一样。
医生又来了一次,说症状没有完全消下去以前,还是要小心点照看,然后又走了。
周折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又开始担忧:“应该不会影响智商吧……”
周折爸爸有点尴尬地朝冯京京笑了一下,拖过椅子在周折旁边坐下,说:“那就还是留院观察几天吧,轻微脑震荡也是脑震荡,身体上的事不能忽视。”
他伸出大手摸了下周折的头发,周折缩着脖子轻呼道:“诶哟您这下手没轻没重的,我这脑震荡好不了了。”
“这就二次伤害了,你的脑壳是花生皮做的?”周折爸爸据理力争。
冯京京坐在对面,望着周家父女俩的互动,嘴角浮现一点笑意。
周爸爸察觉到她的目光,偏过头对她笑道:“刚才多谢你照顾周折,给你添麻烦了。”
冯京京歉疚道:“是我姐给周折还有叔叔您添麻烦了。”
周爸爸平静地摇了摇头,道:“年轻人啊。”
……
冯京京离开之后,周折很疑惑地问她爸:“你知道这事和冯南南有关?”
她爸瞥了她一眼,幽幽地说道:“小秦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我的。”
周折恍然大悟:“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琴行老板姓秦名风,十年前是她爸教过的一个学生,意气风发我行我素,为了玩音乐宁愿和家里闹崩,穷困潦倒,周折爸爸没少接济他,后来参加一项指弹吉他大赛,还是周折爸爸给他垫的各项出国费用。
秦老板在指弹界闯出一点名堂后选择退隐江湖,留在云城开了一间琴行,弄了个排练室,没事玩玩乐队,十分惬意。
周折说:“这事不能全怪冯南南,我敢保证先找事的不是她。”
周折她爸淡定地切着水果,“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说着抬了下眼皮,严肃补充道,“但是注意不要违法乱纪,道德败坏。这回有惊无险,算是让你们长长教训。”
周折连连点头,“周教授说的是。”
周爸爸:“现在吃点水果吧,晚上你妈妈那边忙完,说了要过来陪你。”
周折应了一声。
第二天上午,费巾冯南南一群人全跑到医院来,病床前围了一圈。
周折咬着果汁的吸管,扫视一圈,除了冯南南的乐队四名成员,还有几个其他关系不错的同学,每个人都拎着果篮和花。
她诧异道:“你们搞什么呀,这么郑重的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
来的人里没有冯京京,她有点小失落。
费巾上前一步,满脸沉痛地送上一束黄色康乃馨,“我亲爱的同桌,你受苦了。”
“你的表情比较适合说‘我死得好惨’。”周折指出这一点。
冯南南也比较失魂落魄,从送给周折的果篮里扒出一颗苹果,“姐妹,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吃你一个苹果,吃完这顿,下顿我就准备开始去啃树皮了。”
周折说:“你还可以吃点土换换口味。”
她大概可以猜到费巾和冯南南丧气的原因,继续说:“昨天砸东西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们东西很贵,无奈二位都是有钱人,二对五,使劲砸。”人一个都没打着,光砸东西壮气势了,黄怡辛那伙五个人也差不多。
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攒的私房钱绝对会被掏空。
冯南南迷茫的表情充满着真诚:“你什么时候提醒过?”
周折说:“你砸得最有激情,当然听不到了。”
其他人哄笑成一团,喊着“南姐威武”。冯南南家在云城出了名的壕,玩得好的朋友都知道,所以也不觉得赔的这点钱对于冯南南来说算什么,他们觉得冯南南如果愿意,可以买下整个琴行。
费巾回忆道:“我好像还真听到你说琴很贵了,所以我犹豫了一下,没把那把琴砸出去,但是冯南南一把从我手里抢过去,把它给砸了,那手法叫一个熟练。”
周折:“……”
冯南南悻悻地坐在周折床边,悔悟道:“冲动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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