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月影跟着花玉娘等人来到客栈最东边一座不起眼的小楼。这小楼位置偏僻,平时进出的小妖也不大多,是以月影却从没来过。
小楼里面灯火烛烛,别有洞天,竟设有多所府衙,每座府衙门上都悬了不同的木牌匾额,上面书写了各类司职名称,如镇水司,镇布司,镇盐司……等等。
月影跟着众人进了最正中挂有“镇司”二字的衙内,看花玉娘在府衙上首的一张案桌侧面坐了。鱼小环将手轻轻一拍,案桌旁的一张鼓自动山响起来。
很快,一个身穿官服的牛首鹰怪急急飞来,边飞还边用翅膀尖抚正官帽,很快停驻在案桌之后的一张高凳上,鹰翅一抓,一拍惊堂木,喝道:“下属何人,所谓何事?细细道来。”
正是花西镇的镇司蚩山。
花玉娘捏捏眉头,不悦的摆手:“长话短说。”
“是。”蚩山昂然点头,不卑不亢的示意下面众人上来陈述。
绿意,月影,鱼小环等人分别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就说有夫之妇不能碰,你看看你,不听你娘的话,吃亏了吧?”绿意娘听完绿意的话,碎碎念道。
花玉娘面色一冷,轻哼一声。
绿意娘顿时改口,恭敬上前说道:“妖王你看,事实就是如此,我家小意非但没有伤人,反而还救了你们家店小二一命,他是被冤枉的!”
花玉娘颔首微笑:“你放心,如若你家绿意确实没有问题,我必须会还他一个公道。”
绿意娘心中踹踹,颇有不忿:“没有问题还要加上个如若,看来,妖王也只是安抚人心而已。”但她不敢公然得罪妖王,只好鼻腔喷火,愤愤不平,将一腔怒火发在月影和鱼小环身上。
月影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抬头一看,却见绿意娘滚热的眼睛很快一扫而过,改瞪向鱼小环,眼神烫的几乎都能够烤鱼。
“谁知道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不定绿意就是故意去救人,好让自己有进玉山的借口!”鱼小环反唇相讥。
“你!”
“你什么你?玉山只进不出,除非有令牌,又或者和掌柜差不多的巨擘耗费大量灵力才能撬开大门,打出一条通道,如今大门无碍,说明捣乱的人还在里面,里面只有绿意,依我看,确系你家绿意无疑!”
“鱼小环!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家小意倒是想劈开这莲峰,那也得她有这实力!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你身上可是有进山令牌的......”
“我?我自封印起就和妖王在一起,直到出门去找月影,你的意思是,你怀疑妖王?”
“你挑拨离间!”
“你血口喷人!”
两个人又是一阵骂战。蚩山在上首听得头昏脑涨,昏昏沉沉,可奈何这两都是花西镇有头有脸一方妖族,他一个也得罪不起,他左右为难,想问问花玉娘的意思,一抬头,发现花玉娘双目微垂,似乎已经睡着。
万般无奈,他偷偷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花玉娘,“砰!”的一锤子轻锤在桌上,放低声音,软绵喝到:“退堂,把嫌疑人关……”
花玉娘咳嗽了一声。
蚩山改口:“各自回家,明日再审,退堂!”
众人各自回家,唯有鱼小环和月影在原地等花玉娘醒转。
花玉娘睡得一动不动,过了良久,才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起身对鱼小环说道:“看来,是要给冥山公子下一张拜帖了。”
鱼小环点头,月影在一旁疑惑不解:“怎么掌柜的睡了一觉,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难道她方才和我一样,魂魄出窍了?”
鱼小环没有理会月影的小心思,只迟疑的劝谏花玉娘说道:“小姐,姑爷还在冥海,我们现在实在是不宜......和冥山公子正面起冲突。”
花玉娘言语苦涩,喟然叹息:“小环,我在为人之妇之前,首先是这一代的妖王。作为妖王,就必须要担起责任。这是我作为妖王,也是云谣作为先代妖王的无可奈何。”
鱼小环黯然,目送花玉娘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月影似懂非懂,问道:“小环姐,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玉山的事,是冥山公子干的?”
