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清晨,东江湖。
轻纱般的白雾笼罩着湖面,远处的青山,近处枝丫横斜的古树,葱翠的芦苇。。。。。。在这旖旎中影影绰绰,恍若梦境。
沿着湿润蜿蜒的山路,晨风携着薄雾袅娜而来,忽然“哗啦”一声入水的脆响惊醒了这幅流动的画卷——
一只鱼鹰炮弹般扎进水里,小小的水花漾开在翡翠似的湖面,须臾,一只通体乌黑的鱼鹰破水而出,嘴里一尾红色的鱼儿挣扎不已,奈何鱼鹰稳稳的叼着它展翅直飞——
鱼鹰停在一条半旧的乌篷船上,鱼尾“啪啪”的拍打着船板,鱼鹰正要享用美食,船舱里凭空飞出一粒小石子砸在它的头上,惊得它扑棱棱逃走了。
一只素白的手搭在了舱壁上,此时薄雾被晨风吹散了些,方才朦朦胧胧的一切忽然清晰,只见指如柔荑,晨光里隐隐泛着羊脂玉般温润的光泽,只是手的主人似乎有些虚弱,挣扎了两三次方才抓紧。
一缕黑缎也似的发丝缠绵的覆了过来,又顺着皓腕滑下,转瞬再次拂过,带起一片湖蓝色的裙角,细微的环佩相击之声传出,一只小巧的绣花鞋尖颤巍巍的迈将来,很快又被绣着兰草的裙角隐去,数十息后终于扶着船舱站定,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迎着晨曦抬起:
弧度优美的鹅蛋脸,乌黑雅致的柳叶眉,笔直挺翘的小鼻子,贝齿轻咬着苍白的下唇,斜飞的凤眼微眯,毛茸茸的睫毛扇动几下,露出一双茫然戒备的眸子——
裴袅袅勉力站着,一手还捏着几颗刚才在船舱里顺手捡的小石子:
如若不是刚醒来的自己着实软绵,凭着从小跟着阿耶习得的暗器功夫,又怎会便宜那鱼鹰逃跑?
要知道她那剑术冠绝的阿耶对与爱妻的唯一小女儿爱若至宝,除了授她适合女子修习的“惊鸿剑法”,再就是各种暗器了!十余年的勤练不辍,就连她那文武双全名满长安的大兄亦屡屡在她的暗器下中招。
犹记得昨日与阿耶阿娘,大兄二兄策马郊外,踏花归来。
一夜酣甜,睁眼却在这小小的乌篷船上,还未等她看清楚周遭的一切,就被船舱外的挣扎声惊到,顺手扔了一颗小石子赶跑了那鱼鹰。
乌篷船,浩渺朦胧的湖面,葱翠层叠的群山,一群忙着觅食的鱼鹰。。。。。。举目四望,杳无人烟,这里,到底是哪里?她裴袅袅为什么会在这里?阿耶阿娘,大兄二兄他们呢?
十五年幸福快意的人生一夜间消失,袅袅颤抖着唇角,张合数次,硬是生生压下了嚎啕大哭的冲动,只是在她不自知的时候滚烫的泪水肆意流淌,最后哽咽立定,想到耶耶平日里教导的遇事须冷静自持,从小接受将门嫡女教养的裴袅袅压下满腹的伤怀彷徨,心下思量:
不管今朝是庄周梦蝶还是意外落难,总归先弄清处境,再徐徐图之吧。
眼下似是书上描绘的江南景象,晨曦微露,静谧微凉的空气令人神清气爽,暂时应是安全无虞。
泛舟湖上的事情往日她没少做,转眸间瞥见船头斜着一杆长竹,袅袅握着它轻松的往离岸最近的石台而去。
一座两层白色小楼的阳台上,一位极为高挑瘦削,年约十五六的白衣少年打着呵欠踱了出来,朦胧的睡眼望着不远处的东江晨雾,晨风吹起额发,神志顿时一清:
他那整日只知忙碌的父母总算做了件合他心意的事儿,不惜让他暂别所谓的长脸的各种考试和比赛来这里度假——
他们说是休学养病,在他看来就是度假,学校里的那些课程根本毫无难度。
这东江的鱼鹰也是乖觉,一大早的自个儿就开始捕鱼,娴熟的扔进船上的大桶里:
此处民风淳朴,捕鱼的陈伯人缘又极好,不怕人来摸走,让旁观了数日的少年更觉鱼鹰的可爱。
只是今日如画的湖面上多了一抹湖蓝色的身影,竟是长发及腰的古装扮相,看那撑船直直向着岸边而来的熟练度可不像是演戏的,要不然是cosplay?
此刻少年素日精密镇定的脑海里莫名的浮现了一句“有位伊人,在水一方”,摇摇头,暗笑一声,抬眸间湖面又已空无一人了,只有屋旁的竹林飒飒。。。。。。
袅袅上得岸来,凝神观望,山上不远处有一白色小楼,摸摸瘪瘪的小肚子,缓步朝上行去,手里提着那条红色的鲤鱼:
没错,就是那只鱼鹰抓的,嘿嘿,权作上门拜见的礼物嘛。虽然不知这是何时何地,但俗话说礼多人不怪,虽然,这“鲤”有点儿少。
转过山脚,迎面一树白如堆雪的栀子花,袅袅折了一枝双生的簪在发上,仰头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一丝浅笑绽开在嘴角:
阿娘不爱熏香爱鲜花,房中的插瓶每日都是各种鲜花,栀子花清新怡人,她还给大兄簪过呢。
沿着青石板路拾阶而上,进入一片竹海,风过竹林,潇潇飒飒,一座白色两层小楼映入眼帘,木质栅栏上爬满了紫藤,一片紫云开到荼蘼。
袅袅正欲启唇唤人,院子里猛然冲出一条棕黑色的大犬,其彪悍健壮平生仅见!大犬一边狂吠一边猛扑,张开的大嘴白沫翻飞,骇然间须臾就要扑到了栅栏外的袅袅身上!
随后赶来的中年妇人急急大声呵斥:“悟空,回来。。。。。。”奈何大犬充耳不闻,妇人又不敢靠近阻止,眼看大犬的口水都喷到了那小姑娘的脸上——
我的娘诶,这要被扑上可是要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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