“多半是吧。”
“那掌柜的为什么还要让绿意和她娘过来会审?”
“真以为那臭小子有那个能耐,能把玉山劈开啊!我们小姐又没你那么傻!只是这绿家整天上蹿下跳,打击打击他们的气焰罢了!”
“那......如果是冥山公子,会怎么样啊?”
“多半......要动点干戈了吧。”鱼小环愁眉苦脸,忧心忡忡:“可怜的小姐,被人拿捏住了姑爷这个把柄,只怕讨不了好。可如果她不出头,则妖族必定会被人认为是软柿子,是个界都来捏一下子,她不得不出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看来,就算是看起来无所不能妖王,也有那么多事与愿违啊。月影忍不住也有些黯然。
这天夜里,花西客栈顶楼的灯昼夜未熄。
“走,跟我送拜帖去吧。”第二天上午,鱼小环郁郁的邀请月影与自己同行。
月影想到自己先前在冥山遇到魂卫的场景,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拒绝。
鱼小环闷闷不乐,独自出门。过了一会,她却又欢天喜地的回来,手上还拿着张未送出去的拜帖。
“不用送了,玉山的事已经查明白了,和冥山公子并无关系。”她高兴的拍月影的肩膀:“走,今天给你放假,陪我去逛街吧。”
“这么快?”月影大吃一惊:“那,和冥山公子无关,那和绿意有关系吗?”
“其实...都有关系,也都...没关系吧?”鱼小环故意卖关子。
月影的脑子成功被她糊弄成一坨浆糊,一口气不上不下。干脆直接闷头说道:“小环姐,不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我干活去了。”
“哎,你别走啊!”鱼小环急了,拉住月影,恶狠狠的说道:“快说你想知道!”
“哦,我想知道。小环姐,你告诉我吧。”
“太勉强了,我才不告诉你!”
月影:“......”
“这样,你陪我出门逛街,我就告诉你。”鱼小环嘻嘻笑道:“今天我心情好,给你放半天假。”
月影很是开心,然后拒绝了她:“小环姐,我今天累了,不想出门。”
“不行,必须去!你的衣服太破了,得买新的!”鱼小环暴怒,将月影的衣服一戳
月影撸了撸衣袖,刚想再说句不用,突然发现袖子竟直接被撸破了一块,像枯叶一般掉下来。
不就是不想去逛街,至于这样吗?她哭丧着脸,目瞪口呆,另外找个了充分的理由:“我,我没有钱......”
鱼小环纠结了好一会,犹豫再三,这才心痛万分的说道“没关系,我和小姐说说,给你预支点工钱。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们,赖不掉......”
月影:“......”
也不知道鱼小环和那个抠门的花玉娘最后说了什么,最后,月影竟真的预支到了一块灵石,说是这个月的工钱。
妖市竟出人意料的齐整有序,除了一些实在是没法变身的小妖,大家都是以人形现身,摆了摊子在长街两行叫卖,买卖双方都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因为花西镇通海路。每年全界各地选□□的人都会过来花西镇等海路开启,所以妖市期间大家都用人形,免得那些其他界的人受到惊吓。”
“海路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走海路啊?” 月影奇道。
鱼小环滚圆的鱼身一颤,上下打量了月影一翻,含糊说道:“你这小身板,妥妥的花西镇倒数第一,就算知道了也没用,就好好的过剩下的日子吧。”
纷乱的信息量涌来,月影头大如斗,瞪圆了眼:“小环姐?海路和倒数第一有什么关系?什么叫剩下的日子?”
鱼小环心中一惊,支支吾吾,一语带过:“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哎你看看那边卖的什么?”
“上好的灵丹哎。”一个俊俏的后生叫道,眼中神采奕奕,似乎有如海的深情在眼底。
“那是狐族,不要看他的眼睛!”鱼小环大声叮嘱道。
“不是你叫我看的么?”月影嗖的回过神,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好美的眼睛,差点就要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黑狼族淬炼的宝剑,物美价廉!”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耳朵上还有两只狼耳朵,手上举了个头大的锤子,时不时敲敲前面的铁炉吆喝。
“这么小就出来卖艺了啊?”月影惊叹。
“......她已经好几百岁了,不要被她的样子骗到了!”鱼小环翻了个白眼,碎碎念道:“哼,人就是好骗,要不是我跟着我出来,指不定预支的工钱就要被骗光了!”
“啊!你等等,我要试试这件衣服!”
鱼小环已经疯了,她看衣服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完全不带半点犹豫。月影陪着她逛遍了所有首饰成衣店,只觉得两耳发昏,两腿发胀,眼看要半条命没了。
唯一有些收获的是街上竟遇到不少人族,月影一个个问了过去,可却并没有人说知道月城在哪里。
经过一座桥的时候,月影甚至遇到了绿意,她刚想上前打招呼,鱼小环却先她一步上前挡住,朝绿意喝道:“绿家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心思,怎么,讨不到媳妇,就打主意打到我们花西客栈来了?”
绿意缩了缩肩,羞红了脸,像鸵鸟一般低下脑袋。
“哼!也不想想你自己家里的那个老娘!”鱼小环霸道的站起来,一脚跺在绿意身前,霸气说的替月影拒绝:“告诉你,门都没有,我们花西客栈的人,是不会嫁进一个老娘当家做主的家的!”
“我,我,我没有......”绿意结结巴巴的辩解。
“干嘛。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哼!好了,你救了我们家月影,我救了你,这事儿就算完了,别整天惦记着我们花西客栈的姑娘!就你家那个老娘,活该你八辈子讨不到媳妇!”
“不,不,不准说我娘坏话......”绿意急的说不出话,眼睛都红了。
“看什么看?花西镇谁不知道你娘?你看花西镇有哪个姑娘会肯嫁进你们家?何况我们家月影!哼!”鱼小环口水横飞,威风八面。
绿意涨红了脸,指着鱼小环,喉咙里仿佛堵了几十只苍蝇一般说不上话来。他看看鱼小环,又看看月影,满脸通红,突的大叫一声,竟羞愤的一头跳下小桥,跳进下面的河水中,消失不见了。
“绿意!”月影跳起来,扑到桥边,担心的叫道。
“担心什么?他们人鱼一族,怎么能怕水?”鱼小环虎目一瞪“你不能看上这小子了吧?”
“没有没有,”月影连忙摇头。
鱼小环继续说道:“那就好,他的那个娘,仗着是掌柜家的亲戚,向来和我不对付,整天兴风作浪和我吵架,你要是看上他,就是和我作对!”
“小环姐,你想哪里去了!”月影避开鱼小环的目光:“他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担心了!”
“嗯,救命恩人!”鱼小环冷哼一声,抚了抚压根不曾乱过的头发丝,“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我警告你,你可不准看上我,我已经心有所属,非鱼二不嫁了!”
“啊?怎么可能,小环姐。”月影讪讪笑道:“放心,我不喜欢女人。”
过了一会,月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尖叫着跳起来,问道:“小环姐,你竟然喜欢鱼二哥?”
那个老奸巨猾的,惜字如金的,鱼二哥?
“叫鱼二!”鱼小环愤怒的吼道:“叫什么哥?没事就管别人叫哥的小妖精,最让人烦了!不要随便叫哥,老娘都还没叫呢,你也不许叫!”
“对对对,小环姐,你说的对!就是鱼二,鱼二......”月影被她震到,连忙改口。
鱼小环这才满意的点头,娇羞道:“告诉你,这事不准说出去,不然你就死定了。”
两人面前走过一群小妖,闻言面不改色,头也不转,竖着耳朵淡然走过。
他们脚下,千年青石板桥偷偷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没有成精,却还是抖了三抖。
“啊?什么事?”月影偏了偏头,看向桥边急急退走的柳树精,目瞪口呆:“小环姐,这么多妖都听到了,说出去,也没什么吧?”
“不行!”鱼小环一巴掌拍在桥头,把桥头的石雕拍出四五条裂缝,这才收手,怒道“反正这要是传出去,我就唯你是问!”
说到后面,她竟有些不好意思,娇羞的捧着一张满是脂粉的鱼脸,率先奔进了一家脂粉店里。
只剩月影在风中凌乱,发出一丝孱弱的呼唤:“小环姐,这好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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